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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太太一笑,“大約是這樣的。”

    謝莫憂道,“看來閩地也有閩地的好處,都說閩地挨著南越亂鬨鬨的,如今可見物產豐富,也不算太差的地方。”

    “真箇孩子話,你表兄去這幾年,遭了多少海匪攪擾海境,不得安寧。你表兄還算有能為,未辜負聖恩。”謝太太說到這個娘家侄兒,臉上光彩都不一樣,心下又思量,倘大姐姐膝下也有此等一二兒孫,便是沒有爵位,以後也是不用愁的。

    只是,誰不盼著兒孫爭氣,可各人有各人的命數,卻不是人力可強求的。不說別家,就說謝莫如,誰盼著謝莫如有出息呢?偏偏謝莫如就有這般本領。

    謝太太看謝莫如一眼,謝莫如靜默悠然的坐著。

    謝太太嘆口氣,道,“你們姨太太年歲大了,性子孤拐些,你們都是有心胸的孩子,長輩略有不是,不要放在心裡才好。”

    謝莫憂忙道,“祖母多慮了,我看姨太太還好,就是心直口快,格外慡快些是有的。”

    謝莫如沒評論朱氏的為人,只是道,“祖母,姨太太平日裡不進宮向太后娘娘請安麼?”  

    謝太太嘆了再嘆,“姨太太又無誥命,無詔哪得進宮。”

    謝莫如唇角一抿,不再說話了。看來,前承恩公當初定然不是小罪,陛下親政都肯給英國公的死對頭寧國公府翻案,胡家是親舅舅家,倘前承恩公有可恕之處,陛下不會不給母族這個面子。再者,朱氏兒孫中亦無出眾人才,不然,朱氏長子娶的是老衛國公的嫡女,縱使丈夫因罪過身,有皇帝外家這座牌坊,有岳家的勢力,還有壽安夫人這個尚在人間的老祖宗,怎麼著也能得一官半職。兒子有了官職,照樣可為母親請封誥命。

    怎麼會一官半職都沒有呢?

    謝莫如垂眸思量,又問,“祖母,姨太太家的伯父未曾出仕麼?”

    謝太太道,“你們年歲小,不知道,你伯父身子不大便宜出門,陛下賞了個員外郎的勛官。他平日裡多在家裡修身養性,也沒去衙門當差。”

    謝莫如頜首,如果是個虛職,的確是不好為母請封誥命的。謝莫如盤算了一回朱氏長子的年歲,知道謝太太是用了春秋筆法一帶而過,再者,倘真有本事,孫臏當年也是不良於行,也沒擋住人家建功立業,名揚千古啊。謝莫如識時務的不再細問。  

    倒是謝莫憂格外善解人意,“怪道不見這位伯父出門,三娘雖見得少些,卻是極好相處的性子。”

    謝太太笑,“你們是表姐妹,自當好生相處。”

    謝莫憂一笑應下。

    謝莫如也勾起了唇角,明眸微眯。看來謝家與承恩公府的關係,比她想像中的還要疏遠。不然,憑謝太太與朱氏嫡親姐妹的關係,以前也沒多見謝家與承恩公府有什麼親密往來。還是謝柏尚宜安公主後,宜安公主三不五時的帶著謝莫憂過去走動。至於謝太太,一年裡也就壽安夫人過壽那日過去。這並不奇,壽安夫人過壽,凡帝都誥命,除非真與承恩公府有深仇大恨的,不然都會去。不為別的,看在陛下的面子上,也得給承恩公府這個面子。

    暑日炎炎,都擋不住街上的喧囂熱鬧。謝莫如對承恩公府長房做出評估後,不欲再為這家人費心思,便攏開車窗上的紗簾,望著窗外人來車行。

    一時,馬車駛入平安巷,市井的繁華瞬間被高牆灰瓦的沉靜所吞沒,謝莫如放下車簾,闔眼聽著車輪轆轆作響,心下默數到一百時,便到了尚書府門口。

    女眷下車換轎,直去二門。男人們沒這麼好的待遇,都是靠走的。二門已有管事媳婦侯著,接了謝太太並姑娘們屋去。房間裡設了冰盆,翠軒半敞,有淡淡水氣與淺淺馨香,應是焚香後的余香與廳中院裡的花木芬芳。  

    謝太太略說幾句話就打發小姐妹二人回屋歇著去了,謝松謝芝父子也自去安歇,素藍帶著丫環們捧上溫水巾帕,服侍著謝太太謝尚書洗漱換衣。

    直待都收拾妥當,夫妻二人去裡間兒休息,謝太太坐在臨窗的一張芙蓉榻上,將一個湘竹枕橫放,讓丈夫躺一躺。謝尚書別看已是做祖父的人了,年紀未算老,在尚書這個職位上是正當年,只是脫鞋在裡頭靠著,謝太太搖著團扇為丈夫扇涼,道,“這麼大熱天的,吃席吃來吃去的就吃個累字。”

    素藍捧來溫茶,謝太太先服侍著丈夫喝了半盞,又問他可曾吃好,要不要喝醒酒湯。謝尚書笑,“舅兄家準備的席面兒很不錯。阿雁這般出息,我喝得不多,倒是舅兄怕是醉了。”

    謝太太笑嗔,“真是的,什麼年歲了,就是灌酒,也是孩子們的事兒,大哥也是,就是歡喜也得想想自己什麼年歲的人呢。”

    “舅兄老當益壯。”謝尚書問老妻,“你們吃酒可還順利?”

    “沒什麼不順的,都是一家子親戚,就是大姐姐,有些左性,叫莫如三兩句就壓服住了。”謝太太低聲道,“你不知道這丫頭說話,真跟刀子似的。”  

    “姨太太這些年……”謝尚書不必問就知朱氏為哪般為難謝莫如,他並不是偏著謝莫如,主要是謝莫如戰力太過強大,謝尚書擔心朱氏給被謝莫如幹掉。不過,謝尚書終說的是大道正理,謝尚書道,“只看舅兄家這般,姨太太也該悟了,以後如何全看兒孫。兒孫出息,自不必說。便是兒孫平庸些,平平安安的,有宗族親戚幫襯著,家業也能立得起來。跟莫如打個嘴上官司,能有什麼用。”又打不贏。

    “這道理誰人不知,只是,大姐姐這些年委實過得憋屈。再說了,阿雁這樣有本領的兒孫,誰家不想要啊?兒孫的事,多是天意。好兒孫,人人都盼。可往帝都城瞧瞧,真正拿出手的有幾個。泯然眾人的都得說是懂禮的,再有花天酒地的,那是上輩子欠了債的。大姐姐這些年也是不順當,人才越發左性。要是遇著莫憂這樣的,容她說幾句也就算了。非得找莫如尋不是,我勸都不知怎麼勸。”謝太太還另有擔心呢,問丈夫,“你說莫如會不會記恨大姐姐?”

    “記恨姨太太做什麼。”姨太太都活成這樣了,還有什麼好記恨的。

    謝太太不知丈夫心中吐槽,聽丈夫這話心裡也安慰些,“我覺著也是,莫如雖說嘴巴厲害,真不是沒心胸的。”像寧氏,寧氏自打禁了足,謝莫如每每代謝太太管家,該有寧氏的從來不少半分,就是謝芝幾個,謝莫如不說照應他們吧,但是,如果有什麼出頭露臉的事兒,也會順手把庶弟們往前推一把。  

    非得謝莫如這般心胸,謝太太不能放心呢。

    老夫妻二人說一回朱雁,謝太太不禁念叨起次子謝柏來,道,“眼瞅著就進六月了,阿柏什麼時候回來,你心裡有個准數沒?”

    謝尚書倒是不急,徐聲道,“這急什麼,我朝與西蠻雖開有榷場,卻是好幾年互譴使臣了。這次使團既去,自然事情不少,總得把陛下交待的差使都辦好了,才能回來。”

    “他自小沒離開過我,這麼一走好兩三個月,我這心裡,一直空落落的。”

    “不是還有我麼。”謝尚書捻老妻的手一把,謝太太嗔,“去去去,一把年紀了……”到底沒把手奪出來。

    算啦,一把年紀了,摸也摸慣了。

    六月初的時候,謝太太不過是這麼隨口跟老頭子絮叨上幾句,待時進七月,寒瓜擺上桌盤,謝太太已是吃不下也睡不香了。

    謝太太心裡急的躥火,私下同謝莫如道,“也不知是不是西蠻那邊兒有什麼事?”

    

    謝太太會同謝莫如說這話,其實有點兒奇怪。謝莫如不過閨閣小姐,外頭事即使知道些,知道的也不多。如使團返帝都之事,正是朝廷大事,謝尚書應該是消息最靈通的那個。謝太太與丈夫一輩子恩愛,怎麼不問謝尚書,反與她講。

    謝莫如心有疑惑,便直言問謝太太,“不知祖父怎麼說?”

    謝太太嘆,“你祖父一樣掛心,我怎敢再絮叨添他心事。我也囑咐過莫憂了,不許在你祖父面前提這個。”親兒子,父母沒有不記掛的。

    謝莫如暗道,原來世間還有這等情義,知你擔憂,故此不言。

    謝莫如既明白謝太太的心思,想了想道,“便是兩國交兵,亦有不斬來使之說。我朝與西蠻太平日久,西蠻王年邁,子嗣眾多,即使有什麼事,也不可能與使團安危有關。”

    謝莫如雖不能念個咒召謝柏回來,但,不能不承認,謝莫如有一種特別的氣場,她的目光,她的舉止,她的一言一行,她整個人本身就帶著一種篤定的安撫人心的味道。謝太太臉色緩和許多,“可為什麼這會兒還沒回呢?”

    謝莫如私下自己也想過使團未如期還朝的事,便把自己的推測告訴了謝太太,道,“西蠻那邊有事。”  

    “有什麼事?”謝太太把謝莫如當神仙。

    “於二叔,不算壞事。”

    謝太太眼中一亮,“那是有什麼好事?”

    謝莫如微微搖頭,看向謝太太,“正常出使,便是西蠻,一來一去,快些時候,兩月足已,若腳程有些耽擱,最多三月。如今都快四個月了,能讓使團緩歸,必是大事。”略一尋思,謝莫如就想到了安撫謝太太的好法子。於是,她建議道,“祖母若擔憂二叔,不如擇日去西山寺燒香。祖母不是常說麼,西山寺的香火再靈驗不過。”

    菩薩的信譽還是很高的,謝太太連忙道,“ 這話有理。”急叫素藍去安排,明日就去燒香禱告。謝太太委實心神不寧的厲害,她竟重複的又問了謝莫如一遍,“你二叔他們不會有事吧?”

    謝莫如篤定,“祖母放心,不會有事的。”

    事涉謝柏,謝太太體諒老頭子,心裡已是急的火燒火燎,硬是一字不問,裝的沒事人兒一樣。其實謝太太知道,老頭子一樣著急。不要說謝尚書,謝松也很擔心使團安危。

    先是謝尚書謝松高先生一道商量了一回,都猜測是不是西蠻那邊兒出大事了。謝尚書甚至懷疑,難道西蠻王被謝莫如給問死了。去歲謝莫如可是說麼,西蠻王年歲不小了,六十有一了。這年歲在東穆也算得上高壽,何況西蠻那地界兒,天天風吹日曬,不論生活水準還是醫療水準,都遠不及東穆。要不就是,使團出了大事,不然不至於現今未歸。

    西蠻離得太遠,三人都沒有星點兒情報,這樣無端猜測,腦補也能嚇死人。謝尚書乾脆命人叫了謝莫如過來一道商議,倒不是要藉助謝莫如的智慧,主要是謝莫如的血冷一點兒,有助於理性思考。少腦補一二,謝尚書還能少生幾根白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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