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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休法師道,“太后娘娘只管寬心,陛下定有痊癒之時。”
文休法師應付胡太后自然沒問題,只是,此次文休法師竟面露疲色,胡太后未好多問,連忙請文休法師休息去了。文休法師自不會在宮中久留,直接回了西山寺靜休。
胡太后得了定心丸,很是和顏悅色的對謝莫如說了幾句話。
胡太后到底年老,既得了一個“生”,也就不想別個了。心下一輕鬆,倦意隨之而來,便將殿內諸人都打發下去了,唯留文康長公主在身邊說話。
謝莫如陪蘇皇后去鳳儀宮坐了片刻,叮囑蘇皇后飲食起居要小心些,方出宮回府。
江行雲已要王府等了。
謝莫如問江行雲可知小夏神醫之事,穆元帝很忌諱謝莫如派人去蜀中,不過,江行雲在蜀中一直就有人手安排,當初五皇子秘密下江南,太子躲在蜀中,五皇子在閩地,雙方聯繫,就有兩條路,一條是輾轉南安州繞道鎮南國去蜀中,另一條是信鴿聯繫。
在蜀中,薛帝師是繞不過去的一個人。
江行雲不會冒險的在薛帝師身邊安排人,但,薛帝師身邊人的身邊,則是有可能的。謝莫如一提小夏神醫,江行雲便知道,因為江行雲道,“娘娘說的是夏青城大夫吧。”
“傾城?”謝莫如道,“一個男人,如何叫這個名字?”
“娘娘想錯了,是青城山的青城。”許多人聽到夏大夫的名字,多有誤會的。江行雲道,“夏大夫原是青雲觀的雜役,因他是自襁褓中被薛帝師撿回了青雲觀,青雲觀的僕從就喚他撿兒。不過,此人在醫藥一道極具天分。薛帝師自己便粗通藥理,喜他良材美玉,便收在身邊教導他些藥理上的學識。在夏大夫十六歲的時候,薛帝師於藥理上已無可授,薛帝師曾說夏大夫日後必是一代名醫,再叫撿兒什麼的,不大好聽,便為他指青城山為名。夏大夫在青城山那塊兒是挺有名的,只是到底醫術如何,我未曾親見。”
江行雲倒是知曉這位夏大夫的一些生平介紹。
謝莫如道,“他現下不在帝都,不知在何處?”
江行雲道,“上個月的消息是在黔地,你要找他,我現下就將消息傳過去。只是自南北上,便是快馬,也得十來天的時間。”
謝莫如道,“我想你去一趟蜀中。”
“做什麼?”
“即便請了夏大夫前來,在東宮在,我也不敢將他薦至御前的。現下蘇相病著,上不得朝,內閣沒有蘇相,其他人縱對殿下有些好感,也不會在此時得罪東宮的。”謝莫如看向江行雲,“把薛帝師請到帝都來!有薛帝師,方可用夏大夫!”
江行雲起身,“我立刻出發。”
“明天再走也不遲,殿下還未回來,我已命人去請殿下了,待殿下回府,請殿下寫封信,你一併帶去。”謝莫如也跟著起身,低聲道,“多帶些人手,倘薛帝師不肯出山,綁也要把他綁來。再者,你路上不要大意,現下不知多少人盯著你我,你一動身,怕就會有人跟上。”
“明白。”江行雲告辭而去。
送走江行雲,謝莫如方用午飯,午飯後,五皇子才回府。五皇子換衣沐浴後去見妻子,謝莫如正在瞧那幾籠鳥兒,五皇子見果然一組如常,一組卻是不大精神,其中一隻鳥兒已躺在籠子裡了,看一看,已在蹬腿了。
五皇子大駭,“這藥好生厲害。”
謝莫如道,“鳥兒到底是小物,便是有毒的東西,對人可能一時沒有影響,但鳥兒不同,當下便可能不大舒服了。且用一隻鳥來檢驗藥物,或有疏漏,可這一屋內的所有鳥兒都懨懨無神,另一屋內的則無恙。可見這一匣子香果然是有問題的。”
五皇子一時說不出話,謝莫如挽起他的手問,“殿下此時回來,午膳怕是還沒有用吧?”
五皇子長長的吁了口氣,道,“實在沒胃口。”
“喝碗湯吧。”謝莫如帶著五皇子去用午飯,因天氣漸熱,廚下做的是百菌湯,雖是素湯,也極開胃。五皇子用過一碗湯,胃口也便開了,謝莫如一面給他布菜,一面說了接下來的安排。五皇子聽著,知道眼前還有路可走,心下略安定,也便吃了不少。
五皇子用過午膳,夫妻倆便去了書房,打發了侍女出去,五皇子提筆,謝莫如不急不徐的幫他研墨,五皇子感慨,“幸虧有你幫著謀劃,不然,我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殿下天天忙著防疫的事,東宮有意將你與宮廷隔離,你這裡的消息就慢些。我得的消息快,自然就能先想個主意出來。只是,單有主意也沒用,要是沒殿下這封書信,行雲便是去了蜀中,又拿什麼來取信薛帝師。”謝莫如道。
五皇子道,“聽說當初父皇親政,薛帝師便要辭官,父皇百般挽留,薛帝師最終掛冠而去。這些年,再未踏進帝都一步,便是當初冊封東宮,父皇想請薛帝師來帝都觀禮,薛帝師都婉言謝絕了。不知,他願不願意來。”
“這些年,他雖未在朝為官,可每年或節慶或生辰,陛下都沒斷了薛帝師的賞賜。他在蜀中,說句話總督也會斟酌一二,雖未領官職,其權勢仍在。官場中人,向來是人走茶涼的。薛帝師有今日超脫地位,皆因陛下厚愛而來。冊封東宮是國之喜事,不來則罷。今陛下有難,他定會來的。”謝莫如慢慢的研出一池香墨,“便是不來,我也交待了行雲,必要將他綁來。”
五皇子手裡的毛筆險摔了,謝莫如將墨條擱置在一畔,道,“好了,殿下寫吧。”
五皇子心下委實擔憂父親安康,寫的信不長,卻是情真意切。待五皇子將信寫就,謝莫如將信密封好了,連帶兩塊芙蓉香,分另裝在一素麵銀匣,與一雕花銀匣內,命紫藤與杜鵑親自送去了江行雲府上。
程太醫也給五皇子一併帶回了府里,夫妻倆將送信的事安排好,就召了程太醫來研究兩種芙蓉香。程太醫到底是專業人士,儘管五皇子未把鳥兒的事與程太醫講,程太醫在傍晚也驗出哪種是有毒的,哪種香料是無毒的。五皇子問,“可知是什麼毒?”
程太醫道,“此毒無色無味,臣還要再細斟酌。”有毒無毒好分辯,是何毒就不好分辯了。
五皇子道,“此事莫再經他人手。”
程太醫以前是在太醫院當差的,自曉得其中利害,連忙低聲應了,“臣明白。”
五皇子將那幾籠吸過毒香的鳥給程太醫,權作研究用。
江行雲第二日凌晨就帶著侍衛一併去往蜀中,晨會時,五皇子稟太子,“承恩伯一案,事關忠勇伯清譽,報與刑部,不知為何刑部遲遲不能開審,任忠勇伯污名在身,更耽擱了禁衛軍的差使。還是說,有謀逆之人在刑部作祟,故意阻忠勇伯重回禁軍。”說著,五皇子看向李相,意味深長道,“李相切莫受了小人矇騙。”
李相連忙道,“此案刑部已接下,只是,今陛下病重,老臣要支應內閣之事,兩位侍郎,蘇侍郎因蘇相之病要回府侍疾,不能理事。還有一位王侍郎,手上有晉地巡撫殺人案,剛剛送來的豫州連環殺人案,還有十數樁大小案子在查,小案子可放一放,大案已審至一半,再不能耽擱的。底下郎中職司過低,怕是難以接手忠勇伯的狀子,還請殿下見諒。”
太子亦是溫聲和氣道,“是啊,五弟,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倘忠勇伯心下無私,倒也不怕等這幾日。便是李相,也是朝廷老臣了,再不會為人矇騙,更沒有阻忠勇伯重回禁軍之事。禁軍里忠勇伯的職司,孤並未讓人取而代之。五弟莫要多心,雖說忠勇伯是跟著五弟在江南共事,五弟與他有交情,著急他的清白,孤心下都明白。忠勇伯非但有五弟的愛惜,孤一樣愛惜忠勇伯這樣的忠臣良將,五弟放心,斷不會令忠臣蒙冤的。”
五皇子接了太子的話道,“太子說的是。只是,說來朝廷並非只有刑部,既刑部抽不出人手,將此案移交大理寺,也是一樣的。此案到底也非案情複雜,無非是側室死了的事兒。想來,這事,大理寺還能審得。”說著,五皇子一躬身,“臣弟深知太子愛惜忠勇伯之心,想來,太子也是願意忠勇伯早日洗清冤屈的。‘
五皇子左一個“想來”,右一個“想來”,太子也只得問大理寺卿一句。自穆元帝病後,太子主政,便不再開大朝會了,現下的規格,比小朝會還小些,能過來朝會的都是朝中重臣。如九卿之一的大理寺卿,也是有此容幸參加朝會的。大理寺卿原是晉安侯擔著,後晉安侯過逝,便換了謝太太的兄長朱太爺,朱太爺年邁,前兩年辭官致仕,升上去的倒不是別人,正是五皇子府於側妃的親爹。
於寺卿自然不會說個“不”字,他便是手頭有千百樣差使,也必要騰出人手來審忠勇伯一案的。
太子到底也是主政多年,道,“畢竟事關忠勇伯,還是要以穩妥為要。”
四皇子道,“既太子愛惜忠勇伯,不若令大理寺、御史台同理此案。於寺卿、鐵御史均列九卿之位,又是朝中有名的忠耿能臣。縱一人難及李相份量,兩人加起來,太子也能放心。”
這個安排,誰都挑不出毛病,連大皇子都說,“兩司同審,便是父皇大安,也不會覺著不妥。”
三皇子附和道,“大哥所言有理。”
白雲仙長那個,是大皇子薦給慈恩宮的。在大皇子舉薦之前,白雲仙長不算什麼知名神棍。紫姑的話,人們大都將信將疑。但,文休法師的地位名望,人們是知道的。文休法師於卜算一道之高深精準,也是經過時間的檢驗的,故此,文休法師的話,大多數人是信的。
大皇子一提穆元帝,在列諸人都多了幾分考量,就是太子,最終也允了這個提議。
太子頗是踟躕不安,五皇子雖只有早朝能與太子相見,仍是一有時機便關注太子狀態,與妻子道,“我看太子眼神有些焦躁陰鬱。”
謝莫如,“需防太子狗急跳牆。”
五皇子道,“父皇那裡,是皇子皇孫們輪番侍疾,太子斷難下手的。”
謝莫如感嘆,“怕是陛下也未料到諸皇子中竟有人敢行此險招,當年陛下冊立東宮,想也並非全看在太子嫡出的身份上。”要謝莫如說,太子敢下手,就十分不簡單了。一個“敢”字,說來容易,做來則難哪。倘當年李世民未敢逼宮,焉能由他繼承皇位。只是,太子雖敢,到底婦人之仁,這事倘謝莫如易地處之,寧可直接把穆元帝薰死,如此,太子立刻登基,先江山在手,再論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