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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皇子見五皇子先來得他府里,心下受用,又道,“派帖子的事,哪裡還用你一個皇子親自跑腿,打發個管事也就罷了。我們還能不去怎地,今年也是五弟妹整壽呢。”

    五皇子笑,“是啊,所以我就想著,得給她好生辦一辦。”

    二皇子又打趣五皇子夫婦和睦。

    二皇子都親自降臨,余者皇子,哪怕大皇子心下很是嫌五皇子總拍二皇子馬屁啥的,原是想稱病不去的,崔氏勸他一回,大皇子也就捏著鼻子去了。另外諸公主中,長泰公主與駙馬李宣帶著文康長公主府的賀禮一併到了,另外永福公主府、寧榮大長公主府,哪怕人不來,禮也到了。

    這是皇室人員,另則宗室里無非是靖江郡主、穆七郎兩個,亦是親至。

    而親戚里,則多是謝莫如母族人員。謝家亦是帝都城大戶人家,謝府中人自不多言,謝太太還帶了一份謝柏著人捎回來的一些西寧州那邊兒的物什,是單獨給謝莫如的生辰禮。五皇子府的帖子也下到了戚國公府,謝莫憂也就打理齊整的來了,另外在帝都的謝姑太太帶著其女余瑤,蘇氏帶著謝靜,皆過來給謝莫如慶賀生辰。

    這是謝莫如的娘家人,再者還有謝太太的娘家人朱家,這算是舅老爺府上,朱太太也來了。  

    還有,平國公夫人王氏攜媳平國公世子夫人小王氏親至。余者,蘇不語夫婦、李樵等,就是謝莫如的私交了。

    總之,謝莫如的生辰,也算立太子前的一件熱鬧事了。

    最巧的是,四皇子妃的外祖母安夫人,原是去歲說來帝都向穆元帝請安的,因事未能成行,今歲是立太子的年頭兒,穆元帝宣安夫人來帝都,安夫人來得早些,正趕上謝莫如過生辰,這位夫人與輔聖公主有舊,安夫人便來湊了個熱鬧。一見謝莫如先是一愣,道,“王妃娘娘好生眼熟。”想了一想,她腦中靈光一閃,方道,“與輔聖公主的母親程娘娘實在太像了。那裡先帝還在,我受召來帝都朝見,程娘娘過六十大壽,我雖未見過程娘娘年輕時的風采,如今見著王妃娘娘,想來程娘娘年輕時也就是王妃的相貌了。”這位也是歷經兩朝的老夫人了。

    諸人這就明白為啥胡太后總是瞧謝莫如不順眼了,看來不只是歷史原因,倘謝莫如真如安夫人所言容貌肖似程太后,想一想慈恩宮每次見到她的壓力吧。這不是婆婆復生麼,這麼一想,有些促狹的還對胡太后同情了幾分。

    謝莫如淡然笑,“夫人請坐。世祖皇后算來是我的曾外祖母,有些相像也正常。以往還有人說我長的像輔聖公主呢。”  

    安夫人搖頭,“不,王妃娘娘完全不與輔聖公主像。”

    謝莫如又問她路上可好,可覺疲累。安夫人已年過六旬,一頭花白頭髮簡單的挽成個髻,髻上插一支劍形金簪,余者衣裳也只圖舒適,不見奢華。她肌膚是棕色,臉上皺紋分明,五官帶著一種明顯異域的特徵,眼神明亮,聲音亮堂,隨意一坐便是身姿筆挺,笑道,“並不累,越往北走天氣越發涼慡,要不是南安州事多,我還真想在帝都多住些日子。”

    謝莫如笑,“夫人難得來一次帝都,只管多在帝都住些時日,近些年,帝都頗多變化,除了東宮大典將近,築書樓亦是一件大功績,夫人若帶了本族子弟過來,不妨叫他們去築書樓看一看,別的不說,開闊眼界是真的。”

    安夫人笑,“娘娘說的是,我亦有此意。”

    因來人不斷,謝莫如與安夫人只是略作寒暄罷了。

    謝莫如的生辰宴相當熱鬧,她既是壽星,每日要與賀壽的人說笑應酬,另則王妃壽宴,排場自不需說,且里外諸多賓客的安排,府中侍女的調度,又是一項大工程。官客有外管事主持,且男人只要有酒吃有戲看,倒比女人省事許多。堂客按理該是一向幫著謝莫打管理內宅的周嬤嬤張嬤嬤安排才好,只是二人年邁,再加上堂客事務繁瑣,兩位嬤嬤資歷足夠,謝莫如只怕累著她們,便是在府中選了一位常服侍她念書的侍女,名喚凌霄的主持堂客這邊的瑣事,倒也井井有條,周全妥帖。  

    待謝莫如生辰宴結束,張嬤嬤都說,“平日裡只覺著凌霄給娘娘念書念的不錯,這樣的大事,想來她也是頭一遭做,卻是處處細緻,里外周到。娘娘好眼光。”

    謝莫如一笑,“凌霄是殿下分府時,母妃著她到府里服侍的,看她平日裡行事沉穩,這一試,果然不錯。”她身邊也有幾個不錯的丫環,只是皆未主持過這要的大事,交給她們,她們怕也心裡沒底,倒是凌霄,謝莫如問她時,她沉吟片刻,便接了下來,將各項事務料理的清清慡慡。

    主僕兩個正說著話,五皇子進來,張嬤嬤就退下了,五皇子隨口問,“說什麼呢,我一來,嬤嬤就走了。”

    “嬤嬤是陪我說幾句閒話。”謝莫如道,“說凌霄能幹來著。”

    “凌霄啊。”五皇子坐在謝莫如身畔,謝莫如遞給他一盞梅子制的醒酒湯,五皇子吃了兩口,他家醒酒湯不似別家的仿佛直接兌了醋,而是用梅子加了蔗漿煮成,酸甜適口,五皇子索性將一盞吃了,道,“她還有件趣事,你肯定不知道。”

    “你就說吧,還叫我問你不成。”  

    五皇子哈哈一樂,放下玉盞,就說起凌霄的故事來,“宮人三十歲即可出宮,母妃宮裡有幾個宮人到了年歲,內務府就送上幾個新宮人頂替那幾個人留下的缺,其中就有凌霄。這年頭兒,肯進宮做宮人的,一般都是不識字的,她卻是識得字,筆墨也粗通一些,尤其擅煮茶,有一回父皇到母妃宮裡去,贊母妃宮裡的茶好,母妃說起凌霄的手藝,父皇就想讓她到御前服侍茶水,你猜她說什麼,她說,‘自古聞忠臣不侍二主,奴婢雖是宮人,既入了淑仁宮,也只願在淑仁宮服侍’,父皇一樂,就隨她了。後來咱們分府,母妃想她是個忠心的,就命她到咱們府里來了。她原也不叫凌霄,是母妃給她改的。”

    謝莫如想到一首詩,念道,“有木名凌霄,擢秀非孤標。偶依一株樹,遂抽百尺條。托根附樹身,開花寄樹梢。自謂得其勢,無因有動搖。一旦樹摧倒,獨立暫飄搖。疾風從東起,吹折不終朝。朝為拂雲花,暮為委地樵。寄言立身者,勿學柔弱苗。”

    五皇子道,“難不成,母妃就是因這首詩給她改的名兒?”

    “反正這是個能幹的丫頭,我看她心思端正,做事也周全,還是不錯的。”  

    五皇子點頭,“是啊,要是尋常宮人,眼前有了高枝兒,早就飛了,難得她還能在母妃跟前兒一心一意的服侍。”

    略說一回凌霄,五皇子同謝莫如道,“你見著安夫人了吧?”

    “見著了,極慡俐的一位老夫人,先前就聽四嫂說起過呢。”

    五皇子道,“聽說安夫人年輕時活剝過人皮。”

    “你聽誰說的,還有這等事?”

    “你不知道,據說安夫人一身的硬功夫,年輕時成親嫁了男人,偏生運道不好,那男人竟是個騙子,家中早有妻室,去南安州遊學見著安夫人俊俏就騙安夫人說自己個兒是單身童男子,倆人就在南安州成的親。後來帶安夫人回老家,安夫人才知他有家室。偏生這男人家裡的還是只母老虎,好似欺負過安夫人。安夫人一怒之下先把正室揍個半死,把這男人割了舌頭,活剝了皮,用這張皮做了一面人皮鼓。”五皇子拍拍自己的小胸脯道,“你不曉得,四哥原有幾個姬妾,後來聽說安夫人要來帝都,嚇得他把姬妾都譴散了。唉喲,真看不出來,四嫂那般綿軟的人,有這樣可怕的外祖母。怪道人都說南安侯膽略非凡,要是沒些膽略的,也不敢娶安夫人的閨女喲。”  

    謝莫如不以為然,道,“想想安夫人當初如何信賴那男人,千里迢迢的隨他回鄉,自是打算一輩子好生過日子的。不知被逼到何種境地才恨到活剝了他的皮呢。殿下只看到安夫人的厲害狠辣,沒看到安夫人受的苦楚呢。”

    五皇子摸摸臉,對謝莫如道,“這也是哦。”硬給媳婦說的臉上辣辣的。

    “這也是隨口一說,”謝莫如道,“不破不立,破而後立,不生則死,不死則生。倘不經此劫,焉知能有今日安夫人呢。”

    五皇子道,“這麼說,安夫人還要感謝她第一個丈夫了?”

    謝莫如笑,“自然是要謝的。沒有這些人這些事的磨礫,她便是金子也發不了光。”

    五皇子覺著,不論啥事,她媳婦都能說出些道道來。而且,這道理肯定是不與常人同的。就是這種獨闢蹊徑的見解,五皇子專愛與謝莫如聊天。

    五皇子道,“安夫人是個有心思的,她這次來,帶了好些族中子弟,我看,倒也都是知禮之人。聽說,俱是選出的夷族優秀子弟,安夫人是想他們留在帝都學習,待學成再回南安州好造福夷民。”  

    謝莫如贊道,“安夫人果然眼光長遠。”

    這一點上,五皇子也挺佩服安夫人,他又道,“你猜是誰給安夫人出的這主意?”

    “既叫我猜,肯定是我認識的人。”謝莫如想了想,“這主意既是別人給安夫人出的,想是安夫人信賴的人。我與安夫人共同認識的人……”謝莫如還真想不出來,道,“我還是頭一遭見安夫人呢,哪裡猜得到。”

    “姓朱,叫朱雁,你認不認得?他原在南安州為知州大人的同知,這次父皇宣他回帝都,他這前程可就遠大了。”

    一說朱雁,謝莫如想起來了,道,“一時倒忘了,朱家是祖母的娘家,朱雁算起來與我是表親。朱表兄的祖父朱侍郎原是禮部左侍郎,近些年身子骨不大康泰,且年歲也不輕了,就辭了官在家教養子孫。”

    五皇子說著又有些可惜,道,“朱大人什麼都好,就是一樣,可惜了的只是舉人出身。”

    “他當年也是少年得志,十幾歲就中了舉人,要往上繼續科舉,不見得中不了進士。”

    五皇子都奇怪了,道,“那為何沒參加春闈,朱家官宦人家,這樣的子弟,沒有不好生培養的理。”

    謝莫如就把朱捷自己中舉後上報吏部謀閩地平安縣縣令差使的事兒說了,道,“那等地方,從來都是吏部看誰不順眼,硬派了去的,多少人有去無回。怕是頭一遭見有人自己上趕著去,吏部那些郎中高興還來不及,沒做耽擱就簽發了任令,朱表兄這差使都到手了,他家裡也沒了法子,只得讓他去上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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