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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發了於公公,謝莫如就回杜鵑院休息著了。

    永福公主去了靜心庵祈福,這當然是官方說法兒。之後,整個帝都女眷的社交界就突然靜寂了。自宜安公主府的年酒後,謝莫如便不再隨謝太太出門兒,她自認低調收斂,但是,有人來謝家吃年酒,見著她也是客客氣氣的退避三舍。此等效果,謝莫如也在意料之外。

    便是三老太太聽說連皇帝陛下給謝莫如送了一隻鳥兒後,私底下頗是心驚膽戰的與江行雲道,“你說,那丫頭會不會報復我?”為啥這事兒跟江行雲說啊,一則這是她親侄女;二則,三老太太也知道謝莫如送了好幾回東西給江行雲。倆人關係好,三老太太是想著讓江行雲替她在謝莫如面前美言一二、緩和一下什麼的。

    江行雲明知故問,“姑姑得罪過謝大姑娘?”

    “算是吧。”三老太太道,“她娘以前——”說到此處,三老太太臉上浮現一抹深切的羞恥難堪,緊握雙拳,話說到一半便說不下去。江行雲便知這不是一般的羞恥難堪,她還是安慰道,“姑姑放心吧,謝大姑娘不是那樣的人。您是長輩,她怎麼會對你不敬呢。”  

    三老太太咬牙低聲道,“你不知道她們那一種人,發作起來哪裡還管長輩不長輩,都是六親不認的!”

    看來,姑媽被六親不認過。

    三老太太說著嘆口氣,“真真是老天無眼,怎麼叫這小的給翻了身呢。”

    江行雲道,“姑媽要是想和解,這樣的話還是要少說,您與謝大姑娘的事兒,我代為說和,如何?”

    對謝莫如,三老太太是既憎惡又忌憚卻又很識時務,她癟下嘴,“成。大不了以後我都躲著她。”

    江行雲微微一笑。三老太太知道侄女是為她做事,還問,“要什麼花銷不?要不咱們也送她一隻鳥兒?”

    唉,真箇好餿主意!您老確定陛下賞謝莫如一隻百靈鳥不是諷刺她?還是說,您老以為,陛下能賞她百靈鳥,便人人都能送她百靈鳥兒了?江行雲道,“不用,謝姑娘不是這樣的人。”

    過兩日,江行雲差丫環給謝莫如送了回東西,當天便與三老太太道,“已經與謝姑娘說了,謝姑娘果然沒有介懷。”  

    三老太太深吁了口氣,放下心來,贊江行雲能幹,又悄悄問她,“你是怎樣與她說的?”

    江行雲笑,“姑媽只管放心就是。”何需去與謝莫如說和,謝莫如的眼睛放的夠遠,姑媽不去招惹她就好,怕她也沒興致與姑媽計較那些瑣事。再者,謝莫如手邊兒最便(BIAN)宜的倚仗就是尚書府,姑媽是謝尚書的親嬸子,謝尚書對三叔三嬸素來禮待有加,謝莫如怎會無緣無故的對謝氏人出手?自斷臂膀,那就太傻了。

    一個篤定的人,總能給人以信心。雖然心下好奇,但,江行雲這樣說,三老太太便信了。

    自三老太太那裡回了自己的小院兒,江行雲也不禁留意了一迴廊下鳥籠,她對養鳥兒逗鳥兒沒什麼興致,不過,富貴人家的內宅,多會養些鳥雀添上一景兒。這些鳥雀亦有專門的婆子丫環的照顧飲食,矜貴的很。江行雲撫摸著烏木紫光竹絲編就的鳥籠,裡面白眼棕額疊尾的畫眉精神活躍的嚦嚦叫著……這隻鳥兒在想什麼呢?不過,得先確定,籠子裡的鳥真的是只百伶百俐的百靈鳥嗎?

    倘是一隻鷹,這樣的籠子,可是關不住她的。

    謝莫如根本不知三老太太要與她求和的事兒,便是知道,她也不會放在心上。三老太太無關緊要,倒是與江行雲交換了一本書後,過了初五,陛下開筆開璽,朝臣們也開始上朝當差了。  

    謝莫如知道自己如今是群邪辟易,除了上午去松柏院跟謝太太學理家事,余者時間就安安靜靜的在自己屋裡看書。便是宜安公主去長公主府的春日宴,也只有謝莫憂相隨,謝莫如是不去的。

    經過這一個新年,謝莫憂的人生觀再次得到顛覆,原以為謝莫如那樣得罪了永福公主,她都擔心家裡會受謝莫如的連累,誰曉得謝莫如沒事,謝家也無事,倒是永福公主,把自己折騰到靜心庵里去了。哪怕皇室是說永福公主去靜心庵祈福,謝莫憂對皇室的解釋也深信不疑,可她又覺著,此事或者就與謝莫如有關。而且,聽說謝莫如還得了皇帝陛下御賜的一隻百靈鳥兒。永福公主去靜心庵的那天晚上,內侍來了兩趟,都是找謝莫如的。

    如今,謝莫憂早沒了與謝莫如爭強好勝的心思,她完全覺著,她跟謝莫如除了都姓謝,都是謝氏女外,謝莫如是一種,她認知之外的生物。

    謝莫憂甚至後悔,要早知謝莫如這等本領,當初說什麼也該勸著姨娘的。再想做正室,再想做嫡女,但,遇著謝莫如這種連太后說句話都能挑出不是、公主都能搞進靜心庵的傢伙,她們母女,再怎麼想,也該忍著的。

    非但謝莫憂後悔,寧太太也在家後悔呢,不同於謝莫憂,寧太太的消息更靈通一些。寧太太簡直是後悔的N次方,上次行事,委實輕率。  

    相較於坐立不安的老妻,寧大人一如平常,急什麼呢,在籠子裡的都不急,籠子外的先沉不住氣。再者,他寧家與謝莫如,除了他那不爭氣的閨女外,皆為公仇。倘謝莫如真有大長公主的志氣,也不該找他尋仇。倘謝莫如要尋寧家報仇,那這帝都城中與謝莫如有仇的就太多了,不說別家,謝家也是其中之一。他其實就盼著謝莫如如此格局,介時不必任何人動手,謝莫如自己便是眾矢之地!

    可惜的是,籠子外的太沒耐心,而籠子裡頭的,太有耐心。

    籠子裡頭的謝莫如正在園中看迎春花,迎春花一開,天氣就漸漸暖了。春風拂過,謝莫如又搬回了紫藤小院兒。

    謝柏過來看謝莫如,二人去紫藤小院說話,謝柏笑,“過些天紫藤花也要開了吧?”

    “是啊。”四季輪迴,年年如此。

    丫環捧來香茶,謝柏接了,笑,“怎麼這般沒精神。”

    “春困秋乏。”出頭鳥不禁打,剩下的全都縮著脖子,不怪謝莫如精神不好。

    謝柏笑,“說一件事你就有精神了。”  

    “什麼事?”

    “西蠻王的生辰在五月,我給陛下上書,問陛下是否譴使問候,陛下准了。”謝柏並不貪謝莫如之功,特意過來與她說一聲。

    謝莫如笑,“恭喜二叔。”

    “該是我謝你。”謝柏笑,“走,跟我去書房說。”

    謝莫如道,“等我換衣裳。”她在杜鵑院都是穿常服。

    “快點快點。”

    不必謝柏催,謝莫如也俐落的很。迅速換好衣裙,謝莫如便與謝柏去了書房,謝柏自己的書房。墨jú上了兩盞茶,謝柏便打發她下去了,與謝莫如分主賓坐了,道,“我朝自太祖立朝,邊患不斷,陛下親政那年,晉王都陣亡在西寧關。這個西蠻王,你猜多少兒子?”

    不待謝莫如問,謝柏笑,“成年的就有二十一子十五女。”

    謝莫如驚嘆,“好會生。”

    謝柏自袖子裡取出一張薄絹,展開來,上面是西蠻王各子女聯姻的關係圖,詳盡至極,連多少年歲都有記述。謝莫如讚嘆,悄聲問,“二叔哪兒弄來的?”這些都是機密吧?  

    “當然是打聽來的。”

    謝莫如道,“帝都還有這般清楚西蠻境況的人。”

    “猜一猜?”

    謝莫如思量片刻,望向謝柏,“通四海者,必商賈也。”

    “莫如真乃神猜。”謝柏一笑,“去歲你給我提了醒,我便想著,西蠻什麼境況,除非去過那兒的人才知道。帝都里公門侯府是有的是,真正熟知西蠻的,只有一家,永安侯府。先永安侯曾在西寧關打過仗,西蠻大致什麼樣,永安侯府定是知道的。可要說現今形勢,先永安侯已經過身,今永安侯尚主之後就沒出過帝都城,怕永安侯也不大清楚的。不過,我還是跟永安侯打聽到了一些西蠻的事,年下公主得了一件紫貂裘,這種名貴的皮料,便是產自西蠻。我這才想到,與西蠻做生意的榷商。”

    “你素來對西蠻有興趣,這些事情我已經上稟陛下,給你看看,你心裡有數,別往外說就是。”對謝莫如的嘴巴,謝柏還是很放心的。

    謝莫如低頭把絹帛上的記錄看一遍,便還給了謝柏,笑,“那二叔該準備準備出使西蠻了。”  

    說到這個,謝柏嘆,“自晉王戰亡西寧關,陛下便鮮少用親貴於危事了。”

    謝莫如道,“說到晉王之死,我早便有些不解,上次聽祖父說,陛下因晉王之死問罪當時的西寧關守將老永安侯。既是問罪老永安侯,如何今永安侯又得以尚主,這般問罪,倒也稀罕。”你家有罪,我把嫡親妹子許給你兒子?天下竟有這般邏輯?不通啊!

    謝柏呷口茶,“這裡頭的事兒就早了,我也不大清楚。不過,有一事倒是朝野震動。晉王死後,老永安侯回朝,接替老永安侯的守將宋大將軍在平定西寧關之後,給陛下上過一道奏章,名字就叫,諫權貴從軍書。”

    “反正吧,我猜著,晉王大概是別有死因,不一定就怪到老永安侯頭上。”謝柏所齡所限,並不知此間內情,不過,他也能看出蹊蹺來,想到晉王還是自己岳父,又叮囑一句,“在公主面前萬不要提此節。”

    謝莫如笑應,又道,“南安關守將一樣是承恩公的公子。既是二叔上的摺子,陛下也批了,我猜使臣肯定有二叔的份兒。難不成出使比胡公子在南安關打仗還危險?”  

    謝柏笑,“這也有理。反正該做的都做了,陛下要用我,我時刻侯著。不用我,也悠閒,正好三月釀桃花酒去。”

    謝莫如也是一笑,出身官宦之家,又是少年得意,二叔自然少不了名利之心,不過,謝氏清貴,二叔已是駙馬,並不需太過汲汲,故而,進退間便多了一分灑脫。謝柏笑,“跟你說,我少時志向輔國以忠、愛民以德,泓遠也空泛,如今真正做了官,才知做好一件事也不容易。”

    “要是這般容易,人人都能為卿為相了。”

    謝柏哈哈一笑,道,“是啊。”

    說話間,謝柏斂了笑,道,“長公主府春日宴,我託了公主試探李樵之事,誰曉得公主剛一開口,長公主便沉了臉。先時蘇不語託過李宣,也在長公主面前碰了壁。李樵明年還想考秋闈,怕他報名都難。”

    謝莫如認真聽了,道,“我勸二叔,以後莫走長公主這條路子了,長公主非言語可動之人。而且,李先生少時之事,絕非長公主所為。倒是長公主,怕是代人受過了。”先時聽人口口相傳,只以為文康長公主為人魯莽彪悍,可真正接觸後才知道,長公主彪悍是真,魯莽絕對沒有。這位長公主明晰善斷,非尋常人,便是瞧不上庶子,也不會這種不入流的手段。只是,長公主過於彪悍,一力降萬法,才讓許多人誤會,以為李樵少時之事是長公主指使下人所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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