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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莫如道,“我已經同太后說明白了,太后如今也明白過來了。”
五皇子道,“施粥的事,原是咱家牽的頭兒,叫大哥二哥鬧的,又有些小人心壞,倒是咱們臉兒上不大好看。”
“理會這個做什麼,凡事,就沒有能叫所有人都滿意的,咱們心下坦蕩就是。明白人自然知道咱們是善行,倘是齷齪小人,你就是拿出御田粳米去施捨給他吃,說不得他們還嫌你沒給他配些山珍海味兒好下飯呢。”
五皇子想起一事,道,“三哥家委實不是有心,三哥還特意來與我解釋了一回。”
謝莫如對五皇子一笑,“嗯,三嫂也來同我講了。”
兩人說了一回施粥的事兒,謝莫如並不計較,五皇子好在也是個心寬之人,就此便放開了。誰也沒料到,就這麼一場施粥的善事,還鬧出了不小的亂子。
出亂子的倒不是五皇子府的粥棚,也不是四皇子、三皇子府的粥棚,而是皇長子府與二皇子府的粥棚,這兄弟兩人為了一爭高下,都是用的很不錯的稻米。就如謝莫如同蘇妃說的,尋常人家尚吃不到這樣的好米好飯,何況那些窮困人家呢?他們施得這般香噴噴的精米飯,非但吃不上飯的跑去領施捨,就是有些衣食周全的也去領來帶家去吃。前幾日倒還無妨,但待這兩家粥棚好米好飯的消息傳了出去,去的人實在太多,粥棚從早供應到晚,仍有許多人領不到,俗話說,不患寡而患不均,有些辛辛苦苦排一天隊啥都領不到的,先是言語衝突,再者肢體衝突,最後發展成群毆踩踏事件,粥棚也叫人給掀了,死了三人,重傷十數人,輕傷就不計了。
四皇子心有餘悸又暗自慶幸,三皇子則立刻吩咐自家粥棚叫換了糙米飯,儘管帝都府沒在朝廷上說這事兒,而是私下回稟的穆元帝,但帝都是何等地方,略消息靈通的也都知道了。
穆元帝很是訓斥了二人一通,罵他們,“既是有心行善,就得色色料想周全,你們也是在部里當差領事的皇子,怎地這般輕率!連一件施粥舍飯的小事,都能釀出人命來!”雖然是皇子妃們打頭兒乾的這事,可這裡頭的貓膩私心,穆元帝心知肚明,正是因此,穆元帝方更是生氣,兒子有些競爭的意識不是壞事,但要將好事做成壞事,穆元帝就是再想做慈父也不能忍了。
將二人罵的灰頭土臉,令皇長子去帝都府學著看帝都府如何施粥舍米,令二皇子去主持這次群毆踩踏事件的處理事宜。穆元帝方打發他們各自去了。
穆元帝委實氣的不輕,打臉,太打臉了。
相較之下,三皇子不得不失中規中矩,四皇子麼,老四媳婦生產就在眼前,估計是圖省心隨了老五家,所以這次沒出亂子。做得最好的,當然是五皇子府,這也很容易理解,謝莫如每年都會設粥棚,她是做熟了的。每日幾時熬粥,何時施粥,如何維持秩序,皆井井有條。這次皇子府們一道設粥棚的事,也是謝莫如打頭牽線……穆元帝思來想去,並沒有從中看出謝莫如有半點兒私心來,謝莫如會打頭牽線很簡單,都是出宮分府的皇子府,平日間妯娌也有往來,這事兒要五皇子府不與其他幾位皇子府說一聲就自己干,於兄弟間就不大好了。故此,謝莫如與其他幾家說了。後來,謝莫如還因為用的是陳年糙米受了太后的責難,當然,這是太后受了小人挑撥,但很顯然,老大老二家用上等米的事沒同老五家知會一聲的……如今出了亂子,便是穆元帝這個親爹也得說一聲自找了!
因為皇長子府、二皇子府都出了亂子,於是,沒出亂子的三家就格外光輝了。
三皇子心下慶幸不已,謝貴妃還私下提醒了兒媳婦褚氏一句,“這也給你們提個醒兒,日後但有這一道做的事兒,就什麼都一樣的做。”
褚氏道,“母妃說到我心坎兒上去了,先前設了粥棚,聽說謝表妹和四弟妹都是用的糙米粥,我就於心不安了。”不想出事的反是皇長子府與二皇子府。
謝貴妃安慰她道,“你是無意的,我都知道。其實就是我在娘家時,娘家逢節慶也會偶爾舍米做善事,那時多是將父親的祿米送到寺廟,讓廟裡幫著舍了。祿米也就是尋常大米了。”
褚氏心下稍松,婆媳兩個略說些話,謝貴妃管著宮裡事忙,褚氏便告退了。
待褚氏走了,謝貴妃不由輕嘆,這次僥倖兒子府上未出事故,到底還是年輕……想到“年輕”二字,謝貴妃不禁想到謝莫如,謝莫如與三皇子同齡,比三皇子妃長一歲,也只是一歲,謝莫如就有這般思慮,非但做出的事光明正大,更是讓任何人都挑不出一分不是來。
謝貴妃不由想到當初母親進宮同她說的話,“你父親讓我來問你一聲,倒不為別個,怕娘娘日後後悔。”
她當初的確輕率了。
她委實未料到,謝莫如這樣的年歲,就有這樣的智慧了。
褚氏這次是走了大運的,他們府上平安,謝貴妃也平安。趙貴妃卻是受兒子連累,穆元帝好幾日不曾見她了。趙貴妃難免也找媳婦來問一問,崔氏滿面羞窘,“我已吩咐管事去買些尋常大米來,我在娘家時,也跟著家裡母親做過這個,用的都是次一等的大米。不想殿下私令管事買了好米,待我知道時,已是舍了好幾日粥了,我想著,還是換成次一等大米,不然這麼一比較,四弟妹五弟妹的名聲傳的很不好聽。畢竟是五弟妹挑得頭,倒把她襯成個壞人了。我這麼說,殿下只是不聽。”甭說不聽了,她丈夫還在家裡罵二皇子jian詐來著。
在婆婆跟前,崔氏也不能總說丈夫不是,崔氏道,“殿下就是心太實了,也怪我沒能勸著殿下。出了這事,我勸了殿下幾遭,想著咱畢竟是好心,何況這原是我們幾個妯娌想出來的,就是不周全,也是我做事不周。咱頭一回做,沒經驗,吃一塹還長一智呢,下次就好了。再者,以後日子長了,老話都說日久見人心,如今父皇又給了殿下帝都府的差使,只要殿下用心做好了,不負父皇期望,也就沒辜負了父皇母妃的心了。”
“你們能這樣想,我就放心了。”趙貴妃念了聲佛,道,“也別說是你張羅還是他張羅,夫妻本是一體,既是陛下有問,他一個男人,難道還叫你出去頂缸?”
崔氏暗嘆,要是丈夫真拿她出去頂缸,她可就當真要心冷了。
心冷的不是崔氏,當然也不是吳氏,二皇子心下分明,既然他爹又把善後的事交給他,就是再給他機會,二皇子早就廢寢忘食的去安排踩踏事件的善後事宜了。
心冷的人是衛國公,衛國公已經叫兒子從兒媳那裡打聽出來了,那日兒媳進宮給胡太后請安,說的就是幾位皇子設粥棚的事,還是他家兒媳提醒的胡太后,皇子府各有粥棚,前頭三位皇子用的米都不錯,就四皇子五皇子府用的糙米,外頭人都說這兩家摳門兒呢。四皇子妃要生產,估計顧不上這些個,只是她在外頭聽到些風聲傳言覺著不大好云云。
兒媳出身承恩公府,乃承恩公與寧榮大長公主的么女,身份不可謂不高貴了。胡氏在胡太后面前素有臉面,也能說得上話兒,這些,衛國公都知道。只是,衛國公就不明白了,人家皇子府的事兒,干你何事啊!你要去太后面前生事!你還知道你是誰家的人麼!
胡五兒這事,瞞不了人。
穆元帝都叫衛國公去坐冷衙門了,沒幾天,四皇子也查出來是胡五兒在太后面前生事。近來四皇子正為媳婦好人有好運慶幸呢,老大老二家出了事,四皇子就同媳婦道,“咱們是傻人有傻福。”
四皇子妃道,“是啊。”
四皇子又道,“有件事說與你聽,你可別動怒。”
“什麼事啊?”
四皇子就把胡五兒的事給說了,四皇子妃冷笑,“是五兒小姑姑啊。她呀,自來眼裡沒人,覺著她比世人都強的。平日間愛笑話個人就罷了,怎麼又到太后跟前兒去多嘴。”當初她隨父母剛回帝都,就是這個小姑姑總笑話她說話有口音,土氣來著。
四皇子道,“誰曉得她如何想的,真是自作聰明。如今衛國公去了冷衙門,說不得就是沾她多嘴的光了。”
四皇子又把這消息同他五弟說了一回,當初太后為粥棚的事為難謝莫如,太后是想著四皇子妃是她娘家侄孫,是故將四皇子府擇出來。雖然太后是一片偏心,四皇子心下卻是不大自在,如今查出原由,自然要知會五皇子一聲。
就此,真相大白。
真相大白之後,於戶部郎中任上蹉跎多年的謝松升任工部右侍郎。
☆、第116章 威風八面
粥棚事件後,一場大雪紛然而至。
諸皇子、皇子妃、公主、駙馬都在文康長公主的邀請下去長公主府參加賞梅宴,長公主是穆元帝唯一胞妹,於皇室地位自不待言,故此,眾人皆捧場,就是皇長子、二皇子差使再忙也是露個面兒方告辭而去,這兩人因粥棚失分過多,正是在挽回御前分數的階段,也就無心賞梅了。
謝莫如見著江行雲,又有蘇不語的妻子戚氏,謝莫憂嫁給戚國公府三子,與戚氏成了姑嫂,謝戚兩家是正經姻親,七拐八繞到謝莫如這裡,總是沾了些親戚關係了。何況謝莫如與蘇不語一向相熟,謝莫如生辰時,蘇不語打發人送過東西。
大家見了,自有一番說笑。
江行雲裝模作樣地,“萬梅宮的梅花想來也快開了。”
謝莫如一向聞弦歌而知雅意,何況她與江行雲多年交情,笑道,“我一時倒沒空去萬梅宮賞梅了,你要不要去?”
“那我就不客氣了。”向謝莫如借了萬梅宮來用,歪頭一笑,“我怕是要住到過年的。”
謝莫如笑,“住到明年都無妨,屋子還是要有人住方有人氣。”
自長公主府的賞梅宴回家,蘇妃的生辰便近了,蘇妃的生辰與方氏頗近,方氏是臘月初一的生辰,蘇妃比方氏早一日,十一月三十。
謝莫如將奉給蘇妃的禮單給五皇子看了,五皇子看過禮單,又親瞧了東西,皮毛藥材綢緞等物自然都是上好的,其中更有一對寶石盆景更是寶光流轉,頗為不凡,五皇子贊,“這盆景兒不錯。”
謝莫如笑,“我也覺著這盆景不錯。”
二人說些話,用過晚飯便歇息了。
第二日,江行雲過來王府,謝莫如寫了張條子,江行雲領了就搬家去了山上萬梅宮小住。當天傍晚五皇子回府,用過晚飯後,謝莫如同五皇子道,“有件事想跟殿下商量,咱們分府時陛下連帶莊田、鋪面兒、銀兩都給齊全了,這半年中秋、重陽、萬壽,光往宮裡走禮就花了三萬銀子,這還是咱們成親晚,沒趕上太后的千秋,還有過年時,也要有一份年禮。再有平日間人情往來,不說別家,就是咱們這幾家生日節慶,外頭親戚走禮,雖是有來有往,我略一估量,一年也得兩三萬銀子,再加上咱們自家府里開銷,少里算,一年也得一萬銀子。這些算下來,咱們一年光出不進,少說也得十來萬銀子,這還是正常情況,沒有別的開銷。再說咱家的收成,莊田鋪子,攏共加起來能有五萬銀子就是豐年了。殿下一年一萬銀子的俸祿,咱家一年頂天兒收入六萬銀子,我算著,再有兩三年,就要打饑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