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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岳父生死不明,四皇子惴惴然,“還來得及麼?”將心比心,只要靖江王與靖江王的謀士們不傻,都不會放過這個機會!退一萬步說,哪怕他岳父未遭靖江王毒手,太子吳國公這一對賤貨,怕也要置他岳父於死地的!只是,靖江王是希望他岳父死在江南,而太子吳國公是絕不敢在江南下手的!不行!得趕緊說服父皇把岳父弄回帝都來!四皇子現在就盼著靖江王昏頭,或者念及甥舅之情,能放他岳父一碼。
四皇子立刻換了皇子服飾,與五皇子同車趕去宮裡。
皇城二十四小時有人值班,但一般內宮落了宮匙,便不能驚動穆元帝的。好在,蒼天庇佑,今晚主持宮闈安全工作的是李宣,今晚還正是李宣親自當值,尋常將領當值,也就是檢查下侍衛,待夜沉,自己就找個屋兒眯著去了。李宣不一樣,他格外認真負責,自己當值時都是熬通宵,因他如此負責,穆元帝格外信賴這個外甥。李宣與五皇子更熟悉一些,五皇子心中之事自然不能大張旗鼓的吆喝出來,他悄與李宣耳語幾句,李宣有些為難,“這再有一個半時辰也就天亮了,不能再等等麼。”
五皇子沒有半分猶豫,當即道,“半刻都不能等!表兄一定要為我通傳,不然誤了大事,你我皆是國之罪人!”
五皇子天生一張端嚴臉,以前年輕時就愛裝個威嚴氣派,他這般疾言厲色說出來,李宣想了想,也知道五皇子不是會將國之大事拿來說笑的人。關鍵還有一點,事關江南安危,李宣擔心他弟呀!尤其他弟當初是被南安侯點名兒帶去江南的,這眼瞅著南安侯要倒霉,他弟還不知咋樣了。太子這辣手的,連南安侯都能往死里整,萬一把他弟給壯烈了,李宣都不敢想。李宣道,“二位殿下稍侯,我這就進去通報!”
五皇子十分客氣,“有勞表兄了。”
四皇子的眼睛幽深的盯著內宮大門,不知在想什麼。
李宣親去通傳,也是足足過了小半個時辰,內宮的門兒才開了,裡頭只叫了四皇子五皇子兩人進去。今晚,穆元帝是歇在了謝貴妃處,貼身大太監鄭佳也是冒著性命危險叫醒了帝王。穆元帝披衣坐起來,道,“深更半夜的,有什麼事啊?”
鄭佳恭謹的輕聲答道,“說是江南的事兒,十分要緊,四殿下五殿下這麼深更半夜的來了,奴婢不敢耽擱。陛下,見還是不見?”
穆元帝道,“去偏殿。”復對謝貴妃道,“你再睡會兒。”
謝貴妃已是起身服侍穆元帝穿衣,打個呵欠笑道,“臣妾一會兒就補眠。”並不多話,服侍穆元帝略洗漱後,穿好衣袍,就目送穆元帝去了偏殿,又吩咐宮人備上幾盞蜜水送去。
穆元帝這一去偏殿,只過了一柱香的時間,謝貴妃就聽到侍女回稟,“陛下攜兩位殿下去了昭德殿,令人召蘇相進宮!”
也就謝貴妃這等位份,又掌宮務多年,故而可以稍加打探一下,聽侍女這般說,謝貴妃秀眉輕擰,心知必是有大事發生,可什麼大事四皇子五皇子知道,自己兒子不知道呢?暫時想不透,謝貴妃吩咐侍女道,“好了,下去吧,這話不要再提。”
侍女恭恭敬敬的退下。
要說四皇子五皇子對江南之事還屬猜度,穆元帝蘇相與靖江王打了多少年的交道,自知靖江王的厲害!倘靖江好對付,穆元帝就不至於先有永定侯練兵,再有設江南大總督之舉了,這種種舉措,說白了,不就是要平定靖江麼?
穆元帝道,“朕疏忽了。”
這位皇帝有個好處,不是死要面子類型,察覺自己疏漏,穆元帝也會坦然承認,絕沒有錯便一錯到底的矯情。蘇相已是將將七十的人了,發須皆白,大半夜進宮,卻不見一絲疲態,更難得的是,其大腦反應迅捷,政治手段老辣,遠勝年輕人。五皇子覺著,依蘇相的精神狀態,起碼能幹到八十。蘇相當即道,“陛下,靖江王自就藩起,不來朝不請安,以其老病欺瞞陛下,是為大不敬欺君之罪。且其在封地屯養私兵,逾親王制,野心勃勃,昭然若揭,請陛下立刻下旨申飭,令靖江王攜諸子孫來朝請罪!”這也是朝廷與靖江王的搞笑之處,雙方都沒有撕破臉,打仗打這些年,都是用“繅匪”名頭兒。
但,一旦要撕破臉,就涉及到“大義”之爭了,蘇相是絕不會讓靖江王搶了大義之名的!
“准了。”
蘇相繼續道,“請陛下立刻召太子回朝,儲君不能涉險,但有萬一,國基動盪,臣等百死莫贖!”天地良心,蘇相一直堅持召太子還朝,絕對並非出自私心。事實上,蘇相十分不滿吳國公所為,蘇相又不是瞎子,這位老大人在輔聖公主時就混得開,輔聖公主過逝後,他更受今上信任,可見真是流水的執政,鐵打的蘇相,可想而知這位老大人的道行了。吳國公那點兒心思,還不在蘇相眼裡,蘇相一向認為,大道直行!身為儲君,懂得駕馭臣子就夠了,儲君都去打仗,還要臣子做甚?更不必提結黨之事,儲君,正正經經的國家繼承人,滿朝文武都是你的臣子,眾望所歸,並不等於結黨營私!
江山都是你的,你結哪門子私啊!
蘇相真是想不通死了。
蘇相對於太子放著煌煌大道不走,偏去鑽營蠅營小道,還是有些失望的。尤其江南之行,其實,南安侯為帥,吳國公為輔的做法,蘇相是贊成的,既相互合作,又相互制約,走得好,這是一步妙棋。偏生去了太子殿下拉偏架,毀了滿盤棋!
蘇相再次要求穆元帝召太子還朝,穆元帝這次很慡快的點了頭,他老人家也知道現下江南是真的不太平了,不管怎樣,儲君不能出事,不然,何其恥辱!
接著,蘇相又道,“臣請陛下令閩王殿下秘密前往藩地,將南安州軍政一併付予閩王殿下調度,以擋靖江南下。”
穆元帝道,“靖江便是得了機會,也只會北上!”
“倘靖江北上,閩王可擊其腹背,攻其老巢。倘靖江南下,閩王殿下可擋其鋒芒。”
穆元帝雖格外重視太子一些,但手心手背都是肉,五兒子也很合他心意哪,尤其五兒子多麼盡忠王事,有點兒啥想法,立刻凌晨也要過來與他說。穆元帝是擔心江南亂局,五兒子有個好歹的……
蘇相看穆元帝猶豫,再次道,“陛下慈心厚愛,臣亦深知,還請陛下以國事為重!閩王殿下前番曾重創靖江,靖江必忌憚殿下。”蘇相薦五皇子,並非他與五皇子有什麼私交,也不是有什麼私怨,雖然他孫子給五皇子家的兒子做伴讀,但實際上,蘇相與五皇子話都沒多說過幾句。何況,這時候下江南,真不是啥好差使。蘇相薦五皇子,一則現下江南得有個人主持大局;二則五皇子有經營藩地的經驗;三則五皇子與靖江王交過手,有經驗!四則五皇子為臣子,國家有難,五皇子身為藩王,當然得有心出心,有力出力;五則,五皇子雖然論經驗不一定有吳國公老辣,但五皇子有一樣好處,他有自知之明!甭小看自知之明這四字,人能活明白這四字,一輩子就犯不了什麼大錯。就像前番閩地與靖江之戰,軍略並非出自五皇子之手,但五皇子用對了人,且配合臣下的主意,那一戰,何其漂亮!閩地上下得了多少實惠,就是五皇子也掙出一能幹的名聲!上述五種理由,促成蘇相力薦五皇子之事,還有一種不能說的理由,就是,吳國公位顯爵高,必要一更比吳國公貴重之人主持江南!蘇相是絕對不會坐視朝廷再出一位“英國公”的!
蘇相說到這份兒上了,五皇子不能不表態,他起身道,“父皇,兒子願意去藩地,幫助朝廷穩定江南大局。就是那啥,太子還朝,江南的事,到底得有個人料理。”
穆元帝幽深的目光帶著夜間特有的寒意,看向五皇子時多了一分溫暖與欣慰,穆元帝道,“這個不必你擔心,朕自有安排。”
穆元帝看向四皇子,“老五南下的事,不要再說與第二個人知曉!”
那般尋常淺淡的眼神,卻似是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壓力,竟讓四皇子不禁拔直了脊背,四皇子起身正色道,“兒臣明白!”不過,四皇子還是有些擔心岳父的……
當天早朝,本來大家還打算討論一下南安侯是真謀反還是假謀反的事,穆元帝根本沒給他們廢話的機會,直接道,“壽安夫人近來身子不大妥當,太后與朕說了幾遭,正好太子在江南日久,朕心甚念,讓南安奉太子還朝,一舉雙得。”穆元帝令南安侯回朝,但並沒有說南安侯謀反,而是以侍疾的名義。而且,是讓南安侯奉太子還朝,很明顯將太子的安保工作交給了南安侯,可見對南安侯依舊信任。
四皇子的擔憂卻沒有半點兒減少,父皇對岳父可見信任,只是,不知岳父如今是吉是凶了。
五皇子沒早朝,他回府就同妻子說了要立刻去閩地的事,謝莫如命紫藤帶了梧桐去給五皇子收拾東西,且不令走漏風聲,只說在帝都住的悶,去萬梅宮住上幾日。謝莫如道,“殿下去主持閩地之事,那江南的事要如何?”
五皇子輕聲道,“倘南安侯無恙,依舊是南安侯主持。倘南安已遭不測,父皇令我便宜行事,最好能接掌江南兵務。”“便宜行事”這四字,就很能說明他父皇的態度了,五皇子道,“我只怕來不及。”
“時機轉瞬即逝,只怕江南已入靖江觳中。”謝莫如知穆元帝已對吳國公生疑,道,“這些都是小事,殿下首先是要保重自身,沒什麼比自身安危更重。倘還來得及,殿下不必避嫌,立刻提扶風為主將!”
“這是自然。”五皇子自己也不懂打仗,他必要倚重自己的心腹之人的。
東西半日便收拾得了,謝莫如與五皇子帶著孩子們一併去了萬梅宮,五皇子先去郊外,再行秘密南下。
☆、第246章 交鋒之八
謝莫如這突然去了萬梅宮,妯娌們都有些意外,主要是今日是十一皇子與十二皇子的洗三禮,正是皇室女人們都要參加的熱鬧場合,謝莫如竟未到,只是命內侍送了禮來。不過,大家都是消息靈通的,都知道四皇子五皇子凌晨一更天就敲宮門的折騰,把蘇相都折騰到宮裡來了,結果早朝那一道又一道聖旨,直震得滿朝文武七葷八素,至今仍在腦袋發懵,好些人這會兒還沒回過神呢。不過,似乎四皇子五皇子也沒得了好兒,沒見四皇子妃的臉色也不大好麼。只是,四皇子妃一向守禮,心裡再怎麼不痛快,也總是要來的。謝莫如則是脾氣比天大,她不高興了,誰的面子都不給,這不,人也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