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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忠勇伯不認。
他沒nüè殺這姜氏女。
當然,忠勇伯也不喜歡就是,他根本就只見過這姜氏女一面兒,就是穆元帝賜下來的時候見了一回,之後就打發人下去了。至於接下來怎麼著,忠勇伯就不曉得了,他每天要當差,又不是聖父,也沒空見天的關心靖江王的閨女。何況,他一沒打二沒罵,好生生的叫人在他府里過活,這已是善心。今,人突然死了,就讓他nüè殺!這也忒冤枉!
甭以為忠勇伯生得出塵,還有些不同俗流,就是好欺負的。太子叫他反省,他不服,他上表表示自己冤枉,有人意欲染指禁軍,成心陷害自己,並請太子小心,今陛下病重,此人陷害禁軍大將,必是心懷叵測,說不定就是意欲顛覆江山,云云。
忠勇伯這奏章一上,把朝中原本蒙著了一層朦朦朧朧的東西徹底揭開。小唐還跑過去鼓勵了一回忠勇伯彭大郎,道,“師弟乾的好,這世上,啥都能吃,就是不能吃虧!”又細問彭大郎那姜氏到底怎麼死的,彭大郎道,“下頭人沒大注意,就給死了。”
這話其實也不是假話,彭大郎的出身,消息靈通的都曉得,何況他府里的下人,哪個不看他臉色做事。彭大郎雖沒命人輕賤於姜氏女,但他對姜氏女不聞不問,下人自然不會如何恭敬,可要說nüè待也談不上,只是,冷言冷語也少不了的。你一仇人之女,到咱們伯爵府上,還想著過以前靖江公主的日子,這本身就不現實好不好。如果遇到個生命力頑強的,也根本不會如何,特別是那種遇逆境反爆發出無限潛力的,說不定能走出一條新路。結果,忠勇伯發了回善心,並未對姜氏女不利,可偏生忠勇伯沒遇到頑強的姜氏女,而是遇到個嬌弱型的,做嬌花都嫌溫室里風大的那種,自江南到帝都,由靖江公主變為階下囚,也就是李相在刑部審案時未提審女眷,不然,這位嬌花姑娘定活不到現在。因她是靖江親女,身份不錯,穆元帝才賞給了忠勇伯,進府時就不是什麼結實人。又無人細心照料,每天吃不了二兩飯,一來二去的,就沒了。說nüè殺,實在太冤枉忠勇伯了。
忠勇伯負手看向園子裡正在開花的古槐,道,“碰都沒碰過一下。”
小唐不能讓彭師弟吃這種虧啊,他里里外外的替彭師弟張羅打官司的事,不能叫彭師弟擔了惡名。只是,小唐這樣親自張羅,卻是不怎麼順利。
世態炎涼啊!
唐繼看到兒子這急頭慌腦的樣子就頭疼,說他,“忠勇伯還能叫人冤枉了去,把姜氏女送去忤作查一查,就知道如何死的了。你這成天忙來忙去,卻是忙不到點子上。”
小唐道,“那也是爹你沒叫我行醫救人,不然,我若會醫術,把陛下病治好,就啥事都沒啦。可我不是不會醫麼,也幫不上忙。”小唐是個直腸子,但不為何,越是直腸子的人,智慧說不上高深,但第六感是極靈的。小唐只是閩王府的小小屬官,因出身好,時常幫著閩王閩王妃跑腿,所以在閩王府挺吃得開。但他現下論品階也只是王府長史司的從九品伴讀,這還是閩王看他爹面子給他安排的職位,不然,僅以小唐舉人的功名,做伴讀也不大合適。說起來,小唐就是個走後門來的官兒。且,他這從九品的官職,比他高的有一大群,比他低的就是不入流的小官兒了。可見,其職位之低啊。這麼個低品階的小唐,自然沒有在朝站班的榮光,朝中那些彎彎繞繞的事,他也不懂。但小唐就有這種直覺,他覺著,現下帝都這種壓抑詭秘的事兒,都是由陛下生病引起的,只要陛下病好,這些事都能解決。可關鍵是,他也不是大夫呀!
小唐還神秘兮兮的跟他爹說,“還好些人向我介紹大夫來著,我看他們是想我跟殿下引薦呢。”
唐繼登時嚇出一身冷汗,問,“你莫不是應了?”完了完了!哎,他這兒子,就是太容易被騙了。唐繼覺著,還是趕緊把兒子送回老家比較穩當,等帝都太平了再把兒子接回來。唐繼剛給小唐嚇去半條命,就見小唐活蹦亂跳的道,“我哪裡能上那個當啊!我跟他們又不是多好的交情,就是在一起吃過酒吹過牛,他們隨便給我一大夫,我就舉薦給殿下,萬一大夫有問題,算誰的?爹你放心吧,我又不傻!”
唐繼覺著給這不省心的兒子嚇去十年陽壽,急道,“切不可在殿下面前多話,知道不?尤其是舉薦大夫的事兒!有這事兒先同我商量!”
“這不是跟你說了。看那樣兒,一把年紀了,還豎眉毛瞪眼睛的,哎,也就我孝順,肯包容你。”小唐很是無奈,看他爹鬍子也開始吹起來,小唐道,“現下都不流行你這樣的鬍子了,叫你剃,你還不剃,現下流行我們殿下那樣的……”見他爹要抄茶盅子了,小唐忙不顛兒的跑了,覺著跟他爹沒共同語言。
倒是唐夫人知曉此事後,與丈夫道,“要說神醫,我倒是認識一個。”
唐繼剛經過兒子的驚嚇,連忙對老妻道,“道聽途說的那些,便不要與我講了,給陛下診病可非易事。”
唐夫人道,“並不是道聽途說,我在咱老家住著時,一直擔心你來著。有了年歲,身子就容易出問題,一來二去的,就有些不大妥當,請了芙蓉城最好的大夫,也無甚效用。後來還是華姐兒她娘聽人說青雲觀有個小大夫,醫術高明的緊。要是別個鄉野大夫,也就算了。那青雲觀,不是薛帝師住的寶地麼。”聽老妻說到這裡,唐繼心下暗道,什麼薛帝師住的寶地,明明是咱們老唐家的地皮,神仙祖宗住過的寶地,因著薛帝師名頭響,他瞧中了,唐家人只得給了薛帝師住。現下,可不就住成薛帝師的地般兒了麼。唐繼心下腹誹一陣,卻並不打斷老妻,主要是,唐家把這青雲觀送給薛帝師,也沒少從中得些好處。所以,正經說來,人家薛帝師不算白占。唐繼聽老妻繼續道,“那小夏大夫,年歲比咱們阿唐還小些,醫術是真的好,我去瞧了一回,藥都沒開,只給了個食補單子,吃了幾日便好了。”
唐盛道,“當初我隨太子入蜀,也去過青雲觀,並未聽聞什麼大夫神醫的。”
唐夫人道,“小夏大夫又不是天天住青雲觀,他時常入山採藥,也去鄉個偏僻地方為人診病,遇著有錢的,就收些診金。遇著實在窮的,診金也是不收的。你們那會兒在蜀中天天忙不完的事,就是去青雲觀,不過是找薛帝師商議國家大事,哪裡就注意夏小大夫了。便是遇上,依你的身份,夏小大夫畢竟是平民,也要迴避的。何況,你在蜀中也不過待了半年,就隨太子殿下還朝回了帝都。”
唐盛再三問,“醫術真這般好,聽你說,這小夏大夫,似是年紀不大。”
“有本事不看年紀大小。”
唐盛正覺著老妻這話也算在理,就聽老妻又補充了一句,“就像咱們阿錦(小唐大名),這孩子,多少人都誇他內秀,我瞧他以後定是青出於藍的。”這話一出,鬧得唐盛又猶豫起來了,就他老妻這眼神兒,上了年紀,更是一年不如一年了,護短的厲害,唐盛問,“那小夏大夫生得如何?”
就聽唐夫人笑,“眉目如畫的一孩子,可討喜了。”
果然,自是老妻做了曾祖母,就添了這以貌取人的毛病。說不得就是那小夏大夫開的食補方子,湊巧醫好了老妻,老妻是個護短且看臉的,這不就把人當神醫了麼。
唐盛這般想著,到底是個仔細人,略應付了老妻幾句,召來大管家細問小夏大夫的事。大管家的消息,自比內宅婦人靈通,經這大管家一說小夏大夫,唐大人就覺著,老妻那還是謙虛的說辭啊!要依大管事半個時辰對小夏大夫的介紹,那就是,這絕對是華陀轉世,扁鵲重生啊!
唐盛一連問了家下數人,心下便暗暗有了決定。
其實,穆元帝這一病,擔心的還不只是五皇子,為何四皇子當初要替五皇子攬下防疫病的差使,說來說去,不都是因為他與五皇子是一黨麼。哎,也不只四皇子著急,整個五皇子黨都著急穆元帝的龍體。可眼下,太子主政,大家不是不想獻醫者,就怕獻了醫者,反被有心人利用。就像忠勇伯這事兒,那姜氏女真不是忠勇伯弄死的,還得扣忠勇伯腦袋上呢。
唐盛已是打算向五皇子舉薦小夏大夫了,卻不知此時,唐大人這想頭倒是與大皇子心有靈犀了,只是,彼此舉薦的對象還是稍有些不同的。
自從穆元帝病倒,大皇子大概是壓力過大,於是天了個碎嘴的毛病,哪天都得跟趙時雨碎碎叨叨的絮煩大半個時辰,然後,趙時雨必要好生安撫他小半個時辰,然後,大皇子才能恢復常態。
隨著穆元帝的龍體一直未有起色,大皇子絮叨時間明顯加長,趙時雨不耐煩每日安慰大皇子,就給他出個主意,“太子不是召天下良醫為陛下診視病情麼?”
大皇子嘆,“忠勇伯這樣的新貴都能叫太子給弄下去,誰不要命的敢這時候舉薦大夫啊?我前腳舉薦,後腳不知老二給我扣個啥罪名呢?”
趙時雨溫聲道,“也不一定要舉薦大夫?”
“不舉薦大夫舉薦啥?現在就缺好大夫。”
趙時雨給大皇子指點迷津,“那白雲觀的白雲仙長不是殿下的老熟人麼,殿下不如舉薦白雲仙長。”
“唉呀!”大皇子一巴掌拍大腿上,直把趙時雨拍的變了臉色,主要是大皇子那手勁兒,且激動之下竟拍錯了大腿,直接拍趙時雨大腿上去了。趙時雨可是個單薄的人兒啊,這一拍,直給拍的趙時雨險些翻臉,大皇子已是滿面喜色,歡喜的挽起趙時雨的手,道,“時雨果然是本王的第一謀士啊!虧得你提醒本王,本王這些天忙的,都把白雲仙長忘了!”
當天,趙時雨是瘸著離開大皇子府的。
大皇子還扶他一把,問,“時雨你來時還好端端的,怎麼這會兒就瘸了?”
趙時雨不好說是被狗熊拍了大腿,於是木著臉道,“坐久了,腿麻了,抽筋。”
大皇子連忙蹲下握住他小腿揉了揉,問,“疼不疼?哎,你先坐下。”把趙時雨又按椅子裡坐下了,給趙時雨揉了好半天小腿。趙時雨可真是不好意思了,連聲道,“殿下切不可如此,臣怎擔得起。”
“這有何妨,小時候有一回練武,老二也是小腿抽筋,抽得走不了路,他要面子的緊,還不叫別人知道,我就給他這樣揉的。”說著,大皇子微微一嘆,情緒有些低落,“時雨,我總覺著老二不是那樣心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