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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扶風實在百思不得其解。
這裡想不通,柳扶風暫且按下,依南安侯的本事,便是殺不了馮飛羽,困也能困死他的。不,江行雲在馮飛羽手裡……想到江行雲,柳扶風微微一嘆,倘換個人,能換得馮飛羽一死,柳扶風定是換的。江行雲是他的同僚,在江南之戰中立下無數汗馬功勞,若馮飛羽拿江行雲來換己身性命,說不得柳扶風也要答應的。
趁現下馮飛羽不在靖江軍中,柳扶風命李宇為將,出戰鄱陽郡,牽制林凡。南安侯去追馮飛羽了,但南安侯這幾年,也在湖廣一帶調理出幾個可用之人,這幾年湖廣在林凡的駐守下,幾年來還算安穩,只是間或有盜匪為患,林凡能放心的發兵豫章,就表示了對湖廣的放心。當然,這是林凡不知道那些盜匪頭子後頭是南安侯與李九江啊!要是知這二人作祟,說什麼林凡也不能放心的兵出豫章。
所以,當林凡接到韶州府告急軍報時,林凡還以為是盜匪為患,這也是韶州守將的昏饋,以為沒穿統一兵甲的便是盜匪,但長眼睛的就能看到,這些人手裡的刀箭攻城的雲梯撞城門的攻牆車還有不斷往城裡發she的飛天神火、火球、火雞、火禽以及毒氣彈連環弩,這些豈是盜匪能裝備的。
林凡只接到一封韶州告急信,他以為韶州打退了盜匪,還與穆三說呢,“老臣不在,便這般雞飛狗跳的。”
穆三笑,“有您,才有主心骨不是。”
林凡連忙謙道,“老臣也就是打打殺殺的本事了,不及三殿下睿智明斷。”
二人互謙幾句,都不知韶州已被屠城。
是的,屠城這樣的事,未發生在靖江軍中,卻是發生在東穆軍中。
於是,當馮飛羽率殘軍返回軍中時,正趕上林凡接到寶慶府投降的消息,林凡當下臉都變了。致此,彭大郎之名響譽江南。
當然,不是什麼好名聲。彭大郎作戰殘暴,當屬東穆之最,他是東穆太祖立國以來第一位屠城的將領,但也正是由於其赫赫凶名,許多小縣小城紛紛望風而降,倘不降,就怕這位將軍攻入州府後屠個乾淨。
馮飛羽臉都未來得及洗,直入帳中,與林凡道,“林將軍立刻率兵回防湖廣。”當然,馮飛羽還有更要命的消息帶給林凡,“南安侯未死,若本帥所料未差,這些年,南安一直躲在湖廣!”
“怎麼可能!”林凡與穆三異口同聲。
馮飛羽臉若寒冰,一字一句,“本帥親眼所見!”
林凡想馮飛羽回來時的挫樣,不禁心下一懸,道,“元帥莫不是在閩地遭遇南安侯?”
馮飛羽微微頜首,林凡倒吸一口冷氣,馮飛羽率萬數人,能在遭遇南安侯時還能保全性命退回鄱陽,也不算無能了。主要是,南安侯的厲害,林凡深知,當初他在南安侯手裡吃過敗仗。
一個殘暴的彭大郎就要人命了,現下又多了個南安侯,林凡都想直接上吊了,好在,他為宿將,雖知此二人難以對付,到底理智尚存,道,“南安侯既在閩地,當兵發浙地,豈不更為便捷。”
馮飛羽露出個諷刺的微笑,“我回來時便是自閩入浙,南安為趙將軍所敗。估計趙將軍的捷報已呈至陛下御前了。”
穆三與林凡皆不說話了。
穆三不說話是因為,穆三是趙斌的姐夫,而且,穆三一向認為趙斌在軍事上還是有才能的,雖然母親對此持懷疑態度,但,事實為證,趙斌先是從柳扶風手裡取回浙地,再大敗南安侯救回馮飛羽,這都是鐵一般的事實,至於馮飛羽諷刺一般的笑容,穆三直接理解為馮飛羽小心眼兒了。本來就是,馮飛羽此人,心胸實在不夠寬闊,先前有自己那死鬼大哥哄著,還肯聽話,現下但有半點兒不滿,立刻撂挑子走人。倘不是現下正是用人之際,穆三都想建議父親換了馮飛羽。這場戰事,自二月到七月,小半年了,勞民傷財至此,也不過打下豫章、鄱陽二地。馮飛羽或者以為自己是不可替代的,但,趙斌既為皇戚,且有軍功不證,焉何要閒置呢?
穆三垂眸掩下神思,安慰道,“元帥莫要灰心,縱閩地失手,亦不為大事,父皇聖明,斷不會偏聽偏信。”
馮飛羽擺擺手,“還有一事,殿下與林將軍未知。江行雲口口聲聲說本帥是她失散多年的同胞弟弟。”
穆三一口茶噴出來,林凡也是瞠目結舌,說不出話。馮飛羽道,“本帥自是不信這等話,但,江行雲最擅煽動謠言蠱惑人心,恐怕過不了幾日,連家父都要懷疑本帥是不是他親生的了。”
穆三再三道,“謠言止於智者,元帥莫要為此所擾。”
與穆三的面子話相反,林凡從來不敢小看謠言,尤其是他們這等帶兵在外的大將,只要朝中連續在陛下耳邊說上三十天‘誰誰誰不是忠心’之類的話,包管將位不保。林凡道,“這姓江的也是缺德,婦道人家壞到這份兒上的也罕見,怪道嫁不出去呢。”馮飛羽與朝廷離心,未必不與江行雲那兩封“告靖江書”有關。
雖現下靖江在江南占據優勢,但,林凡仍忍不住想,莫不是蒼天有意要絕我靖江麼?
五皇子也收到了彭大郎的戰報,五皇子平日裡做慣了安民撫民的事兒,眼見彭大郎連屠城的事都做出來了,心下很不是滋味,面兒上卻是不肯多言,拍案贊道,“好一員虎將!”
唐總督唇角動了動,見五皇子正在興頭上,也未說什麼掃興的話。只是私下諫了五皇子一回,唐總督道,“屠城之事,到底有傷天和。”
五皇子道,“我豈不知,朝廷御史得知,怕要有話說的。只是,彭將軍孤軍深入,倘非凶名在外,沿路城鎮豈肯這般識趣。屠城也只是一時之法,待得日後,我當上書父皇,安撫韶州。”
唐總督便不再多說了。
五皇子道,“算著南安侯也該回來了,不知江大人如何了?”
唐總督恭恭敬敬的安慰道,“殿下放心,江大人吉人自有天相,有南安侯在,定是無礙的。”話說南安侯“死而復生”一事,唐總督驟然聞知,亦是大駭。他自認也是五皇子心腹之人,平日只覺五皇子威儀端方,愛民如子,屢有仁政,但,屠城一事與南安侯之事,更讓唐總督對五皇子多了幾分說不出的恭謹。這位皇子,心思委實難測。
☆、第291章 交鋒離職之半章
五皇子給唐總督思量了一回,形象瞬間高大不少,更兼五皇子近來少有露面,唐總督覺著,殿下怕是在參詳什麼國家大事了。
事實上,五皇子少有露面的原因是,被馮飛羽追殺時逃命逃的太用心,五皇子大腿內側都給磨破了皮,現下雖裹了傷藥,傷處卻一時難以痊癒,故而五皇子走路,情不自禁的便會拗八字,為了自身高大形象,五皇子在人前是強忍疼痛的直著雙腿,只有在自己帳子裡才能痛快的拗一拗八字。所以,為了自身形象,五皇子便鮮少出帳了。
直至南安侯率大軍回來,南安侯回來,五皇子自是要親見的,南安侯還救援回了江離等人,五皇子更驚喜了,過去握住江離雙手,道,“阿離,你還活著?”
江離腦袋上纏著白布條,脖子上裹著厚厚紗布,見到五皇子,也極是感動,“蒼天保佑,殿下平安。”
更驚喜的還在後面,南安侯道,“江大人傷勢有些重,已安置在軍帳中了,有御醫在旁服侍。”
五皇子道,“我去瞧瞧江大人。”拗著八字腿去了。
江行雲也是頭上裹著白布條,見五皇子來了,正要起身相迎,卻是轉頭又抱著一隻銀盂嘔吐起來,直待吐過一陣,啥都沒吐出來,江行雲臉色愈發顯得蒼白消瘦,接過侍女端來的水漱漱口,道,“殿下恕罪,臣失儀了。”又與南安侯、柳扶風打過招呼。
五皇子擺擺手,“無妨無妨,江大人你,你還好吧?”
江行雲撫著額角,想下床卻險從床畔摔下來,五皇子忙道,“江大人你只管躺著,不必下來。那個,好好將養。幸虧江大人你沒事,不然,我如何對得住宋大將軍。你好好養著,什麼都不用管,把身子養好就行。”又吩咐御醫好生服侍,這就走了,出了帳子還交待近侍,“一會兒給江大人送些紅棗桂圓過來,補身子。哎,幸虧江大人無事,不然本王心下難安哪。”哎,這他也不知道江大人有了身子,幸虧沒事啊,不然,這叫他如何安心哪!五皇子一路腦補著。
看過江行雲,五皇子才帶著兩位重臣回到自己軍帳,問南安侯痛擊馮飛羽的過程,主要是出一出被馮飛羽追殺的惡氣!南安侯大致說了,南安侯帶了萬餘人救援五皇子,後,南安侯去追殺馮飛羽,跟南安侯回來的只有五千來人。彼時,南安侯兵強馬壯,馮飛羽卻是疲敝之師,如此一追一逃,南安侯兵馬折損猶有一半之眾,可見馮飛羽戰力。一路追擊,與馮飛羽打了十來仗,最後與馮飛羽達成協議,馮飛羽交出江行雲,南安侯放他回浙地。
五皇子頜首,很是滿意,“南安一路辛苦。”雖馮飛羽要緊,五皇子也恨不能殺他八回,但能平平安安的換回江行雲,尤其江大人如今的身子……五皇子都得慶幸未釀出大事故來。
南安侯想了想,把江行雲曾說馮飛羽是宋家遺失的孩子的事說了,五皇子臉色轉為凝重,“這麼說,馮飛羽是江大人的弟弟了?”
南安侯道,“是與不是,最好問一問江大人。”
是與不是的,五皇子撫著胸口,“真是造孽啊,該死的靖江,竟然還偷人家孩子,這跟拐子有什麼差別啊!”譴心腹去問江行雲。
江行雲腦袋被馮飛羽的鐵槍敲了一下,很不幸的給敲成腦震盪了,聽到五皇子著人來問她此事,江行雲想到馮飛羽便給氣得又吐了一回,漱過口,惡狠狠道,“那賤人,早晚把他殺刀萬剮!”
心腹回去稟與五皇子,五皇子鬆口氣,“虧得江大人說得有鼻子有眼,我險些信了。”
柳扶風笑,“非但殿下,臣聽了也以為是真的呢。”
五皇子道,“不知馮飛羽是不是信了,說來,馮飛羽那個爹還不如後爹呢。”
南安侯、柳扶風均是一笑。
江行雲這麼腦震盪著,也沒忘了趁機收拾馮飛羽,召來心腹吩咐苦幹事務,她就躺在床上養傷兼等消息了。
縱南安侯這張底牌被揭開,但南安侯死而復生所帶給靖江的震憾,遠不及彭大郎那殘暴的打仗風格帶給靖江的衝擊大。彭大郎是唯一一位打仗不需後勤補給的將領,糙糧什麼的,搶就是了。兵械什麼的,現下戰時,各州府都齊備的很,打下來,那些兵械庫就是他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