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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太后還好糊弄,可是,蘇皇后不成,這女人以往跟沒有似的,突然發作起來,胡太后在她跟前就是白給,幾句話能將胡太后繞暈。何況,蘇皇后畢竟是嫡母,倘有什麼話,她說出來,便是太子,也要聽從的。
李相對於此計極不贊同,眉心一皺,立刻道,“朝中,靖南公、南安侯、忠勇伯,都是赫赫戰將,縱有戰事,難不成放著大將不用,非要派皇子出征?世間沒有這個道理,何況正當陛下病重之時,但凡殿下在朝中提此一句,必受朝臣攻詰。”
寧祭酒也是兩朝老臣,腦子活泛,非常人可比,他轉念再生一法,建議太子道,“靖南公、南巡侯、忠勇伯等人,皆閩王羽翼,太子不趁此剪去,更待何時?先行將三人分調出帝都,再收拾閩王,豈不容易。”
太子頗是心動,又有為難,“天下太平,未有戰事。”
寧祭酒笑望李相一眼,頗有深意道,“別的地方不容易,李相於陝甘經營多年,想來定有心得。”
聞此言,李相險氣個仰倒,想著我內閣相爺,要你個小小祭酒指揮!何況,寧祭酒話中之意,李相便是想做首輔,想輔佐太子上位,也再也容不得姓寧的這般陰毒主意!靖南公、南安侯、忠勇伯等人雖與五皇子相交,可一樣是朝廷的臣子啊。李相併不是看這些人多順眼,可,尼瑪現下把人都弄沒了,以後打仗,難道叫姓寧的去披掛上陣麼?李相登時大怒,指著寧祭酒的鼻子大罵,“但凡戰事,各地匪類,可用當地駐軍繅滅,倘當地駐軍不敵,朝廷方會派兵。即便派兵,如靖南公等人,皆公侯伯爵,何等顯貴!等閒小戰事,何需他們出馬!但用他們,必是大戰!我等雖為殿下謀劃,亦是在朝多年,焉能視戰事為兒戲,視子民性命為無物!爭,便在帝都爭!倘弄得江山頹敗,天下大亂,這帝位,不要也罷!便是臣,深受兩代帝王深恩,於朝不說戰戰兢兢,卻也擔不起禍國二字!更恥與小人為伍!”話畢,拂袖而去!
☆、第328章 奪嫡之三一
於是,還未商量出對付五皇子的法子,太子身邊兩大謀臣先行翻臉。李相出了東宮,已是氣得老淚縱橫,他發現,自己當真是眼瘸啊!太子,太子他以往不是這樣的啊!
李相心下鬱結,恨不能一口老血噴出來。
李相一幅要吐血的臉色回了府,家裡充當細作的內侄徐少南就迎了上來,端茶遞水的一通服侍,道,“姑丈還需保重身體,莫要勞累太過才是。”
李相擺擺手,長嘆一聲,“世事不由人哪。”
徐少南道,“姑丈儘管放心,侄兒出去看,疫病的事現下好多了。街上雖人少,但,街道整潔。就是隔離的人,也較先時少了許多。侄兒尋思著,再過個一月半月的,這疫病就能熬過去了。”
“這就好。”疫病什麼的,說來五皇子還真是個干實事的。只是,李相哪裡是為疫病心煩呢。瞥一眼這細作內侄,李相更是心緒複雜,歇了一時,就去了書房看書,當晚竟是連晚飯都未用的。
李相於東宮怒氣而出的消息很快傳到五皇子府,同時知道的還有大皇子與三皇子,趙謝二人畢竟是掌宮闈多年,雖現下蘇皇后收回鳳印,重掌宮務,她二人的消息仍是極靈通的。
趙謝二人都叮囑兒子,“不知是真是假,你們多留心。”
五皇子這裡多一層驗證,除了宮裡的消息,還有徐少南這位細作傳遞消息,故此,五皇子當晚就連李相未用晚膳的事都知道了。五皇子與妻子商議,“莫不是李相與東宮翻臉了?這不大可能吧,李相與東宮一向親近。”
謝莫如道,“李相與寧祭酒不同,徐少南在他身邊服侍,李相不見得不知道是為什麼。要說李相為人,先時出調陝甘,其實也是受了科弊案的牽連,論科弊案本身,倒是與他無關。在陝甘幾年,也稱得上能臣。他這樣的人,雖有意東宮,到底更愛惜羽毛,注重名聲。都活到這把年紀,這般地位,推太子一把無妨,再多的,李相怕是不肯做的。寧祭酒最是邀名之人,偏生心比天高,命比紙薄。他與我祖父是同科進士,說來在陛下親政一事上也出過力氣,還因此被輔聖公主流放。後來被調回帝都,多年一直未曾升遷。像我祖父,都熬到了尚書內閣之位,他仍不過小小祭酒兼詹事府詹事。他如何心甘?他想自東宮身上得到的,遠比李相要多。李相的目的,無非是首輔之位。可李相現下已是內閣相臣,就算這一輩子做不了首輔,他這位子,也不低了。寧祭酒不同,東宮倘不得上位,他怕是要終身止於中流官員的位子上了。所以,要我說,寧祭酒定是一心一意巴望東宮上位的,並無二意。可李相,東宮上位,於他是錦上添花,東宮便是上不了位,他這把年歲,全身而退還是做得到的。李相啊,心思還在搖擺。”
五皇子道,“你說,李相是不是真與東宮翻臉?還是故意做出樣子來給外頭看的?”
“他是不是真翻臉也無甚要緊,李相這樣的人,愛惜名聲重逾性命。不可能做出什麼出格的事,倒是寧祭酒,品階不高,又遇此良機,定會生事的。”
五皇子恨聲道,“真箇小人!”又說,“芝弟幾個,倒是難得敦厚。”
謝莫如道,“阿芝幾個又沒跟著姨娘長大,他們略大些,就都是我祖父與父親在教導了。我娘家最耳根子軟就是莫憂,人家說什麼就信什麼,戚夫人為何連忙將她送去閩地與妹夫團聚,就是怕寧家人使壞。”
五皇子聽得更厭煩寧祭酒了,偏生這小人運道來了,也是擋都擋不住。五皇子這防疫工作的確大見成效,卻不妨有人天生抵抗力差,尤其朝中老臣,上了年歲,再如何保養也不成的。這不,翰林院掌院學士就病逝了。現下也不敢大作排場的舉喪,徐學士是個明白人,交待家人定要在他死後火化屍身。徐學士一死,正二品掌院學士的位子便空了出來,太子沒半分客氣,將此位子給寧祭酒代理。
因是代理,內閣都不好說什麼。畢竟太子都說了,“一切待父皇大安,由父皇做主。”一句話,也堵了諸皇子的嘴。
寧祭酒這一升官,別人沒什麼,李相的臉色更難看了三分。
李相過去東宮,倒是得了太子好一通勸解,直說寧祭酒情急之下,有欠思量云云。但李相何等老辣,寧祭酒這樣的小人,便一時不好疏遠,也不當升其官階。太子既肯升寧祭酒官階,心下定是滿意寧祭酒的,哪裡是“有欠思量”,在太子心裡,有欠思量的怕是他李鈞吧!
李相索性不再多話,憑太子與寧祭酒商量去吧。
李相不肯幫忙,寧祭酒那調靖南公柳扶風等人出帝都的計策便不大好使,畢竟,憑他一介小小祭酒,無任何外任資歷,想弄出一場戰事,也是抬舉寧祭酒了!
戰事動不得,東宮一時也沒什麼好法子,畢竟,五皇子滑不溜手,後宮又有蘇皇后、文康長公主二人坐鎮,就是想忽悠胡太后都不能。雙方一時膠著,朝廷倒是難得的安穩起來。
李相不預再管東宮之事,倒是去北昌侯府拜訪了一回。北昌侯身為吏部尚書,六部之首,帝心之臣,不過,吏部尚書不入內閣,故此,北昌侯與內閣之人的交情不算深厚。不過,他與李相年輕時便相識,算是有些交情了。李相既來了,就不會九曲十八彎的說些雲山霧罩的話。北昌侯請李相書房敘談,李相嘆道,“這一輩子,便是當年陛下親政之時,也從未覺有此艱難。”
北昌侯聽這話極是吃驚,他與李相雖有交情,卻是各有各的地頭兒,還未到交心境界。李相突然發此感慨,叫北昌侯不知道該怎麼接了。北昌侯反應也快,呷口茶道,“艱難也只是一時,待陛下龍體康復,也就好了。”
“是啊。”李相寡淡的應了一句。
在北昌侯府未坐許久,李相便起身告辭了。
高官有高官的住宅區,李相的轎子沿著青石板路拐了兩個彎,不知怎地,就到了蘇相府上。李相併沒有拜訪蘇相的意思,但不留神的自轎窗的一層輕紗瞥到了蘇府緊閉的獸頭大門,忽然心下一個激凌:老狐狸蘇默可是自陛下病倒便開始稱病的!
要說別人,李相是不會多想的。
但,蘇相不同。
想當年,李相官至戶部尚書,內閣第二把交椅,他還較蘇相年輕,人人都以為他是下任首輔的不二人選。當時,陛下也對他極為信重,還點他為春闈主考,李相那時也認為,大約蘇相之後就是他了。可就是在那一年,科弊案發,他因此案牽連,被調離帝都,外出任總督。
那年,是誰推薦他為春闈主考的?
李相併不是蠢人,想想也知道,定是蘇老狐狸的手筆。兵不血刃的便將他調離帝都……李相每想到此事就恨的牙根癢,可心下也得承認,蘇老狐狸道行不淺。這老狐狸也是,看人家掌院徐學士,說病就病,說死就死。蘇老狐狸卻是只病不死……李相越想越是心驚。
李相回府便命老妻準備幾樣藥材,準備去瞧蘇相。
李夫人道,“這都晌午了,沒有大晌午去瞧人的。何況是蘇相府上,下晌也不合適,不若明日去吧,眼瞅就是端午,也是節下。老爺與蘇相在朝為官多年,蘇相病著,大節下的,老爺也該去瞧瞧。”
李相便應了。
第二日,早朝晨會結束,徐少南就捧著禮盒等著呢。李相雖知這位內侄是來他身邊做jian細的,可說句良心話,這位內侄行事俐落、八方周到,倒也不錯。
李相親自過府,蘇不語親迎出門,李相溫言細語,一派關切,“早想過來瞧瞧老相爺的身體,一直這事那事的,就耽擱了下來。不知,老相爺現下如何了?”
蘇不語請李相至花廳奉茶,一面道,“勞世叔記掛,父親還是那樣,既不見好,也沒有更壞。只是,這病卻是不好見人,除了侄兒,但有親戚長輩過來探看,父親都不相見,只怕過了病氣。還請世叔見諒。”
李相看蘇不語活蹦亂跳的,心下想,你那狐狸爹還沒把病過給你,看來老狐狸並無大礙。一面想著,李相只道,“老相爺自來如此,事事都是先人後己,如何不叫人惦念他呢。內閣沒有老相爺,我們都失了主心骨啊。”
這話一聽便是言不由衷,偏生李相不論表情還是語態,都極為真摯,把蘇不語麻出半身的雞皮疙瘩,客氣道,“我爹也是心下著急,只是奈何身子不爭氣,每月服下湯下,多是昏睡。略有清醒,就記掛朝事。他越是心急,這病好的就越慢。我每每也勸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