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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長史是個負責任的好下屬,道,“人皆有私心,科弊案畢竟是殿下主持調查,李相因此案外任,太子太傅之位怕也難保,去歲馮相因病過身,今朝李相離都,東宮痛失臂膀,太子殿下心裡怕是不大痛快的。我們府上一向與東宮相近,切莫令東宮生出嫌隙方好。”人家以後是要做皇帝的,說到底,他家殿下以後得看人家臉色吃飯,不搞好關係怎麼行呢。

    五皇子嘆,“這也有理。馬上就是太子千秋,我與王妃商量著,給太子送份厚禮才好。”

    五皇子將此事特意說與媳婦知道,“我並不是特意針對誰,這事兒出來,誰又有臉面呢。有一位於舉人,說來還是於側妃的族人,父皇這些天也很不痛快,李相外任,其實朝中都知道李相是受了連累,以後說不得還能升回來的。不過,張長史的話也在理,我這些天忙的,也沒空去東宮,太子千秋,咱們的禮加厚些吧。”

    謝莫如道,“這不大好,咱們幾家的禮,一向都是差不離的。要是大皇子他們幾家都還照老例,獨咱家送厚禮,叫人瞧出來,得怎麼想呢。就是對東宮,也顯得不好。”

    五皇子拍下腦門兒,“真是個餿主意,要不,我還是直接去太子那裡解釋一二。”

    “要我說,殿下是多慮了。”謝莫如道,“太子是一國儲君,馮少傅那是沒法子,壽數如此。至於李相,如殿下說的,也不過是受了科弊案的連累,又不是自己有什麼不妥當。這二人雖是東宮屬官,可什麼是儲君呢?難道對於太子,只有東宮屬官是他的臣子,其他東宮外的就不是了?這朝中,每年來來去去多少人。臣子就是給陛下用的,也是給太子用的,如馮少傅李相這樣的大臣,為東宮屬官時,一樣是朝廷重臣。他們做東宮屬官才幾年,在御前當差又是多少年?要說東宮因此事不愉,我倒認為沒有必要,既是用人,當用則用,當棄則棄,當賞則賞,當罰則罰,恩威並用,方是人主之道。何需因一人來去而生煩惱,何況,東宮屬官不全,難道陛下心裡不清楚,此時想來陛下已有適當人選補東宮少傅、太傅的缺了。”

    “殿下不必給東宮送禮,這是小瞧東宮了。”謝莫如建議,“我備了份兒薄禮,不如,殿下著人給李相送去吧。此次李相受此牽連,委實冤枉。殿下再在陛下面前提一提此事,別私下做了倒叫人閒話,也是給李相說幾句好話。太子與李相這幾年,怎能沒情分呢。只是太子礙於身份,不好為李相說情。待殿下辦完了這事兒,再去同太子解釋一聲,太子還有什麼嫌隙的呢。”

    五皇子覺著,他媳婦比他家長史高明百倍不止啊。五皇子嘆服,“這上頭,還是你們女人心細。”又問給李相備的是什麼。

    謝莫如道,“李相是文官,咱們與他又不熟,也不知他喜歡什麼。他是文人,我叫丫環備了套陛下賞殿下的文房四寶並一套御製詩集,如何?”

    “備的好。”禮輕,情意也不重,尤其是東西簡單,絕對讓人挑不出毛病來。

    饒是李相也沒料到五皇子會打發人給他送東西,來的還是五皇子府的長史,張長史說的懇切也簡單,沒繞什麼彎子,張長史道,“殿下說,科弊案,李大人清清白白,只是受此牽累,外出為官,殿下心裡過意不去,知李大人不日將遠出帝都,命下官送這些東西來,並祝李大人一路順風。”送上東西。

    要是什麼厚禮,李相定不能收的,但五皇子給的這東西吧,簡單的委實不好拒絕,便客氣的收了東西,留張長史說了幾句話,然後,在張長史告辭時,很客氣的命兒子送了張長史出門。

    李相這把年歲,在他身邊服侍的是五子李端,李端送了張長史回來,便說出自己的疑問,“咱家一向與五殿下沒有來往,五殿下怎麼突然打發人過來給父親送東西?”

    李相摩挲了下裝著禮物的木匣,道,“五殿下是個直率人,此次科弊案,五殿下頗為鐵面,多少人說情,他也不為所動,方辦成鐵案。這樣的人,多是心口如一的,大概就是長史說的,殿下覺著我是受了牽累,過意不去吧。”

    李端道,“這麼說,五殿下倒是個真性情的人。”

    李相擺擺手,多年官場風雨,眼瞅著離首相之位不過一步之遙,結果受此案連累,不得不離都外任,他心裡不是不怨五皇子,倒是五皇子……以往他竟未覺出五皇子辦事如此漂亮來。

    五皇子不忘將此事與他父皇報備,五皇子也的確為李相說了話,道,“此案完結,李相身為主考的確得擔些責任,只是兒子一想到他這一把年紀,而且,比起那些真正營私舞弊的來,李相清清白白,兒子就有些不忍。聽說他門庭冷落,便著人給他送了些東西。”

    穆元帝倒沒說什麼,道,“有功則賞,有過則罰。如科場案,必要重責,貪婪之心方有所忌憚收斂。朕年年吏治,無外乎是想朝廷這潭水清上一清。”李相一去,余者查實有罪的官員或是殺頭或是流放,皆判的極重。就是作弊的舉子,亦是清一水的革去功名,永生不錄,不予為官。

    穆元帝也將東宮太傅少傅的缺另點了人,蘇相點了太傅,謝尚書如今官運亨通,點了少傅。

    五皇子挺為太丈人高興,當然,也為太子高興,以往做太子太傅的是李相,李相也是能臣,於內閣中居次輔,自比不得蘇相這個首輔。謝尚書更不必說,這是五皇子的岳家太丈人。謝莫如也道,“這兩人,陛下點的好。”蘇相最是中庸老練,多少年來,相位穩若磐石。謝尚書更不必說,以前年輕時做過穆元帝的先生,但輾轉多年,才熬到相位,於穆元帝昔年的諸位先生中,是最遲的一個。多年媳婦熬成婆,謝尚書堪稱典範。

    謝莫如想,大概穆元帝希望太子若蘇相一般沉穩,如謝尚書一般堅忍吧。

    朝中此番更迭結束,已是六月末,謝莫如擔憂的同五皇子道,“派去蜀中查凌霄的人一直沒回來,也沒信兒,這可如何是好。”

    五皇子皺眉,“這也走了有半年了吧。”不過是去趟蜀中,雖說路遠,三四個月也能走個來回了。便是慢些,如今這半年有餘也該回來了。

    五皇子安慰道,“你別急,畢竟是咱們府的人,是生是死總不能沒了下落。我想個法子。”

    “先問一問凌霄。”謝莫如已經不想等了。

    ☆、第155章 功夫

    凌霄顯然早有準備。

    她現在大腹便便,身子已經有些笨重,著一襲穿松的淺翠羅裙,發間一支簡單的翠玉簪子,倒也清慡。謝莫如道,“把你想好的說辭再說一遍吧。”

    凌霄自懷裡取出一個素色荷苞奉了上去,綠蘿接了,呈給五皇子。五皇子取出來,是一塊半巴掌大的黃銅令牌,五皇子看去,令牌就是普通的侍衛常用的樣式,當然,能有這種青銅令牌的,一般也是些有頭臉的侍衛。令牌一面是侍衛的編號與姓名,另一面就該是這令牌所屬的營衛了,譬如,禁衛軍羽林衛的令牌,一般會刻一個羽字,玄甲衛則是玄字,以此類推,五皇子翻過面兒,卻一時沒想到這是哪家的令牌,因為另一面刻了一個“英”字。

    五皇子奇怪,“這是哪家哪營的令牌?”沒有哪家哪營用“英”字啊,說著將令牌交給謝莫如。

    謝莫如心底一沉,打發了綠蘿下去,問凌霄,“英國公?你是先英國公的後人?”五皇子一時想不到英國公,是因為英國公府煙消雲散多年,帝都城中風起雲湧,已鮮少人記得當赫赫揚揚英國公府了。謝莫如卻是見之則明,她也不曉得為什麼,但一見這令牌立刻就明了。

    凌霄苦笑,“我並不知先英國公府的事,也不是先英國公的後人,在父親生前,我也從未聽到過任何有關英國公府的事。這是我父親的遺物,我自幼在蜀中山村長大,家父過逝後,我收拾家父遺物,才看到這令牌,卻也不知是何出處,只當是個念想收了起來。但前夫見後,就起了謀害之意,我僥倖逃得性命,實不甘心就這麼死了。我流落在外時,漸漸見了些世面,我們那裡,便是知府大人府上用的令牌,也只是木頭做的。我想著,這令牌約摸干係極大,後來因緣入宮做了宮人,見過大太監的牌子,那也是銅的。我在宮裡,時常聽到貴人們說起宮外顯赫人家,但沒有一個是帶著‘英’字的,偶然有一回聽到過永福公主說起英國公之類的事,我也猜度了些。”

    “你父親是當年英國公府的侍衛哪。”五皇子也知事情不簡單了,道,“那你如何不早說?”

    凌霄沉默不語。

    謝莫如淡淡地代她回答,“至親夫妻都能因猜到些珠絲馬跡痛下殺手,想來凌霄沒有太大把握前不準備開口的。你這身份,在宮裡倘給陛下知道,的確福禍難料,更不必說太后深忌諱先英國公一系。如今不同了,你有了身孕,有了殿下的孩子,保住性命的把握大了些,才會將這東西拿出來,與我和殿下如實說明,對不對?”別說什麼先英國公府舊人,像凌霄這樣只能算先英國公府侍衛的後人,原本連英國公府是什麼都不曉得,這個身份帶給她的也只是殺機。凌霄當然不信謝莫如,一個人經歷過連枕邊人都能翻臉痛下殺手的危機,她還會信誰?至於感情,謝莫如也不認為她對先英國公府侍衛的後人有什麼感情,想來凌霄對她亦是如此。

    謝莫如問,“你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凌霄道,“如果可以,請娘娘與殿下盡力周全我的性命,我實在不想死。”

    五皇子都為凌霄此等臉皮嘆為觀止了,謝莫如看向五皇子,五皇子也沒什麼好問的了,道,“你先下去吧。”

    凌霄行一禮告退。

    五皇子道,“以前真沒看出她這滿身的心眼兒來!”

    “她畢竟懷著咱們的骨肉。”

    謝莫如知道老穆家缺孩子缺怕的基因遺傳到每個人的骨血里,果然,五皇子也說不出不要孩子的話,謝莫如道,“殿下看,明天我能不能與殿下一道進宮,見一見陛下。”

    五皇子道,“這事還是我與父皇說。”有什麼外頭的事,五皇子認為還是自己去解決的好。

    謝莫如道,“有些話,殿下與陛下反是不好解釋,殿下是孝子,陛下一句話就能把你打發了。倒是我是做兒媳婦的,陛下對我,怎麼也要比對殿下和氣些。”

    五皇子覺著媳婦實在冤枉,道,“英國公府壞事的時候,你還沒出世呢。如今這麻煩,倒要你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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