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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毅侯。”謝莫如什麼都沒說,他們府里與永毅侯府素無來往,倒是永毅侯府的老太太,她少時曾見過一面。謝莫如又打發管事拿著帖子去各皇子府問侯。
一時,又有謝芝過來,見謝莫如皆安好,這才放心了。
謝莫如問,“家裡可好?”
謝芝道,“大姐姐只管放心,家裡人都好,有幾個鬧事的,昨晚便處置了。”
謝莫如頜首。
謝莫如這裡沒有什麼不放心的,她事事走在前面,雖沒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卻從來都是做最壞打算的。
謝尚書不放心的是三皇子,聽說三皇子府上還拘著那些鬧事的人,謝尚書悄聲道,“此等逆賊,罪不容誅。”
三皇子在刑部多年,但他真不是個心狠手辣的,而且,那麼些人,不經審訊便要私自處置,是否……不大妥當。謝尚書見三皇子猶豫,再道,“一經審問,逆賊嘴裡能有什麼好話,老臣只怕逆賊會胡攀亂咬,反生是非。”謝尚書活了這些年,什麼沒見過,三皇子府不一定就全都光風霽月,這些細作,既是靖江派來的,真要來刑部一審,怕是三皇子無事都要惹上一身腥。正遇亂局,這等當死之人,如何能留!
三皇子連忙回去把人處置了。
小唐一大早的就急吼吼的去瞧他師祖了,見他師祖北嶺先生安然無恙,方大大的鬆了口氣,一手撐腰,待氣勻了,小唐方道,“我也不曉得昨晚出了這麼大事!不然,我早過來了,師祖,您沒驚著吧?”
說句老實話,北嶺先生改朝換代早見過了,這些事,還真驚不住他老人家。倒是北嶺先生看小唐一腦門子的汗,問,“你們府上還好?”
“挺好的,我都不曉得昨晚發生這麼大事,吃過早飯才知道!我就連忙過來了!聽小忠說,我們府上也有幾個反賊,不過都給抓起來了!”小忠是小唐自幼的親隨,自小一道長大,最忠心不過的。小唐一面擦臉上的汗,一面道,“我要知道昨天有反賊,定不能睡覺的!!還好我們府上規矩嚴,侍衛也得力,要不,還不得把王妃跟小殿下們驚著。”
小唐自己其實也不大清楚昨天晚上府里是怎麼回事,只聽說是有人謀反,抓捕了不少人,小唐自己沒啥,他侄孫小小唐是小殿下的伴讀,都是跟著小殿下歇的,他自己在外院,昨晚睡得也安穩。便是他身邊的人,因他是來帝都在王府當差,父母給安排的都是世仆,最是忠心可靠的,此次有些官眷下人事涉其間,小唐身邊的人都很是安穩,這也是世宦之家的好處了,用的是世仆,而世仆,輕易收買不得的。小唐急著來看他師祖,並沒多打聽王府的事。北嶺先生卻是人老成精,從小唐這有些混亂隻言片語里就能察覺出來,閩王府這事兒沒鬧大,連小唐都未驚動,可見不是提前有所防備,就是閩王府有著一流的安保措施。
北嶺先生問,“你身邊人沒事吧?”
小唐汗已經擦好了,臉頰仍是運動過後的紅潤,他眨眨一雙明亮的大杏眼,道,“我身邊人能有什麼事?”
北嶺先生道,“沒事就好。”
真是蠢人有蠢福。
昨夜鬧那一場,人人不得安心。
一大早,四皇子妃找謝莫如一併進宮請安,他們王府都亂了一回,宮裡如何,還不曉得呢。
謝莫如原也打算去看望蘇妃的,說到昨夜,謝莫如道,“說來還得多謝四哥哥嫂,那麼亂,還得照看我們府里。”
“哎,這也沒能幫上忙,說來,你們府里倒還森嚴些。”兩家本就是鄰居,何況四皇子夫婦也知道五皇子不在,故此,自己府里平息了,就連忙讓四皇子過來瞧瞧。好在謝莫如平日裡治家極嚴,府里並未鬧起來。不然這府里沒個主事的男人,到底不叫人放心。因四皇子府里也不太平,待四皇子帶人過來時,謝莫如府里的亂人已挨個砍了腦袋,四皇子見他五弟府里沒事,便回去把自己府里的那些亂人也收拾了。
“四哥四嫂有這個心,就比什麼都好。我們府上,殿下不能理事,城內又戒嚴,孩子們都小,不怕別的,就怕出事。”謝莫如道,“早上我著人去各府問侯,好在咱們幾個府里都是有驚無險。就是大嫂子受了驚嚇,待咱們明兒個再去瞧瞧大嫂子。”
“是啊。”
倆人商量著,就去了宮裡請安。四皇子妃留在太后那裡說話,謝莫如在慈恩宮請過安後就去了淑仁宮。
謝莫如是到淑仁宮時,方知道太孫受傷的事的。
蘇妃原在榻上倚著,聽到謝莫如來了,直接掀開薄被起身,先問,“你沒事吧?”兒子不在,媳婦到底是女眷,孩子們都小,蘇妃昨夜一宿沒睡,並不是就怕了反賊,完全是心裡惦記著謝莫如和孩子們的安危。
謝莫如見蘇妃眉宇間掩不住的憔悴,上前扶她坐下,柔聲道,“母妃放心,我們府里都好,昨夜倒是有些亂人,沒能成事,就被拿下了。母妃也知道,現下外頭就不太平,府里較往日森嚴些,昨晚也沒驚動太多人。剛剛於內侍到我們府上傳話,說是明兒個孩子們就能繼續上學了,想來宮裡也太平了。母妃這裡沒出什麼事吧?”
“我宮裡有幾個宮人不大妥當,都處置了。”蘇妃拍拍謝莫如的手,嘆,“大家平安,就是福氣。”
謝莫如接了青寧捧來的兩盞燕窩,一盞奉予蘇妃,另一盞自己接了,打發青寧下去,方笑道,“母妃只管安心,這事早發生比晚發生要好。倘真是靖江臨城,宮裡宮外的這樣一亂,可就是大亂了。如今宮裡清寧了些,我也放心孩子們進宮來念書。”
蘇妃一直在後宮,消息不若謝莫如暢通,她道,“昨兒難道不是靖江臨城麼?”蘇妃以為是真的。
謝莫如低聲道,“根本未有靖江臨城之事,要依我說,昨夜怕就是為了清一清這帝都城的細作。”
蘇妃恍然大悟,其中當然有蘇妃不能明了之事,譬如,穆元帝怎麼知曉昨夜細作要行動的?但,蘇妃又不禁沉吟,“可是,倘陛下知曉此事,如何能令太孫受傷呢?”
謝莫如有些驚詫,“太孫受傷了?”
蘇妃微微頜首,“我並未著人打聽,但消息都傳到我這兒來了,想是傷的不輕,陛下派了竇太醫過去。”
謝莫如垂眸,思量片刻道,“靖江自幼一直居於宮中,後來雖去就藩,卻是於藩地步步坐大。這些年,他在帝都安排了多少人,怕是陛下也不能全權知曉,不然,不至於令宮中犯險。”
蘇妃嘆,“是啊。”別個不說,穆元帝最重視皇子皇孫,這些細作,倘穆元帝知曉,早秘密處置了。怕是穆元帝亦是不知,方用此打糙驚蛇之計。
蘇妃悵然道,“帝都都這般情形,不知江南如何了?”她很少問起兒子安危,主要是,她記掛,謝莫如一樣記掛,而且,謝莫如又哪裡知道兒子在江南如何了呢?今日蘇妃受此驚嚇,不禁想到遠在江南的兒子,是危還是安呢?一時情不自禁,就說了出來。
謝莫如自然看出蘇妃的擔憂,她道,“在帝都只能坐困愁城,倒不若江南,雖暫且一敗,卻仍有迴旋餘地。靖江雖北上,但根基仍在江南,根基在何處,日後成敗必定落在何處。何況,靖江的套路,我與殿下在閩地三年都能摸得差不離,江南雖敗,仍不乏有可用之人。再者,閩地兵馬並未大損,倘能以閩地兵馬為中心,整合江南殘存兵力,此等細作小道,不足為懼。當初,殿下手底多是新兵,臣屬中亦有靖江細作,照樣勝了靖江。所以我說,成敗不在這些雞鳴狗盜之處。要緊的是,上下一心,用兵得法,則勝數可期。”
蘇妃聽得謝莫如這一番侃侃而談,自然而然的就寬了心,欣慰道,“對,是這個理。”
謝莫如勸蘇妃吃了一盅燕窩,蘇妃道,“既然來了,一會兒你去東宮看看,這些天,太子妃也頗是辛苦。”要說太孫之事,蘇妃也甚為惋惜。但對東宮,蘇妃也實在沒有別的話好說了!當初她兒子就不看好太子去江南,太子死活要去。去就去吧,去了就亂來,江南至此一敗塗地,皆因太子而起!倘非江南大敗,帝都也不會有此亂局!更不需五皇子親去險地,太子惹出的話,叫五皇子過去填坑,儘管這也是富貴險中求了,但倘當初太子能聽人一句勸,何至於此!哪怕那不能說的“富貴”,蘇妃相信憑兒子媳婦同心,就算沒有江南之事,照樣是能搏一搏的!
現在太孫這樣了,歸根究底,都是太子自己惹出的禍事。但孩子到底無辜。
既知太孫受傷,謝莫如自然要過去探望的。
看望病人,都要上午過去方好。
謝莫如並未在蘇妃宮裡耽擱,蘇妃命大宮人青寧備了兩份藥材補品,讓謝莫如一併帶了去。一份是淑仁宮的,一份是謝莫如的。
謝莫如到時,三皇子妃四皇子妃都到了,太子妃整個人都憔悴的不成樣子,整個東宮似乎都失去了往日的那種精氣神。三皇子妃正在勸慰太子妃,謝莫如給太子妃見了禮,坐下來,待宮人奉了茶,謝莫如慢呷了一口,方道,“事已至此,娘娘好生保重,不然待太子歸來,見著娘娘這般傷情,心裡怕也不好受的。”
一說太子,太子妃的眼淚都掉下來了。爹死了,兒子傷了,太子老公生死不知,太子妃恨不能自己也跟著去算了。謝莫如道,“您放心吧,太子殿下平安著呢。”
太子妃猛然抬起一雙淚眼,灼灼的望向謝莫如,聲音喑啞,道,“五弟妹的話可當真?”
謝莫如轉手擱了茶盞,道,“娘娘想一想,倘靖江當真得手,哪裡還會掖著藏著?就是靖江王說的話,娘娘一句也不必信,靖江嘴裡要是能說太子殿下的好話,他今日也就不會謀反了。一直沒有太子的消息,就是絕好消息。娘娘想一想,當初閩地的戰事,朝中是不是也有一段時間沒有閩地的消息。戰時就是如此,消息來往難免不暢。何況,一時之敗不為敗也。就是吳國公之事,娘娘也暫可寬心,別人不說,當初永定侯的事也是不得已的計量,為著戰事,也難免令永定侯府一場傷心呢。”
“戰事還未結束,江南到底如何,誰都不曉得。現在的消息,不一定就是準確的消息。娘娘放心,太子殿下,必會平安歸來!”
謝莫如勸人,從來不是“你想開點兒吧”“家裡就指望你了”“日子好過壞過都得過呀”,從來不是這一套,她一向是以分析局勢為主,心裡安慰為輔。連太子妃這種沒了爹、丈夫生死不知、兒子重傷的局勢,給她一分析,太子妃都覺著有了救命稻糙,太子妃拭淚道,“只盼應了五弟妹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