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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皇子笑,“你勸人一向怪怪的。”
“本來就是,要為這麼點兒事就吃不下喝不下的,哪怕有神仙手段,一旦餓壞了身子,什麼壯志啊理想啊,也是甭想了。人麼,只要身體好,活得長,路便長。”謝莫如感慨,“就像靖江王,倘先帝能多活十年,怕也不會留下如此後患。而靖江王,先時受輔聖公主壓制,何嘗會想到能有今日經營。偏生,輔聖公主過逝,陛下親政,一時沒空料理他,人家就一路健健康康的活到現在,也經營出一方勢力。你說靖江王有才幹吧,我想他也比不得先帝與輔公主,偏生人家壽數長啊,大家都往生了,他還活著呢。所以我說,什麼驚才絕艷啊經天緯地啊,都抵不過命長。”
她一面說,一面給五皇子布菜,五皇子還真就吃了不少,立志定要長命百歲,看一看江南走向到底如何。
待五皇子用過晚飯,謝莫如才繼續問,“出了這等事,承恩公怎麼樣?”
“承恩公痛哭流涕,直說太子冤枉南安侯。胡家本就是外戚之家,哪怕寧榮大長公主與靖江王是兄妹,但女子出嫁從夫,大長公主難道不考慮其夫其子其孫的性命與將來麼。”五皇子說著,亦道,“我也不大喜歡大長公主,以往慣會挑唆的,可你說,就是大長公主真的偏心靖江王,退一萬步講,哪怕靖江成勢,大長公主無非也還是大長公主,但胡家,可就不是承恩公府了呢。”
謝莫如道,“太子這招太狠了,走著瞧吧,這回承恩公府非捅到太后跟前兒不可。”
五皇子道,“四哥也極為不痛快,我回來的還早,四哥自宮裡出來就去了大長公主那裡。”
謝莫如想了想,道,“看來太子吳國公對江南的取勝非常有信心哪。”
另一邊。
趙國公氣咻咻的去了大皇子府,與大皇子抱怨趙霖,“這個趙時雨,簡直無法無天!要不是怕御前失儀,老夫定要叫他好看!”
大皇子並未說趙霖不是,他道,“外公你也是,怎麼倒替太子說話?”
趙國公瞧著大皇子就心焦,語重心長道,“我的殿下,現在不替太子說話,難道待太子得勝歸來再向東宮示好?殊不知,雪中送炭遠勝錦上添花啊!”
大皇子這把年歲,也有自己的主意,道,“我就不信,太子還能比南安侯會打仗?南安侯都敗了,太子以後能有好兒?要我說,還是趕緊叫太子回來,甭在江南呆著添亂了。不是我這個做大哥的說話難聽,他要有個好啊歹的,這誰擔待的起?何況,打仗可不是嘴上功夫,當初趙括倒是會論兵,結果怎麼著?”大皇子挺盼著太子倒霉,可這會兒也覺出些味兒了,太子倒霉可以,別連累了江山啊。不然,叫靖江得了勢,他們老穆家還能有好兒麼?
趙國公覺著自己為皇子外孫操碎了一顆心,嘆道,“太子未曾用過兵,先時閩王何時用過兵,不照樣打勝仗麼?”
“老五是不懂打仗,可人家手底下有柳扶風,柳扶風多有本事的人。太子手底下有這樣的人?”
“吳國公一樣是武將出身,當年英國公征西蠻,吳國公就在其麾下任職。”
大皇子立刻回過味兒了,摸摸下巴,道,“原來這姓吳的是早打好主意摘果子了呀。早知道這樣,還不如叫外公你去,你不也跟著英國公打過仗麼?”
趙國公不好意說,自己當年是混資歷的。大皇子明顯對吳國公持懷疑態度,道,“英國公死多少年了,吳國公這些年也沒說打過仗,他能行麼?”
“沒有把握,怎會把南安侯攆回帝都。”趙國公道,“我與老吳認識了一輩子,就沒見他做過沒把握的事兒。”
大皇子再三道,“這可真不地道!”
“地道不地道的,倘太子與吳國公能大敗靖江王,這等功勳,東宮之位,該何其穩固。與東宮搞好關係,總不會有錯。”趙國公將其間利害與皇子外孫細細分說了一回,又千萬叮囑大皇子莫要再信趙霖之言,這才告辭回府。
趙國公走了一會兒,趙霖方到的皇長子府,趙霖一到便說,“那等蠢才,南安侯腦子抽了去謀反!他謀反能從靖江那裡得到什麼?”
大皇子對趙霖一向依賴,聽趙霖罵他外祖父,唇角抽了抽,勸趙霖道,“時雨,國公也有國公的道理。”把趙國公的“道理”與趙霖說了。
趙霖更是冷笑連連,“當初永定侯去閩地,誰都以為永定侯必能建功立業,結果如何?我從未聽說憑經驗便能預測戰事成敗的?何況南安侯何等出身,太子昏頭誣衊南安侯謀反,趙國公竟然還替太子說話,日後叫娘娘如何在慈恩宮做人?先時說南安侯貽誤戰機,承恩公府忍了,現下又說南安侯謀反,謀反,族誅之罪,承恩公府豈會坐視!必要去慈恩宮哭訴的!太子遠在江南,太后沒法子,娘娘可就在宮裡,要看太后眼色過日子的,趙國公何其糊塗,焉能去附和南安侯之事!”
“那啥,程太后的母族,不也幹過……”
“程家那會兒趕上天下剛剛平定,人心不穩,看先帝無子,就想自家孩子上,當真是發得好夢。程太后就不能容他們!”趙霖道,“胡家是生是死,無甚要緊,要緊的是慈恩宮!殿下,此次戰事,南安侯是在江南呆不下去了。倘吳國公敗了,吳家就完了。便是吳國公勝了,殿下也不必擔心。趙國公看的是將來太子登基,殿下如何自處之事。可要臣說,陛下春秋鼎盛,總還有二十年光陰,二十載後如何,誰又能料得到?慈恩宮向來偏心東宮,此次太子如此誣衊南安侯,定會令慈恩宮寒心,殿下不趁此機會討得慈恩宮青眼,還等什麼呢?”
“這也是。”大皇子決定明兒就進宮去慈恩宮盡孝,就是父皇瞧著,也得說他懂事。
趙霖淡淡道,“殿下只管寬心,殿下現在是倚仗著君父過日子,離倚仗太子的時候還早的很。就是吳國公府,當初英國公何嘗不是功在社稷!老英國公之女,照樣是先帝元後!如今,方家安在?”
洗腦過後,大皇子認為,趙霖比他外祖父可靠的多。
大皇子這裡有了後續的行動計劃,夜深,送走趙霖,大皇子挑了個心儀的妃妾,過去睡了。
五皇子府的作息時間也差不多,主要是在宮裡養成的生物鐘,這年頭兒沒啥夜生活,天黑即睡,天明即起。
五皇子這人有個好處,心寬,甭看有時愁的跟什麼似的,其實很少失眠。謝莫如不同,謝莫如喜歡琢磨事兒,細細的琢磨,一遍又一遍的琢磨。這琢磨琢磨著,謝莫如總覺著自己是漏了什麼信息,一直聽到外面打更聲起,電光火石般,謝莫如突然想到自己忽略的是什麼了。她伸手便把五皇子拍醒了,五皇子迷迷糊糊的問,“要喝水麼?”他睡床外,妻子睡床里,謝莫如倒很少驚動他,不過有時五皇子醒了,就會幫著叫侍女進來服侍。
“不是喝水。今天漏了件大事!”謝莫如半支起身子,同五皇子道,“太子既說手中有南安侯勾結靖江的證據,殿下想想,太子會怎麼辦?”
“太子?”五皇子打個呵欠,太子咋啦,再打個呵欠。
“若你發現扶風是jian細,有確鑿證據,你會怎麼做?”
五皇子現在最聽不得“jian細”之語,睡意頓時減了七分,道,“扶風一向忠貞。”
“我是打個比方。”
五皇子腦子還有些迷糊,運轉就慢,不過,就算慢,慢慢想,也能想明白,想明白的那一剎那,五皇子直接從床上跳起來,“難道太子已經拿下南安侯了!太子奏章里沒說啊!”
“沒說,不代表沒這樣做。”謝莫如的眼睛在夜裡亮的驚人,她道,“既已翻臉,必要做事做絕,重創承恩公一脈,重立胡氏長房!”
五皇子驚出渾身冷汗,“南安侯怕是不會坐以待斃,這,這……”
“倘南安侯坐以待斃,那麼,現下太子肯定什麼‘證據’都有了。倘南安侯逃離江南,謀逆一事便是坐實了!”謝莫如想了半夜,思緒清晰,邏輯縝密,“這還是沒有考慮靖江王的前提,靖江王不是可以忽視的人,若我是靖江王,倘得知此事,我必要南安侯死在江南,如此,江南失一大將,必叫太子百口莫辯!”
夏末的夜裡,仍是有些熱的,五皇子卻沒有半分熱意,錦帳之內,一滴冷汗悄然自五皇子額角滑落,悄無聲息的落在涼被之上,洇出個淡淡的水痕,很快消失無蹤。
☆、第245章 交鋒之七
五皇子凌晨一更天就去敲四皇子的門了,他是掌過兵事的人,知道打仗的事兒,時機最重要,故而半刻都不敢耽擱,先把鄰居兼四哥的四皇子敲了起來。
四皇子昨晚是生了一肚子氣,晚飯都沒吃就睡下的,半夜被丫環叫醒說五皇子來訪,四皇子也知道這深夜過來,定有要事,半刻不敢耽擱,急急的穿了衣服就出去見他五弟。四皇子妃跟著命人送了兩盞釅茶過去,五皇子長話短說,直接把四皇子的冷汗也說出滿頭滿臉,四皇子一時六神無主,道,“岳父畢竟是江南統帥,便是太子也不能輕動吧?”這話不過是自己安慰自己,四皇子自己都不能信,說的亦無甚底氣。倘太子不想動南安侯,怎會誣衊南安侯謀反。謀反可是族誅之罪,當然,胡家是外戚,胡太后在,總會留些情面的。譬如胡家長房因何丟的爵位,不就是謀反麼?那位承恩公一樣是穆元帝的嫡親舅舅,照樣砍腦袋奪爵!這還是看在是外戚的面子上了!
四皇子恨的牙根兒癢,太子是打定主意不叫他岳家好過了!
五皇子從不自欺欺人,也從不懷有僥倖之心,再者,南安侯不是他岳父,故而,五皇子少了份四皇子的擔憂,五皇子道,“太子倘無證據,自然不敢動南安侯。可太子奏章中說有‘確鑿證據’,四哥啊,正因南安侯是江南統帥,數十萬精兵在手,太子如何在‘有證據’的情形下還坐視他掌兵權,要依我說,太子定已動手。”五皇子胡亂的擺擺手,“太子動不動手的,要是咱自家事,怎麼著都好辦。我就擔心,太子被靖江王鑽了空子,萬一害了南安侯,可要怎麼著?”
四皇子現在擔心的就不是岳父安危,而是岳父生死了,四皇子也等不得了,道,“天一亮咱們立刻進宮。”
“甭等天亮了,這可耽擱不得,咱們現在就進宮跟父皇說去,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靖江王可不是麵團兒捏的呀。那老東西,jian著呢。”五皇子始終對靖江王保持極深刻的警惕,嘆道,“四哥是不曉得,我那閩地當初清理出了多少細作。閩地貧瘠之地都如此,可想而知江南境況。咱們早些跟父皇討個主意,也好早做防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