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9頁
謝莫如自己並不覺如何,高處從來不勝寒,何況是些小人言語。見謝老太太沒明白她話中之意,謝莫如也只是道,“祖父祖母還需保重身體才好。”
謝老太太都應了。
穆元帝在昭德殿停陵二十七天,而後,發喪,將穆元帝棺槨送入皇陵安寢。那裡,已先行躺進了穆元帝的元配褚皇后,以及第二任繼後胡氏與新帝生母蘇皇后,今移槨入陵,斷龍門一下,整個穆元帝的陵寢就此徹底封閉,以後,年年歲歲,子孫過來祭拜。
為穆元帝發喪自然也是穆延淳帶頭,諸藩王、皇孫、公主、郡主、大臣、誥命隨行,謝莫如自然也在送葬之列。謝莫如望向這巨大恢宏的陵寢,行禮完畢,就要隨穆延淳回宮了。
謝莫如突然問,“輔聖公主的陵在哪裡?”
穆延淳哭了這些天,現下已好些了,帶著妻子去了輔聖陵,謝莫如要看的不是輔聖陵,她指著輔聖陵畔的一處小小墓地,問,“我的母親,就安葬在這裡嗎?”
相對於皇家陵園的各種氣派,魏國夫人的墓地實在有些小,但,這已是陪陵的標準制式。墓小,碑自然也不大,上只有一行字:魏國夫人方氏之墓。落款沒有名字,但謝莫如認得,這是穆元帝的筆跡。
謝莫如一身素服獨自孤立於魏國夫人墓前,穆延淳心下發酸,上前與妻子並肩而立,道,“每年隨父皇祭陵,我都會代咱倆祭一祭岳母。”
不必穆延淳吩咐,內侍已取來黃紙火盆,謝莫如一概不用,只是上前一步跪下,沉沉的嗑了三個頭,之後便自行起身,側開臉,與穆延淳道,“陛下,我們回吧。”
穆延淳目光所見,謝莫如已是淚流滿面。
☆、第359章 皇后之二
穆元帝出過大殯,穆延淳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謝莫如又開始給穆延淳滋補,還得勸他,“先帝一輩子為國事操勞,陛下這般自苦,豈不是讓先帝九泉之下擔憂。”
“我也知道,可能是苦夏的緣故。”兒子對父親的感情總是有些複雜的,如穆延淳,就他爹辦的那些偏心眼兒的事兒,他心裡也沒少埋怨,但他爹這一死,他也是真傷心。好在,先時母喪都熬過去了,現下父喪,穆延淳就是想多傷心,也沒那空。做皇帝跟做太子不一樣,做太子時,他雖也學著處理朝政,到底穆元帝尚在,心裡就跟有個主心骨一般。今穆元帝離逝,什麼都要自己拿主意,穆延淳也唯有更加謹慎勤政。
尤其眼下,新舊交替,事務極多。
倆人現下還住在東宮,已有朝臣上表請皇帝皇后移宮之事,穆延淳就與妻子商量,謝莫如道,“咱們倒是不急,反正已是在宮裡的,早一天搬,晚一天搬也沒什麼妨礙。就是妃母們,得有個章呈。”
穆延淳道,“父皇先時倒是與我說過,凡有子女的妃母,可隨藩王公主們一道住。”
“這個也可延後。”謝莫如道,“我是說先帝過逝,名位上就得變一變了。太后娘娘,如今可得稱太皇太后了。長公主該升大長公主,諸公主為長公主,貴妃為貴太妃,依次排下去,不好再用以前的封號了。再者,陛下登基,該賞也得賞。”
穆延淳拍拍腦門兒,道,“這話很是,我都忙暈頭了。”當初就急著把媳婦升皇后了,沒顧得上其他。
穆延淳道,“李於二人,是父皇生前定的罪,父皇病著,刑部尚書吏部尚書沒來得及安排,刑部吏部不可一日無主事之人,我讓內閣推舉,你看看誰合適?”說著把個摺子遞給謝莫如。
謝莫如道,“婦道人家,哪裡好插手國家大事。先時我沒插手時,都有人說閒話。”
穆延淳笑,“這裡哪裡話,以往有事我也是與你商量的。何況,咱們夫妻至親,難道不比臣下更近?臣子我尚且信賴,何況你呢?天下權柄,看似在帝王手中,其實,帝王一人也做不了天下的事,無非是帝王與仕子共治。既是共治,權力便少不了下放,別人都捨得,難不成夫妻就捨不得了?你看北昌侯,最終家破人亡,皆因夫妻失和。還是李終南,若不是養個外室女,生出個禍家敗業的庶子,他還是蜀中總督呢。你我元配夫妻,我做皇子做藩王做太子時,咱們都是商量著來。到我做了皇帝,反倒生分了不成?妻者,齊也。普天之下,唯你我可並肩。江山都是咱家的,哪家的正妻不管事呢。”
謝莫如道,“我是怕叫人多嘴,陛下畢竟是剛登基。”
“理他們呢,不為人嫉是庸才,也就些個閒來無事的小人胡說八道,你看內閣諸人,哪個有空成天碎嘴子呢,正事還干不過來。”雖然他爹臨終前都不放心他媳婦,可穆延淳知道自己妻子,雖有些個脾氣不大好,可這許多年來,是誰陪他一步步走到帝位之上,不是詹事府的臣子,也不是他爹,而是他的妻子。就如他說,他能信任諸臣,難道獨不能信任他的結髮妻子麼?就因為輔聖曾輔政攝權,就因為方家有謀反之意?笑話!難道這二十年的夫妻感情都是假的麼?穆延淳才不介意別人怎麼說,就是論功行賞,他妻子也該是第一位的。正好,他在外就請教內閣,在內跟妻子商議,如此,江山必定安穩。
穆延淳覺著自己想了個好主意,就與妻子一道商量起刑部和戶部兩部尚書的人選來,謝莫如見提名有六人,除了刑部左侍郎、戶部左侍郎,還有兩位是外任總督大員,以及東宮詹事張詹事與薛副詹事。
謝莫如道,“要不說蘇相是老成之人呢,張薛二人皆是跟隨陛下的老人了,都是老成穩妥之人,陛下用他們也用慣了的,我看,他們就合適。”
“我也這樣想。”穆延淳道,“你說,咱們這樣提拔自己人,會不會……”
“什麼叫自己人哪?朝中皆是陛下臣子,只是陛下了解誰深一些,知道這人適合這差使,才讓他去罷了。要說自己人,小唐也是打早就跟隨殿下當差呢,殿下看哪部適合他?”
穆延淳笑起來,道,“小唐那裡,朕給他找了個好差使,讓他去御史台就不錯。”
謝莫如道,“他原是司直郎,進御史台倒也相宜。說到這個,詹事府那些人,有些是在朝中六部五寺有差使,有些就是在詹事府的差使,該趁勢一併安排了,讓人人都有個去處才是,也省得清閒了他們,白拿俸祿。”
“很是。”
隨便一說,全都是要操心的事兒。穆延淳道,“皇后母家當賜公爵,這是給老尚書,還是給岳父?”
“祖父既在,自然當給祖父,不然,他老人家面子不大好看。”謝莫如並未推辭,只是道,“今有太皇太后母族,陛下便是給我娘家賜爵,也莫逾越了太皇太后母家。我家子弟原也都是考功名出身的,有此爵錦上添花,無此爵,一樣是。還是較胡家次一等,二等承恩公即可。”
穆延淳有些不大樂意,雖然岳家先時是牆頭糙,可後來也沒少為他的事出心出力。對胡家,穆延淳向來不喜,他都當皇帝了,賜爵上自是不想委屈岳家,道,“都是後族,豈可兩樣看待。”
謝莫如笑,“太皇太后正病著,何必爭此長短,以後日子還長著呢。眼下陛下初登基,滿朝文武看著您呢,先時您先升我的位份,倒把太皇太后擱在後頭,難免有人說嘴。壓一壓我娘家的爵位,這些人氣也便平了。就是宗室瞧著,也說不出二話來。”
穆延淳想了想道,“等你四十千秋時,就升至一等公爵。”
“都隨陛下,眼下還是以穩為要。”
新帝登基,隨著老皇帝的過逝,新皇帝上位都要大賞天下,非但宗室皇親,連帶朝中重臣,天下百姓,也有些個免稅賦的政策,還有諸如大赦天下之事。
說到大赦天下,江行雲還特意進宮一趟,道,“外頭都說天下大赦,不知李於兩家怎麼說?”
謝莫如道,“他們的罪是先皇欽定,得問過陛下才知道。”
江行雲也只是一問,並未再有別個話。謝莫如想著,約摸是有人求情求到了江行雲處,江行雲避不開,方進宮來打聽。就是謝莫如這裡,也有謝老太太過來打聽。
謝老太太現下也是公爵夫人了,身上誥命服嶄然如新,頭上首飾不多,卻是樣樣華貴。謝老太太是帶著長孫媳吳氏一道進宮的。說來也是心塞,現下帝都城,人人對她家羨慕非常。不為別個,皇后姓謝啊!而且,陛下對皇后愛重,天下皆知。都知道,皇帝陛下剛接了繼位聖旨,第一件事就是封元配謝氏為皇后,連太皇太后都排在了謝皇后後頭。這等愛重,誰不羨慕。就是給宗室公主們升品階的同時,陛下也沒忘了封賞後族,太皇太后母族賞賜頗是貴重,但因承恩公府早便是一等公府,爵位上無可再封,但土地啊莊鋪啊,也委實不薄。謝家雖是二等公爵,其實,對於謝家,爵位還在其次,主要是,他家出了一位皇后,這就是對謝家門第最大的肯定。
只是,顯耀的同時,有些事,謝家也是極鬱悶的,當初給三個孫子娶親,挑的都是帝都名門,也不知是不是風水有問題,大孫子謝芝娶妻吳氏,吳氏嫁進來時吳家還是國公府,後來吳國公誤國,現下降成子爵府了。這還算好的,起碼吳家尚在。二孫子謝蘭娶妻于氏,於家原是北昌侯府,結果,沒幾年,這不,北昌侯府叫抄了家……謝老太太都懷疑是不是自家風水有問題專門克親家了。謝老太太這次進宮,除了謝賜爵之恩外,就是想打聽一下北昌侯府還有無可救之處。正經姻親,就這麼倒了,委實是……
謝莫如道,“於家的事,還需陛下做主。”
謝老太太聞此言便知希望不大,嘆口氣,“這事,原也是叫娘娘為難。只是,咱們兩家是正經姻親,能幫一把,還是要把一把的。既是如此,我回家同你祖父說一聲,到底如何,端看他家的造化吧。唯有把牢里打點一二,別叫牢里人受苦罷了。”
“也只得如此了。”
說一回於家事,謝老太太不再掃興,轉頭說起移宮之事來,道,“這些天,陛下賞賜不斷,天下皆受陛下娘娘恩賞。陛下娘娘也要多保重,我聽說內務司已經在收拾鳳儀宮了,不知娘娘何時移宮?”
謝莫如道,“著欽天監看了日子,內務司得下月方收拾得好,七月又沒好日子,就定了我生辰那日,說那天是極好的。”
謝老太太笑,“娘娘生來便是貴重之人,這生辰再不好,就沒好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