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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馮飛羽很快發現,他還真是小看了江行雲。

    那些圍攏在江行雲身畔的親兵軍隊,非但驍勇,而且,訓練有素,在馮飛羽面前雖節節退敗,但形散而神不亂。就江行雲本人,她並不一味與馮飛羽硬拼武功,也不求能勝過馮飛羽,她與親衛配合恰當,牢牢的拖住了馮飛羽的步伐。馮飛羽立刻明白,留在江行雲身邊的這千把來人,定與江行雲有千絲萬縷的聯繫,不然,不能有此熟稔配合。

    一直從清晨到正午,江行雲身邊千把人只剩下稀稀疏疏百來人,馮飛羽並不因勝而喜,他分出八千人去追擊突圍逃脫的五皇子,馮飛羽是想親自去追,卻被江行雲死死拖住。

    死死拖住。

    馮飛羽已是看出來了,江行雲是不要命了。

    一個女人,能做到江行雲這步,縱馮飛羽執死神之槍,也不由生出幾許敬佩之意,馮飛羽道,“你降我,我留你一命!”

    “你留我一命?”江行雲急促的喘著氣,伸手抹去唇角血跡,雖面容憔悴,神色依舊平靜,她望向馮飛羽的目光幽遠又悲傷,道,“你可知,為何我刺殺趙陽,刺殺林凡,唯獨未對你下手麼?”

    這女人又要拖時間,馮飛羽面色一冷,“你可以交待遺言了。”

    “有勞馮將軍了。”江行雲開口道,“我們宋家一向人丁單薄,祖父就是單傳,到家父時,也唯有父親一人,待到我這裡,人人都以為父親只我一女,其實,我還有一個弟弟。但阿弟少時,便遺失了。”

    “堂堂西寧大將軍之子,如何會輕易遺失?父親一直在尋找阿弟,可也許是天意,宋家人壽數皆不長,我十歲那年,父親便故去了。尋找阿弟的事,就此擱置。直待我十八歲時,與閩王妃有了交情,藉此機會,再次調查阿弟失蹤一事。直至現下,終於有了眉目。”

    江行雲實在是馮飛羽平生所見的最有才幹也最狡猾的女人了,看江行雲又開始囉哩八嗦的拖時間,馮飛羽已經不想讓她交待什麼遺言了,馮飛羽立要下手,誰知江行雲立刻道,“請馮將軍替我轉告阿弟,他之風采,未辱沒先人。父親泉下有靈,亦得欣慰!”

    因江行雲不怕死的精神令馮飛羽有些敬佩,故而,馮飛羽多問一句,“不知令弟乃何人,我定為江大人傳此口訊。”主要是,聽江行雲意思,她弟弟似也不是尋常人。馮飛羽也是人,是人便有好奇之人,何況,宋家之事頗有些玄疑之處。

    聽馮飛羽有問,江行雲雙目之中陡然迸發出似海深仇,她凜然怒喝,“當初靖江著人盜走家弟,不過是為了起事時威脅家父,打開西寧壁壘,引西蠻人入關。奈何家父年壽不永,青年故去,令靖江盤算落空。你想一想,你何等才幹,縱穆三忌憚你,難道靖江王就是個傻子!連你自己打下的地盤都不能讓你駐守!若不是趙陽遇刺,林凡年老,靖江那老狗無人可用,他會用你嗎?你在靖江軍中,可遇到一次刺殺?我為何要離間你與靖江王,難道就為了讓你們生出嫌隙,令你在靖江郁不得志嗎,真是說得你以前好像在靖江多得志似的?林凡、趙陽、你,你們三人,哪次不是最難啃的骨頭給你啃,是不是你的部隊折損最多,折損之後補入新軍,這些新軍由何而來?你麾下,有幾人是忠於你的,靖江可有在林凡趙陽二人軍中摻這麼多沙子?你以為靖江是疑世子,笑話!世子是人家親兒子!他要果真糊塗到如此地步,哪裡還會破格用你主持兵事!他靖江從來不糊塗,他不信的人不是世子,而是你罷了!”

    “你又有何不可信之處,你出身馮家,世子母族,靖江妻族,你以為他寵愛邱氏,那因何不予邱氏扶正?別說什麼邱氏扶正,穆三便身為嫡子的蠢話了。她便扶正也只是繼室,穆三再尊貴能尊貴過元嫡所出世子!還是說邱家不為靖江名門望族,邱家比馮家強百倍,靖江所忌憚者,無非是馮家所嚴守的這個秘密而已。你想一想,縱你生辰不與馮秉忠相合,可你是馮家嫡長子,送到莊子上,靖江郊外難道沒有莊子,為何要送你去深山老林,生怕你見人一般!軍中升遷,自有規矩,倘別人連下湖廣二地,何止升官賞爵,你呢,你不過是在飛羽將軍面前加了個大字罷了!哦,官職由三品升至二品……”江行雲譏誚冷笑,“你看一看靖江軍中,可還有比你更難升遷的武將!”

    江行雲的話嘎然而止,倒不是她說完了,是馮飛羽鐵槍疾掠而至,江行雲身後親衛一聲輕呼,江行雲卻是直接將寶劍扔到地上,對馮飛羽這一槍擋都未擋。馮飛羽槍頭正抵住江行雲咽喉,江行雲平平淡淡的望向他,“今,你我二人刀戈相見,亦是天意作弄,無謂對錯。殺了我,可對靖江投誠,依靖江脾性,他也就能放下你身世之事了。”

    “記住,你的名字,不叫馮宛更不叫馮飛羽,你姓宋,單名一個鶴字。”

    說完,江行雲閉上眼睛。

    馮飛羽手腕微動,一抹血光自玄鐵槍頭飛起。

    ☆、第288章 交鋒之斷魂刀

    當馮飛羽玄鐵槍頭飄起一抹血光時,一滴淚自江行雲臉頰滑落,在馮飛羽的玄鐵槍頭上暈出一朵淡淡的轉瞬即逝的淚痕。

    大家都以為馮飛羽這是要割了江行雲的腦袋,江行雲心腹江離眼中淚水驟然湧出,眼淚滾出兩行,江離才發現,他家大人的頭顱還好生生的長在脖子上,就是頸間多了一條血痕,血痕什麼的,只有腦袋還在就好。江離鬆口氣的同時,眼淚流的更急了,他抽抽咽咽道,“馮大人,相煎何太急啊。”

    馮飛羽根本沒理會江離。

    馮飛羽的心理素質是沒的說,能做主帥的人,每日見慣刀槍劍戟人頭落地,千萬人生死或許只是他一個命令罷了。但,馮飛羽仍被江行雲口中所言震憾的思緒紛亂。

    這個時候,最快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宰了江行雲,如此,不論江行雲說的是真是假,馮飛羽都算對靖江投誠了。但,如果馮飛羽是這樣的人,焉能為靖江世子當年的提攜之恩念念不忘?

    什麼樣的人最懂得感恩?

    不是那種啥啥都不缺的人,而是鮮少得到過恩惠的人。

    如馮飛羽這一生,他只得到過兩個人的恩惠,第一位就是馮氏家族的族長,這位族長大人在馮飛羽顯露出過人才華時將他推薦給了靖江世子。第二位便是靖江世子了,馮氏族長舉薦了馮飛羽,靖江世子給了馮飛羽以良好的教育。當然,依馮飛羽資質,出頭是早晚的事,但這兩人的幫助,讓馮飛羽縮短了功成名就的時間。所以,這兩人得到了馮飛羽的回報,靖江世子在軍中擁有了無可比擬的軍事力量,縱馮飛羽一直被排擠,靖江王待他亦不似林凡趙陽二人信重,但馮飛羽的軍事才能是得到靖江王認可的。倘靖江世子未出意外,馮飛羽會一直為他保駕護航,直至世子榮登大位。馮氏族長更不必說,馮飛羽名揚天下給家族帶來的好處,讓馮氏家族于靖江的話語權僅次于靖江第一氏族邱家。要知道,馮氏族長並非馮飛羽親爹,如果誰家有這麼個兒子,父以子貴,其父當顯耀於家族,但,正因馮飛羽恩怨分明的性子,那位曾經虧待過他的父親,更因馮飛羽顯耀而受到馮飛羽的打壓,以此,馮氏族長取代馮父成為馮家唯一可以同馮飛羽說得上話的人。

    這二人,都從馮飛羽這裡得到莫大回報。

    可見馮飛羽對恩惠的態度。

    當然,也有人說,靖江王予你馮飛羽高官厚祿,也是對你恩重如山哪。

    呸!

    倘有人這樣問到馮飛羽臉上,馮飛羽嘴上不說,心裡也要這般回他一句。從馮飛羽可以不慡就從前線離開的行止就知道,這人不是尋常那種君臣父子的性子,事實上,馮飛羽向來認為,他的官兒又不是靖江王白給的,是他建立功績領來的報償。而且,靖江王只有少給沒有多給,他們彼此是君臣,也只是君臣罷了。不過,馮飛羽很有職業素養,端誰的碗,服誰的管,他當其位,謀其政,對靖江王交待的事向來用心,絕非尸位素餐之人。

    好在,馮飛羽的心理活動無人能知,不然,估計靖江王得一口老血噴出不可。

    由於馮飛羽無人能知的心理路線,構成了此人別具一格的行為方式。

    江行雲當然也不了解馮飛羽詭異心理,但江行雲對馮飛羽有著明確的判斷,自靖江世子過身後,馮飛羽對靖江的忠貞遠不比靖江世子在世時了,很明顯的一點是,靖江世子在時,馮飛羽從來都是牢牢的守在軍中。但靖江世子過身後,馮飛羽兩次離開前線,回到靖江。

    第一次是世子之死,馮飛羽直接棄贛地之戰於不顧,回到靖江調查世子之死,由此,贛地被柳扶風所占領。第二次,江行雲寫了兩封告靖江王書,馮飛羽自己要求回靖江。

    在軍中,這是極不可思議的行為。

    身為一位將軍,便不是把軍權看得比自己命還重要,正常情況下也應該不似江行雲他爹宋大將軍那樣盡忠職守直至生命的最後一縷光和熱,也該是碧血染沙場、馬革裹屍還才對啊。江行雲往前翻一千年歷史,就沒有一個馮飛羽這樣說離職就離職的大將軍。倒是有許多被離職的,但顯然馮飛羽不屬此列。

    對於一個能隨隨便便就離開沙場的人,江行雲先判斷,他對于靖江的忠貞是有限的,絕非為靖江要生要死之人。

    但同時,這還是一個重恩義的人。

    江行雲戰敗之時發此大招,還能攪得馮飛羽心緒大亂,並不是說江行雲此招多麼高明,實在是,這招術……古往今來,太突破這個年代人類的想像力了。

    知道這個年代人類對宗族對血統看得多麼重要麼?

    如馮飛羽這般冷情的人,面對與他八字不合把他扔深山的父親,也只是叫那老東西病一病而已,而非要了那老東西的性命。

    而如江行雲這樣的人,出身名門,才幹出眾,血統尊貴,為東穆在江南的戰事立下赫赫功勳,身上還有著女子罕有官階。這樣的一個人,不是什麼路人甲乙丙丁,突然對馮飛羽說,你爹不是你親爹,我爹才是你親爹,你是自小被人偷啦,我是你親姐……

    我了個艹!

    突然被人給換了個爹!

    關鍵,還給換的有理有據有因有果。

    饒是馮飛羽再有想像力,也想不到江行雲發此大招啊……好在,馮飛羽不缺判斷力,他一槍揮下,江行雲是避都未避,果然不怕死。縱如此,馮飛羽也不過現下不要江行雲的命罷了,他鐵槍在江行雲頭上一揮,江行雲應聲倒下,馮飛羽直接把人拎起來放自己馬上,就調轉馬頭繼續追擊五皇子一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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