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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莫如問,“他是何時致仕的?”
“陛下親政後一月,他便上了致仕的摺子,陛下再三挽留,不允他致仕,他最終掛冠而去,回了青城山,自此再未踏足帝都城。”
謝莫如不辨喜怒的說了句,“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頓一頓,謝莫如又問,“寧國公與薛帝師交情如何?”
謝尚書道,“當年薛帝師之風采,傾倒整個帝都城,他有一樣本領,如當初寧國公府與英國公府可以稱得上對頭了,但寧國公與英國公對其才幹都相當讚賞。彼時,寧國公生辰在六月初七,英國公生辰在六月初八,這兩位國公都是當朝重臣,他們生辰偏也離得近,又因是死對頭,每年自六月初,朝中必是一半人去寧國公府吃酒,一半人去英國公府賀壽。待薛帝師入帝都中了狀元,他是初七的正日子去寧國公府,初八的正日子去英國公府。倘換了別人,如此兩面討好,兩位國公怕也不能相容,偏生二人還都沒有說過他一字不好。且,娘娘也知,凡大戶人家過壽,斷然不是一日的事,正日子前三四天就開始擺酒待客的,能在正日子那天招待的,都是主人所青眼的貴客。兩位國公都是武將出身,當年,薛帝師是文官,他雖宣文殿辯經會上大出風頭,自身學問亦佳,但沒有兩位國公的支持,怕也做不了帝師。”
謝莫如微微一笑,“聽祖父說著,的確不似凡人,倒似神仙。”
謝尚書不吝讚美,“薛帝師少年成名,彼時薛帝師之風采,較之神仙也差不離了。”
☆、第304章 奪嫡之七
謝莫如確定,謝尚書對薛帝師是真愛啊,明知她不喜薛帝師,謝尚書都能對薛尚書讚不絕口,可想而知此人風範。
謝尚書說了一回當年舊事,謝莫如道,“祖父可知寧國公當年遺折是由誰遞上去的?”
謝尚書搖頭,“這就不知了。”當年他職司委實不高,這些朝廷機要,大都接觸不到。
謝莫如倒也沒多說,又問,“祖父知道我外祖父與舅舅安葬在哪裡麼?”
謝尚書一嘆,“駙馬自是與輔聖公主合葬,只是陵外未寫駙馬之名罷了。至於你舅舅,我就不大清楚了。”說活著吧,沒人見過。說死了吧,也沒聽過有喪信傳來。
謝尚書都不清楚的事,謝莫如問,“北昌侯可知曉?”與謝尚書相比,北昌侯明顯更受穆元帝信任。
謝尚書猶豫再三,還是道,“娘娘最好暫時莫提你舅舅的事,一則事過多年,二則現下時機不對。”謝尚書為臣多年,以往還教過穆元帝讀史,君臣多年,對穆元帝的喜厭還是明白一些的。穆元帝願意尊奉輔聖公主,但對方家,著實沒有好感。
謝莫如心下明白,微微頜首,請謝尚書一併用晚膳。
謝莫如向來是同孩子們一道用晚膳的,這裡頭,除了閩王府的子女,還有謝尚書的孫女謝莫春與重孫女謝思安,倆人今秋入學,因謝莫春是宜安公主之女,有去宮內讀書的體面,謝莫如就讓謝思安做謝莫春的伴讀,倆人一道去的宮裡念書。孩子們都很懂禮貌,叫曾外祖的叫曾外祖,叫祖父的叫祖父,還有叫曾祖的。謝尚書這般年歲,見著孩子們亦是歡喜,想著謝莫如就是會教導孩子,把孩子教導的都很好。見到席間有一二自己喜歡吃的小菜,謝尚書便更歡喜了。
謝家是有食不言的規矩的,謝莫如嫁到閩王府後就把這規矩改了,她倒是樂意在用飯時同孩子們說說話,三郎說起給太孫堂兄大婚備禮的事情來,道,“以前同太孫一道念過書的,他就要大喜了,兒子們大了,想著給太孫單備些東西。”
謝莫如笑,“隨你們各自的心意吧,備好了介時寫上籤子,與家中的賀禮一併送去,你們也不要單送,不大好看。”
三郎高興應了,又道,“今明年成親的堂兄們多,母親,那我們都按這例了。”
謝莫如溫聲提醒一句,“你們堂兄弟情分自是好的,但太孫身份不同,給別的堂兄的賀禮,不要逾越了太孫去。”
就這麼說著話,大家高高興興的用了一餐。
用過晚膳再喝過茶,謝尚書就起身告辭了,謝莫如相送,謝尚書道,“天晚風涼,娘娘止步。”
謝莫如頜首,道,“要是外人再有人傳玉璽謠言,祖父母聽說了,必要替我們府上分辯一二方好。”
謝尚書笑,“這是自然,哪裡值得娘娘叮囑。”
謝莫如一笑,“大郎替我送送你曾外父。”
謝尚書也就沒太推辭,大郎送謝尚書到門口,路上難免問什麼玉璽的事,謝尚書何等老辣,便略說了說,指點大郎一二,道,“小殿下是長子,倘在外聽聞,必要嚴辭斥了這等胡言亂語去。”
大郎道,“這是自然!怎麼會有人傳這等無稽之談,我看書的時候,書上說,自唐末那東西就不見了。怎麼會有人說在靖江王那裡?我父王回來拿不出來,要如何交待?誰傳得這謠言,忒缺德。”
“自是鬼祟小人。”謝尚書猜著定是與東宮有關的,但這話斷不敢說出口,見到二門,連忙請大郎不必送了,大郎道,“外公還客氣什麼。”拿人提著燈籠,一路送謝尚書到大門口,看謝尚書上轎遠去,此方回去同母親打聽傳國玉璽的事。
大郎一問,其他弟妹還不曉得呢,三郎最是個嘴快的,“啥傳國玉璽,我怎麼不曉得?”一般帝都的八卦,都逃不過他的耳朵啊!只是因平日裡要去宮裡念書,三郎的消息方略慢了些,不能再不能不知道的。
昕哲郡主、謝莫春、謝思安幾個女孩子也都在,謝莫如倒也不避著孩子們,便與孩子們說了,連帶其間利害關係,皆分說的明白。謝莫如道,“這等小人,定是不安好心的,傳國玉璽不比他物,你們父王倘真有繅獲此物,定會先快馬加鞭遞摺子回你們皇祖父講的,他也不會瞞著我。如今我並不知曉此事,可見是有小人不安好心。倘這謠言傳得滿天都是,人人都以為你們父王從靖江那裡得了這件東西,而你們父王根本未得,介時還朝,如何交待?他拿不出,則正對小人心思,必會繼續編排,說不得還得誣衊是你們父王私藏了呢。私藏傳國玉璽,這是死罪!世間無小事,只要人有心,一件小事往往能釀成大事,遇著鬼魅小人,無中生有就似如今這傳國玉璽的流言這般,你們都是大人了,這事也不瞞你們,倘在外聽得有人說這話,你們要知道,這不是玩笑話,這是要置咱們一家人於死地的話!誰要是在你們面前歡天喜地的提起,你們切不可裝聾作啞,必要駁了此人去,知道嗎?”
孩子們齊聲應是。
謝莫如見孩子們小臉兒板的嚴肅嚴肅滴,不由一笑,“也不用太緊張,人這一輩子,要經歷的事還有很多,也不要因此耽擱了自己的學業。該備禮的備禮,該念書的念書。對了,你們也大了,還有件事要同你們說。”說著,令紫藤取出個尺長的大匣子來,謝莫如道,“今年十五,明年十六,都是大人了。以前年歲小,是念書的時候,不好叫你們分心,故此外頭庶務,你們接觸的不大多。不過,近幾年,農莊收租,年下年禮,你們也略知道一些的。略知道,與自己親身打理也不一樣,雖說府里不乏精幹下人,你們也不好不知庶務的。給你們分了分,暫且一人一處小莊子一處鋪面兒,你們也覺著打理產業,凡事心下有個數,日後方不至被人矇騙了去。”
大郎有些踟躕,“母親,這都是咱家裡的產業吧……”可不能分家啊!身為長兄,大郎一想就想遠了。
謝莫如笑,“家裡產業怎麼,你們也是家裡的人哪。別推託了,大郎二郎三郎,你們做哥哥的,每人一處兩千畝的莊子,一處大鋪面。四郎五郎昕姐兒六郎,你們年歲小,每人一處一千畝的莊子一處小鋪面。”
大郎此方鬆了口氣,三郎壞笑,“大哥以為母親要給我們分家呢。”
大郎瞪這多嘴弟弟一眼,“我是擔心打理不好。”家裡田莊啊鋪子啥的,大郎還是有些數的,這幾年父親不在家,母親都是叫他們兄弟幫著料理,所以,大郎對家裡不動產略略有個數。他是覺著,父親眼瞅要回家了,萬一母親給他們分了,不大好。見都是給的他們小莊子,大郎便放心了。
大郎道,“六弟最小,六弟先挑。”
六郎也很有兄弟愛,道,“大哥是長兄,大哥先挑。”
大郎六郎還在學孔融互相禮讓呢,三郎已與昕姐兒湊紫藤跟前看去了,問,“母親,哪個是大的,哪個是小的?”
謝莫如笑,“描金匣子裡是你們的,沒描金的匣子裡放的是給昕姐兒他們的。”
三郎道,“大哥,你們別讓啦,根本不一樣。我年紀小,我先拿啦。”三郎是個很有想法的人,伸手拿了一個,準備得閒就去瞧瞧自己的小莊子去,這可是自己第一份私產,他還是相當寶貝滴。
昕姐兒是女孩子,在家素來受寵,也沒客氣,說,“女孩子優先。”她先拿了個沒金邊的。
一會兒,兄弟姐妹都拿完了,大郎六郎才去拿剩下的。大匣子裡還有一個中等個兒的雕花匣子,謝莫如取過,打開來,裡面是兩個疊放的小匣子,招呼謝莫春謝思安道,“這是在我私房裡分出來的,各一處五百畝的小莊子,你們也開始念書了,女孩子,更要學會打理產業。自己收著吧。”一人一個。
謝莫春年歲不大,人卻很懂事,道,“大姐姐還是留給小殿下和郡主他們吧。”
謝莫如笑,“給你們就收著。”
三郎在一畔道,“小姨,你就拿著吧,這麼個小莊子,也就是讓你和思安妹妹學著看看帳本算算帳,一年不過幾百收入。再說,母親私房多的很,這才九牛一毛啦。”三郎覺著母親隨便一套首飾也要銀子的,這點田地不算什麼,而且,這是母親私產,自然是願意給誰就給誰啦~
謝莫春謝思安便都道謝收了。
謝莫如向來是個大方人,她手裡的莊子,哪裡有差的,還有五皇子分府時的產業,莊田更都是從皇莊裡分出來的上等田,便是想找個中等田的都不容易,這樣的好田地,且離帝都頗近,每畝十兩銀子都是有價無市,尋常沒人肯賣的。便是鋪面,地段亦都是不錯的地段,或是出租,或是打發僕人出去做生意,皆可。
謝莫如這般大方,府里四個側妃聽說了,都或是做針線或是做湯水的向謝莫如表白了一番孝心,同時愈發叮囑兒女,對嫡母一定要恭敬孝順。誰家嫡母能這般大方啊,一出手就是上千畝良田,還是叫孩子們練練手,她們各人入府里的嫁妝折了銀子算一算,怕也抵不了一處兩千畝的莊子。側妃們在娘家時也是嫡女出身,主要是娘家比不得謝家尚書府第,這才做了側室,但在娘家時,管家理事的本事也都學過的,謝王妃這般大方,她們自然更得指點孩子們一二,這田莊如何打理,如何不能叫莊頭哄騙了去,帳目如何查驗,裡頭都是學問呢。當然,也有人會想著,要不要打發自己陪嫁莊鋪上的管事來幫襯幫襯兒女,她們做側室多年,對謝莫如的脾氣知之甚深,最終沒敢貿然打發人,怕惹得謝莫如不悅,畢竟這莊鋪是謝莫如給孩子們的,裡頭必是安排了人手的,一時未敢輕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