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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妃的話皆是好意,謝莫如都應了。
有蘇妃在宮裡,大郎的年歲本就在兩可之間,既是謝莫如願意孩子們再等兩年,蘇妃自有法子同穆元帝說的。蘇妃最掛心的還是兒子,她本不是個話多的人,因著中秋節令,不禁絮叨兩句,“不知老五在江南有沒有過中秋?”
謝莫如笑,“中秋必是要過的,月餅也要吃的,只是秋季多戰事,怕是不得消停。”
蘇妃道,“這場仗,不知要打到什麼時候?”
“初時朝廷只據有閩地一地,如今打下了贛地,打到浙地,可見情勢是有利於朝廷的,母妃只管寬心,靖江王較陛下年長十幾歲,算一算他的年紀,不知什麼時候就可能歸了西呢。”謝莫如道,“天道不在靖江。”
兒子這幾年不在帝都,蘇妃牽掛之餘就添了癖好,就愛聽謝莫如寬慰她的話,哪怕知道謝莫如是有意來寬她的心,蘇妃也是極願意聽的。
謝莫如在宮裡陪蘇妃用過午膳方告辭回府,待得晚間,倒出了件讓謝莫如哭笑不得的事。謝莫如的規矩,午膳孩子們在宮裡念書,故而都是在宮裡用的,但早膳晚膳,都是要到主院一道用的。尋常一道用過晚膳,謝莫如都是讓孩子們自己安排時間,很不必在她跟前立規矩。
閩王府一向如此,今日亦不例外。
用過晚飯打發了孩子們,謝莫如正在與紫藤說些府中事,就見三郎去而復返,在門外探頭探腦的,謝莫如笑,“這是什麼樣子?”
三郎是有意沒叫侍女通傳的,見母親發現他了,他搔搔頭,捧著一碟子大紅石榴進來了。這石榴個頭極大,一隻白玉碟也只堪堪放下三個罷了。見三郎還帶了東西,謝莫如笑,“看來是有大事與我商議啊。”幾個孩子裡,三郎最是會獻殷勤。
三郎先把石榴放下,一幅笑模樣作個揖,道,“母親,我有正經秘密大事同母親說,你先叫姐姐們下去吧。”還不想叫侍女們聽。
謝莫如心下已猜得八九,看紫藤一眼,紫藤微一福身,忍笑的帶著小侍女們下去了,謝莫如道,“說吧。”還什麼“正經秘密大事”。
三郎挨挨緊緊的同嫡母坐在榻上,又搔了下頭,方道,“是這樣,外頭總有人說,大哥要娶親了,不知是不是真的?我看大哥怕羞,就替他來問問。”
謝莫如含笑道,“你們兄弟三人同齡,說來只是月份上略差些,要是給你大哥說親,也少不了你。”
難得三郎厚臉皮,到底年歲還小,聽到母親說也少不了他,便覺著小臉兒上熱乎乎的,三郎連忙強調,“母親,我,我不急!先說大哥二哥吧,我不急!”
謝莫如未再逗三郎,與他道,“你們還小,我與你們父王成親是在十八歲,你們如今才十四,的確是不必急的,我與你們祖母商量了,總要等你們十六才好議親,那會兒你們父王也應該能回來了。”
三郎對於成親什麼的,還有些模糊,他對父親的歸期更為關心,忙問,“母親,我們十六歲,那就是再過兩年,再過兩年父王就能回來麼?”
“差不多吧。”
三郎得此消息,高高興興的同兄弟們分享去了,家裡孩子們想著父王的歸期,又是一番熱鬧。三郎還不忘同他大哥說一句,“母親說了,等咱們十六再議親。”
大郎白眼他,“真是話多。有空多念兩本書吧。”真是的,三弟一點兒不穩重~
“切,我就不信你不想知道。”因為好幾位堂兄都要議親了,三郎也挺關心自己終身大事的,然後,三郎自認為很有兄弟愛,於是,他就把兄弟們的終身大事一併給關心了。
此時,三郎尚覺著自家兄弟幾個也是婚姻市場的熱門人選,不想中秋剛過,重陽未至,浙地一場大敗,他爹帶著軍隊被靖江新任大將趙斌率眾打的丟盔卸甲,退守閩地。雖然他爹給朝中上了一本屢敗屢戰,堅強不息的奏章,他皇祖父也表示,勝敗乃兵家常事,可三郎突然發現,原本在婚姻市場上處於熱門人選的兄弟三人,一夕之間變了冷灶。
你說把三郎氣的:這人也忒勢利了吧!
☆、第278章 交鋒之御膳
三郎小小年紀就體會了一把世態炎涼,這個心啊真是哇涼哇涼的啊,就這麼揣著一顆哇涼哇涼的心,三郎還得跑去安慰嫡母安慰生母,嫡母倒是沒啥,三郎覺著,嫡母還是他的主心骨哩,就是生母,這也學了蘇側妃請了尊菩薩到屋裡,開始日日燒香禱告了。
三郎幾個因漸漸年長,更兼這幾年爹不在家,家裡有什麼外交事宜,謝莫如都是讓大郎二郎三郎去辦的,故而,雖是小小少年,卻是長進頗多。兄弟仨先商量了一回,三郎是個嘴快的,先說外頭風言風語說他爹戰事不利的事,三郎道,“打仗哪裡就有常勝將軍啦,去歲贛地幾番勝負,這才站穩了腳跟,今兒不過是退回閩地,哪裡就看一時啦。”很為他爹不服。
二郎一向話少,他托著圓潤潤的腮幫子,這會兒也沒心情吃點心零食了,二郎慢吞吞道,“外頭再有人說爹的事,咱們對外就說三弟這話。”他是不懂啥打仗不打仗啦,但二郎是個易牙高手,他就覺著,治大國如烹小鮮啥的,真以為烹一鍋味道恰好的小鮮容易啊。他爹這不過就敗了一回,用做菜打比方,也就是沒把菜燒好,誰也不是天生的廚子,就是御廚也有失手的時候吧……話說,二郎你想哪兒去了。
大郎身為大哥,都是先聽弟弟們發言的,如今待弟弟們說完了,他方道,“都老實些,把四郎幾個看好,這事兒有點兒怪,去歲咱爹在贛地幾進幾出,也沒人這許多廢話。”
“是哦是哦。”嘴快的人呢,思維快,但想事可能就不夠深遠。三郎就有這樣的毛病,他大哥一說破,他立刻又敏捷起來,賊兮兮的瞧著他大哥道,“大哥,你說是不是有人想整父王啊?”
大郎鬱悶的白眼他三弟:這是他能知道的嗎?
三個郎嘀嘀咕咕的商議著家裡的事,世態炎涼至此,暫時也沒娶媳婦的心了。
三人嘀咕了一陣,決定得跟嫡母說一聲。至於為什麼是跟嫡母說不是跟生母說,生母管管吃喝還行,外頭的事兒,她們真不大知道,說了也是白叫她們跟著操心。孩子們自小到大,不說別個,每天早餐晚餐都是同謝莫如一道用的,謝莫如又不是那等小鼻子小眼小心機的人,連謝太太都說謝莫如對庶子們光風霽月的有些過了。但同樣,付出便會有回報,起碼現階段看來,謝莫如的付出是有回報的。
三個孩子拿著一道參詳出來的結果找她商議,三郎道,“越想越覺著大哥說的有理,鬧得這麼滿城風雨的,定是有人要給父王下絆子的。母親你說是不是?”
謝莫如不會連這個都看不破,倒是覺著孩子們遇事肯深思,給了她一些驚喜,點頭,“有理。”
三郎素來話多,嘴也快,他道,“母親,那你說,是誰在盤算父王?”這一點,他們便想不透了。
謝莫如點撥一句,“遇事不必急,先自己心下思量,心裡有個準頭後,坐看事態發展,將來有哪些人得利,則此事與諸等人多有相關。”
大郎暗暗把這話記在心裡,道,“母親教導,兒子們記下了。”
三郎急道,“母親,咱們不想個法子,能叫人白白算計了父王嗎?”知道是誰算計他爹當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不能讓人算計成了啊!
謝莫如笑,“都把心放肚子裡,朝廷的事,還要你們皇祖父做主。縱有人算計你們父王,你們皇祖父是個明白人,不會叫小人得成的。”
三個郎都鬆了口氣,尤其大郎或者因長子的緣故,這孩子對父祖是極為尊祟的,點點頭道,“嗯!皇祖父聖明燭照,沒人能欺瞞了皇祖父去!”
二郎三郎也跟著點頭,顯然很認同長兄的話。見孩子們真的做如此想,謝莫如微微一笑,還是小啊。
孩子們覺著父親的事有祖父給做主,就繼續安下心來念書了,特別是見了一回帝都的勢利眼們,孩子們也不想什麼雜七雜八的親事啥的了,一門心思念書習武,想著自己不與這些勢利眼一般見識,但父親不在帝都,家裡就得靠他們爭氣啦。他們又當不得差,就得把學業搞好,好不叫人小瞧了去。
至於什麼藏拙裝笨之類的事,這實在是宮斗戲看多了的腦補,大家在穆元帝面前表現還表現不過來呢,誰還會去藏拙裝笨啊。反正,大郎幾人是從來沒有過的。
大郎幾人咬牙發奮起來,年紀小的弟弟們堂弟們倒沒啥,咱們年紀小,做弟弟的,不如哥哥也正常啊。卻是叫幾位年長的堂兄們在畢業前丟了回臉,考試輸給了弟弟,鬧得畢業也沒畢好。
大皇子就在家直接對著大兒子、二兒子開罵,“你們比老五家的幾個大好幾歲,怎麼倒叫他們考你們前頭去啦,書怎麼念的?老子天天在外頭風裡來雨里去的,你們怎麼在屋裡念書還念不過他們幾個小的!”要輸給別人家小孩兒,大皇子估計也不會不開心,但輸給大郎幾個,大皇子將兩個兒子罵了個狗血淋頭。
還是大皇子妃叫吃飯,才把庶子嫡子救了下來,打發他們去了,與大皇子道,“念書這事兒,盡力便可,兒子們都大了,近來家裡的事多倚重他們,何況殿下不是在為他們謀差使麼,庶務多了,念書上自然分心,他們是做哥哥的,難不成還與弟弟們爭高下?”不過,兒子比不過五皇子家的庶子,大皇子妃崔氏也用些咯應就是了。可也不能見兒子被慘罵不出聲,這才為兒子們開脫一二。
大皇子怒氣未消,“兄弟兄弟,兄為長弟為幼,原就有高下之分。阿桐暫不提,早便是個老實頭,念書平平。阿棟一向機靈,念書也不差,這眼瞅著最後一回考試了,倒叫老五家的幾個小崽子搶了先,哼!你去打聽打聽,少時我念書時,可有哪回不如老五的?”到兒子這裡卻這樣不爭氣,尤其是自家堂堂嫡子,還年長,硬是叫別人家年少的庶子占了上風,大皇子每想到這事兒,就氣得肝兒疼。
大皇子直捶桌子,“不爭氣呀!不爭氣呀!”
大皇子妃握著他的手直揉,“何苦生這樣大的氣,孩子們一時懈怠,再叫他們用功補上就是。”
大皇子嘆氣,“你懂什麼,眼下這麼些皇孫要指婚要領差使,他們算是第一撥,還能有些好位子,待往後看吧,皇孫們越來越多,哪裡還有他們現下的好時機。阿桐是長子,偏生太過老實,謀一安穩差使便可。阿棟是嫡子,看他平日裡也算爭氣,豈能不多為他思量?可話說回來,都是皇孫,都給父皇叫祖父的,個個兒都想給自家孩子撈個好差使,父皇這回考察皇孫,說不得就干係到他們往後的差使。以前讀書多好有什麼用,要緊時候不爭氣,豈不令人惱!”這個時候沒有什麼學生的心裡承受力啊、課業壓力啥的一說,按大皇子的淳樸看法,平日裡天天第一,關鍵時掉鏈子一樣該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