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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太后也沒說什麼,只是交待蘇皇后,“你是先帝髮妻,妃嬪們的事,你多經心。”
待送先帝安陵之時,曹淑妃倒想一道去,偏生出門時摔了一跤,這是想去也去不了的了。蘇皇后道,“淑妃有這份孝心便好。”
待先帝靈柩入了帝陵,諸藩王各回了藩地,穆煊就開始了自己的皇帝生涯。
不過,他還未曾大婚,現在只是聽政罷了。國之大事,決於謝太后與內閣。
今第一件大事就是給先帝議諡號,安泰帝繼位期間,國泰民安,太平盛世,最後議了一個康字。給安泰帝議好諡號,就是給皇室宗室的職位升遷之事了。
首先,謝太后尊為太皇太后。蘇皇后,尊為太后。然後,曹淑妃因是皇帝生母,尊貴太妃,戚賢妃尊為太妃,後面的依次加了個太字。再者,如文康大長公主,早就是封無可封了,還有仁宗皇帝姐妹輩的永福大長公主、長泰大長公主、壽陽、壽婉、壽宜三位大長公主,如今封號是沒的封了,便各人一份厚賜。另如端寧長公主,今升大長公主。如新君的弟弟們,由皇子,成了皇弟,現未分封,均以親王待遇。還有就是新君的三個妹妹,也要由公主例升長公主例。
這是內閣所議。
韋相帶著內閣成員向謝太后回稟,謝太后靜靜聽了,問穆煊,“皇帝以為呢?”
穆煊有些猶豫的看了自己的祖母一眼,謝太后道,“皇帝有話,只管說。”
穆煊道,“皇祖母,母妃,畢竟是朕的生母。”
謝太后看向穆煊,穆煊想到前幾天母親對自己的哭訴,“我身為皇帝生母,難道以後就與妃嬪平起平坐麼?”
穆煊是個孝順的孩子,他道,“皇祖母,我記得,皇帝嫡母,按例為母后皇太后,皇帝生母,則為聖母皇太后,不知,我之生母,可否依此例?”
謝太后看向韋相,道,“韋相是由掌院學士入閣,後遷升禮部尚書,繼而升任首輔。這上頭的事,你與皇帝說一說吧。”
韋相稟道,“陛下,這後宮封賞,向來是有例按例,無例按制。於我朝來說,嫡母升遷有制可依,於生母,並無明確的法例。此事,我等所依為太宗皇帝生母胡貴妃之死,當初,太宗皇帝登基,其生母胡氏,便是被封貴太妃。”
穆煊道,“我聽說,後來太宗皇帝也封了貴太妃為太后的。”
韋相有些牙疼,道,“那陛下可以,其後胡氏過逝,她的喪禮是以貴太妃之禮舉行的。”
“那是因世祖皇帝有遺旨,不允胡氏為後。今皇祖母可並未有不允我母妃為太后之意,對吧,皇祖母?”說著,穆煊有些祈求的看向謝太后。
他的眼睛裡有明顯的祈求與不安,他知道,這樣問,是置謝太后於一個難以抉擇的境地,但他依然這樣做了。謝太后只是對韋相道,“皇帝有仁孝之心,這並非壞事。就依皇帝的,議曹氏為聖母皇太后吧。原蘇家為二等承恩公爵,今皇后為太后,蘇家當升一等承恩公爵。至於曹家,曹氏畢竟是生母而非嫡母,今她雖因皇帝而封聖母皇太后,但嫡庶有別,份例上較皇后例高一等,較太后例低一等。曹氏既為太后,曹家當賜承恩公爵,便議為二等承恩公吧。”
謝太后這樣說,穆煊與內閣都沒意見。
就是蘇皇后聽聞此意,亦道,“母后再公道不過的。”她雖不想看曹氏上位,但曹氏畢竟是穆煊生母,她到底沒有自己的骨肉,能怎麼辦呢。今議曹氏雖為聖母皇太后,但份例仍次她一等,蘇皇后便是嘴上不好明說,心裡也是格外痛快的。
穆煊也覺著,自己能對母親交待了。不想,曹氏哭的更為傷感了,掩面泣道,“我身為皇帝生母,便是做了太后,亦是次人一等,差人一頭的。皇帝以為我是為了自己嗎?我這把年紀,還能再活幾年?我不如人,丟的是皇帝的臉。”
曹氏哭訴半日,奈何聖旨明發,再改不得。穆煊只得應承母親,為母親新建壽安宮,定不叫母親受一絲半點兒的委屈。
曹氏此方好了,道,“皇帝要真孝順我,我自從進宮,你外祖母倒是能常進宮來,只是,這麼些年了,再未能再你外祖父一面的。你外祖母也是封疆大吏,一地大員,便是為了我們父女團聚,能不能將你外祖父調進帝都來,也讓我盡些孝心。”
穆煊道,“這也得朝中有合適的缺,今各部大員都是滿的,便是調外祖父來朝,沒有合適的職司,也不大好。”
曹氏道,“皇帝能將此事記在心上,我便沒什麼不放心的了。”
穆煊應承下此事,曹氏立刻破啼為笑,命侍女端來好湯,讓兒子喝,穆煊道,“要是不應承母后的事,還喝不上母后這湯呢。”
“盡說刁話。”曹氏嘆道,“我不是非要爭這一口氣,只是,我畢竟是你的生母,太皇太后那裡自然沒的說,就是皇帝,你也得敬著太皇太后。敬太皇太后,我是服的,可再叫我敬別人,以往可以,你是皇子,凡事有先帝呢。今你父皇去了,你還未大婚親政,咱們母子,但凡退讓半步,怕就要有人覺著咱們軟弱可欺哪。”
穆煊安慰母親道,“母后放心吧,不會有這樣的事的。我看,皇祖母事事都偏著我的。”
曹氏嘆道,“你自己也得留意。太皇太后與蘇家,那是多少年的老交情了。”不然怎麼硬要將她這聖母皇太后的例議的要低蘇氏這母后皇太后一頭呢。
穆煊卻是不知這些舊事的,便同母親打聽一二,曹氏將自己知道的都與兒子說了。
其實,非但曹氏惦記著她娘家人,內閣也沒忘了,曹家既封承恩宮,曹承恩公一等公爵,再在江南為江浙總督,便不大妥當了。
內閣議的是,先召曹承恩公回朝,穆煊道,“眼下朝中沒有合適的缺吧?”
韋相道,“暫為正二品散穆大臣,亦是議事重臣。”
穆煊是剛登基,他對朝政委實不大了解,見也是正二品銜,也便應了。由此,曹承恩公為正二品實權總督,被召回帝都任下正二品散秩大臣的虛銜。待曹夫人心急火燎的進宮來,這事兒已是定了的。曹太后不由又同兒子抱怨了一回,穆煊道,“讓外祖父先回來也好,母后不是想外祖父了嗎?官位的事急什麼,有缺自然能補上。”
曹太后道,“這是內閣拿你當不懂事的孩子糊弄你呢,怎麼太皇太后也沒提醒你一聲。”
穆煊道,“我看皇祖母也不反對此事。”
曹太后嘆道,“太皇太后自是不能反對的,接掌江浙總督的就是太皇太后的族人謝遠。”先時對謝太皇太后的那點兒感激之心不禁又生出了嫌隙。
穆煊也不是事事都聽他娘的,道,“謝家是太皇太后的娘家,也是信得過的。還不是母后非要外祖母來朝的。”
“你個傻孩子,我縱是希望你外祖父來朝,也是希望你外祖父離咱們近些,別叫我把咱們母子哄騙了去。今把你外祖父架空給個吃俸虛職,倒是叫太皇太后的族人得了實惠,你想一想,是你外祖父離你近,還是太皇太后與你近。”
穆煊道,“自然是皇祖母更近了,父皇臨終前都說讓我有不懂的只管請教皇祖母呢。”外祖父什麼的,他見都沒見過。
曹太后頓時氣得頭疼,道,“你父皇,可不是你皇祖母親生的骨肉,我卻是你外祖父親生的女兒,你說說,這血緣上,誰遠誰近?是我待你好,還是蘇太后待你好?”
穆煊覺著他娘有些胡攪蠻纏,曹太后氣道,“你怎麼就不曉得,就是先前,太皇太后也是更喜歡戚賢妃所出的穆熠,而不是你。”
“母后怎麼能這般說皇祖母!”穆煊也不大痛快了,道,“父皇叫我聽皇祖母的,就是信皇祖母。不然,父皇怎麼沒叫我聽外祖父的!”
曹太后給兒子噎個半死。
穆煊有些生氣的回了宣文殿,曹太后氣的心口疼,這次是真疼,不是裝的,曹太后一病倒,穆煊與母親平日裡關係很不錯,他又是個孝順人,便又去看母親,曹太后眼圈兒紅紅地道,“你哪裡知道我的心,我為你,心都操碎了的。”
母子倆便又合好了。
穆煊到底更心疼自己的生母,親自去與太皇太后商量給兩位太后建宮殿的事,穆煊的意思,要建兩座宮殿,奉養兩位太后。
蘇太后連忙道,“慈恩宮西面兒的朝霞宮,我看著是極好的,那裡離太皇太后這裡也近,我想著,我帶著公主住朝霞宮就挺好。”
穆煊道,“我原意是想給兩位母后新建宮殿的。且朝霞宮時久沒人住,如何能讓母后住那裡呢?”
蘇太后笑道,“都說千金難買心頭好,那朝霞宮就不錯,雖久未有人住,令內務司著工匠修繕一二就是了。倒是你曹母后那裡,別委屈了她。”
穆煊道,“我再問問曹母后的意思。”
謝太皇太后道,“朝霞宮地方還成,就是名字不大好,不然就改永壽宮吧。”
蘇太后笑道,“母后親為我的宮殿賜名兒,也是我的福氣。”
穆煊見皇祖母與嫡母都高興,便笑道,“今兒趕得巧,皇祖母既為蘇母后宮殿賜名,何不連曹母后宮一併賜了名。”
謝太皇太后想了想,道,“那便,一為永壽,一為壽康吧。你曹母后身子不好,總是這病那痛的,就盼她身體康健些,咱們也就放心了。”
穆煊一笑,代母親謝了皇祖母給賜宮名。謝太皇太后又問了穆煊幾句功課上的事兒,還有曹太后的病情如何,聽說還是心口疼,命紫藤過去賜了些藥材,留穆煊一併在慈恩宮用了晚膳。
蘇太后不欲新建宮殿,曹太后卻是想為自己建一處新宮新殿的,但,蘇太后這先帝元配嫡妻都是用舊宮殿修繕做永壽宮,她這份例比蘇太后次一等的反是要新建宮殿,但是曹太后於朝事知道的不太多,也知這樣影響不好。曹太后得知此事愈發鬱郁,只得賭氣道,“蘇太后都不好新建宮殿,我自然也不配住新宮新殿的了。”但,曹太后雖也挑了一處慈恩宮東面兒的熙和宮,她卻是說熙和宮地方窄小,不堪居住,非要打通了熙和宮旁邊兒的玉瓊宮,一併修來,做為她的宮室。
這事自然瞞不過謝太皇太后,但這樣的事,謝太皇太后都真不必親自出手。
這原是內務司的事,但,既是與兩宮太后有關,自然關注的人就多。先是禮部就知道了,禮部葛尚書也是先帝的一位先生,內閣首輔韋相亦是禮部出身,做了一輩子學問的人,最講禮法規矩。這事兒,禮部能知道,御史台消息更是靈通,御史台這就炸了,得知此事先行上書,言說曹太后不遵法度,她雖為陛下生母,但論份例要低於先帝元配蘇皇后,而且,慈恩宮占地才多少,熙和宮玉瓊宮加起來,占地較慈恩宮還大,曹太后這是將太皇太后與母后曹太后置於何地?要按曹太后的意思,此宮一旦建成,其規模更是遠超昭德宮,這是要凌駕於陛下之上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