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頁
徵兵的法子有兩種,一種是兵役,就是按村按戶強征,必須出人打仗。另一種是募兵,自由參加。
五皇子道,“不論哪種征法,都巡視之後再說。”將年後巡視封地的事正式與二人說了。
二人倒是沒反對,倒是唐總督道,“正月天仍是寒的,王爺心繫百姓,老臣願附驥尾。”前番戰敗,他不是指揮將領,所以,只是受到一些波及,但身為閩地總督,仍受到朝廷訓斥。眼下的情勢,閩地再禁不起一場敗了,不然,他能安安生生的卷著鋪蓋卷回家都是福氣。
五皇子道,“我這人嘴拙,不會說些激昂的話。不過,你們放心,我不會讓你們身上一直背著戰敗的不是。”
激昂的話有啥用啊,這三人在官場的歷練,啥激昂的話沒聽過。反是五皇子這實實在在的話方令人覺著是肺腑之言,哪怕憑三人老練心性,聽此言也不禁有些感動。
三人當然也知道,五皇子要巡視封地定不是今日才有的想頭,五皇子就是今天通知他們而已。就是五皇子大年初一去閩安州軍營看望將士的事,怕也就是個巡視的引子。要是在往時,藩王與地方官員,在權柄上怕也要有個默契的。但閩地這會兒,從總督侯爵到知府等人,都貼著戰敗的標籤,五皇子本人並不是激進的性子,對他們都以禮相待。其實,哪怕沒有戰敗之事,他們也不會同五皇子有權柄之爭。畢竟,他們是流水的過路官,五皇子是鐵打的一地藩王。何況此時此地呢。
五皇子願意抗起這一攤事兒,他們是大力支持啊,永定侯敗的那番慘,唐總督並不幸災樂禍,他慶幸的是,當時直面海匪的不是他,不然,他今時今日就要與永定侯的處境換上一換了。
當然,不跟五皇子爭,但他們本身的地位尊嚴也是要有保證的才行。畢竟,五皇子治理閩地就得用人,咱們不爭是不爭,可五皇子您可不能只用屬官啊。所以,唐總督問了一個極刁鑽的問題,唐總督道,“王爺出巡,非同小可,別的暫且不論,護衛軍殿下想用哪支?”
五皇子早有準備,“我的親衛軍倒是閒著,從裡面抽調三千人。再有,年初一咱們去廣威將軍麾下看看,從中抽調兩千,永定侯麾下我去瞧過了,那日我與永定侯商議了,年邁與傷殘兵士若願意,年前發銀返鄉。剩下的兵士里,寧缺毋濫,擇出了一千三百勁卒,也一道同去。你們看呢?”
唐總督心悅誠服,“王爺所慮周全,老臣這就命廣威準備呢。”
五皇子笑,“好。”
如此,五皇子出巡的事算是定了,年初一去廣威將軍那裡看望將士算是暖場,初二正式啟程。總督巡撫自有一番忙碌安排,五皇子這裡的屬官們也是各司其職,而且,年下最重要的祭祀之事已經結束,還有明年官學開學,這會兒就得準備著,薛長史說了,“此事只管交給微臣,微臣必能籌備妥當。”出巡之事的重要性,薛長史也是知道的,他是個幹練人,實幹家,但於謀略一事稍有不足,不然不能窩禮部大半輩子才熬了個郎中之位。所以,薛長史極有自知知明的,把自己擅長的一攤接過來,不令主上操心,主上就可去做更重要的事了。
而且,與薛長史一樣明智的是張長史,這倆人還放棄了隨駕的名額,倒不是不想跟著去,可王府外頭得有個主事的人。明顯李九江、柳扶風兩人,不論從年紀,還是從智謀上,都更勝他們一籌。這倆人不傻,不會以為他們王爺這趟就是坐著車駕一路遊山玩水去的。
巡視裡頭的事兒多了。
柳扶風從朱雁那裡打聽了不少閩地糧田稅賦之事,朱雁也是能臣,乾脆總結了一套書面資料給柳扶風,柳扶風謝過朱雁,拿來給五皇子做糧田稅賦知識普及。李九江一直管著軍需,非但能與永定侯說得上話,連帶永定侯手下的李王兩位將軍也能聊上幾句,而且在李王二位將軍打聽官學事的時候,李九江還給他們走了後門,先把他們家孩子錄取了。李九江算是新貴,永定侯一系正是忍辱時,兩方都有意,自然有話說。李九江就是這樣把軍務抓起來的,永定侯這種外派徵兵的是一個路數,地方駐軍又是一個路數。尤其永定侯一系大敗,雖然不是地方駐軍引起的,但一者慘敗,一者無恙,慘敗這方哪怕聖人,也要有幾分酸的。何況,原本海軍與地方駐軍就是兩個系統,就這麼著,李九江連地方駐軍的底細也摸了個差不離。
兩人略摸了摸閩地軍政的底細,才與五皇子商議,先時五皇子不論修孔廟還是辦官學修衙門,都是有益士紳階層的。此次出巡,必要向封地百姓施恩方好。就是新皇帝登基也得有些減稅減糧的仁政,五皇子出巡亦是如此。但施恩的前提是,你得了解當是軍政,才能知道恩施何處。
五皇子先時只在禮部,對軍政了解有些不足也是真的。好在李柳二人得用,三個臭皮匠商量著,也商量出一套法子來。現今的稅啊,尤其閩地,先時又是徵兵又是打仗的,不可能朝廷全部貼補,銀錢不湊手時,就得加重賦稅,所以,稅賦委實不輕。
柳隨風道,“蘇巡撫實在是個能臣。”就這樣重的稅賦,蘇巡撫也沒少擠出錢來做些民生建設,修橋鋪路的事做得不少,閩地多水,碼頭也建了多處。而且,鼓勵商事,像一些進城售賣的小商販,只要是不推車的,都不收取入城費。每年夏秋糧熟,更會派人去下面穩定糧價,以免有人趁機壓低糧價,傷了農人。想來這也是閩地百姓日子還能過得的原因。
五皇子深以為然。
柳扶風說了“蘇巡撫真乃能臣”後卻是深深皺起眉頭,道,“閩地的稅實在簡單,除了農稅、商稅就是抽的軍稅了。”免哪個都不合適啊!
五皇子笑,“國有能臣,國家之幸,百姓之幸。”
柳扶風見五皇子笑的舒心,不由也笑了,“王爺心胸寬廣,臣不能及。”蘇巡撫做得太好,既無苛捎,也無雜稅,雖然稅賦不輕,但百姓的日子都還過得。這讓想找機會讓五皇子給百姓做人情施仁政的柳扶風有些鬱悶,他所慮之事,就是自五皇子的私人利益著想了。五皇子喜歡蘇巡撫這樣的能臣,自然看得比柳扶風更遠一些。
五皇子道,“扶風是赤誠之人。”
柳扶風臉都有些發燒,還是頭一回有人說他是赤誠之人。其實五皇子並不是隨口一贊,他是真的這樣想,當初商議徵兵一事時,閩地財政不足,柳扶風私下就給五皇子出了主意,一是擴隱清田,自來大戶人家,尤其是官宦之家,在田稅上優待頗多,家中有官職的,依功名官職高低,可免稅少稅。就過樣,還有大戶人家隱瞞田產不報,明明自家一千畝田地,或者把上等田報成下等田之類。還有就是,因官宦之家有稅賦優惠,也有不少平民把自家田產獻給官宦之家,說是獻,其實就是為了避稅,同時也與這些官宦之家拉一把關係啥的。種種之事,司空見慣。徵兵沒錢,去刻薄平民百姓也刻薄不出錢來,實在不行,柳扶風都想拿當地大戶開刀了。若不是穆元帝撥了銀子,估計柳扶風就得幹了這事。二則柳扶風還有個主意,就是閩地官民一體納糧,官宦家的稅賦優惠取消,也能弄些銀錢出來。這兩樣,都是得罪人的事,柳扶風既然敢提了,他就敢幹。
所以,五皇子說,柳扶風雖智謀頗深,但其實是個赤誠人。
柳扶風給五皇子誇得有些面上發燒,他自來精細,但對上蘇巡撫這樣的能人,也實在挑不出毛病。倒是李九江打聽出不少當地駐軍的弊病,與五皇子說了起來。
軍需一直是大頭,裡頭弄鬼的機會當然多。五皇子聽著就沉了臉,李九江道,“王爺勿惱,如今不過咱們心裡有數,到底如何,臣亦未親見。凡事,耳有所聞,目有所視,都不一定是真的,何況這不過是臣打聽出的一些情況。”
五皇子道,“我雖想快些扭轉閩地頹勢,可到底得有支能用的軍隊,永定侯現在手下人太有限了,親衛也只有五千人,新兵未征,就是征來也得訓練一段時間。倘當地駐軍都如九江你所聞一般,裡頭不知到底能有多少能用可用的。”
李九江道,“巡視就是良機,王爺。”
五皇子沉聲道,“你們說的對。”
李九江滴水不露,又道,“王爺還得擇選出數位幹練之才方好。”
柳扶風立刻明白李九江之意,道,“是,武將遴選雖要等武考,文職方面,殿下擇些可用之人,出巡一併帶著,也好令其開闊眼界。”
五皇子道,“你們擬好人選交給我。”
五皇子繼又道,“此次出巡,張長史薛長史留守,你們隨我出巡。”
二人起身應下。
柳扶風想到一事,“那海民回遷之事……”這事五皇子原是交待給他的,原打算開春就辦的。
五皇子道,“蘇巡撫也一併隨駕,此事並不急,且一路上,扶風也可多與蘇巡撫商議。待巡視結束,再辦不遲。”
☆、第181章 恩威並施之二
以往過年都是最熱鬧的時候,富貴人家吃戲酒就要吃過上元節,今年大家都省事了,五皇子要去廣威將軍那裡看望將士,年初二就要出巡,所以,閩安府有頭臉人家的戲酒都省了,因為要隨王駕。第一等人家都去忙了,餘下些不夠格的人家倒是能痛痛快快的過個熱鬧年。
只是,五皇子初就閩就這般雷厲風行,就是些中下等人家,也不缺有眼力的人。五皇子都不過年去忙軍政了,自家沒資格隨駕也就罷了,也不好大張旗鼓的熱鬧啊!於是,大家都不約而同的低調了。
年初一,五皇子帶著兒子們吃過餃子,謝莫如交待徐側妃,“我與殿下這一去,約摸一個月就能回來,這府里就交給你了。”又對餘下三位側妃道,“你們輔助徐妃,好生帶著孩子們。外頭的事有張長史、薛長史,若有大事,只管交給他們來辦。”這些早交待過,如今不過重交待一遍。
四人均柔聲應了。
唯有蘇妃,再聽這話猶是臉上微辣,上次王爺王妃隨駕秋狩,府里的事是交給她主理的,她進門最早,又是庶長子之母,四位側妃雖然品階相同,平日裡也是以她為首的。今次王妃卻是將府里的事交給徐氏,蘇妃面子上自然有些過不去。
謝莫如對張周二位嬤嬤道,“好生照看六郎。”謝莫如以往與五皇子出門,都是命孩子們跟著自己生母,凌霄卻是個古怪的,平日裡初一十五過來謝莫如這裡請安,謝莫如並不是生離人家母子的人,常令辱母抱出六郎昕姐兒給凌霄與徐氏看看,徐氏對自己閨女自然也是疼愛的,她是個醒事的,知道閨女跟著王妃前程更好,對謝莫如十分感激,從來都是滿口好話。凌霄卻是極為古怪,對六郎全無情義,平日裡就淡淡的,這次謝莫如命她照顧六郎,她說自己不懂照看孩子,請謝莫如另委賢能,謝莫如便命張周二位嬤嬤照看了。倒是五皇子知道又氣了一回,深覺六郎命苦,怎麼有這樣的生母。只得讓張周兩位嬤嬤費心照看了,這二位嬤嬤,一個養大王妃一個養大王爺,自然是穩妥的。結果,這樣一來,蘇側妃更酸了,私下沒少說,“徐氏就罷了,上次地動我顧著孩子們,她留在王府,的確是個有功的。凌氏卻這樣的有心機,硬將六郎留在王妃屋呢。裝什麼絕情絕義,也就王妃心善,信她這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