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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謝太太聽了謝莫如的一通勸後,臉色迴轉許多,道,“我心下也這般想。這些天也不忙了,後兒個有空,咱們去廟裡拜一拜。”
謝莫如自然說好。
謝太太又想到永福公主,與謝莫如道,“永福公主的性子,以前也不知是這樣。她畢竟是公主,以後你少不了出門,倘再遇上,只管避她一避。”
謝莫如笑,“永福公主的事祖母也只管放心,倘我沒猜錯,應該很快就有人去替咱們做說客的。”
謝太太不解,謝莫如道,“承恩公府知曉永福公主難為我的事後,肯定會進宮去勸一勸永福公主的。”
“上次你得罪寧榮大長公主可得罪的不輕。”
謝莫如不以為然,“祖母別忘了,這樁賜婚就是承恩公府推動的。上次的事,承恩公府都不再提立後了。可見他家小心,這種事,還有我上次說的話,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不要再提,誰都不要再提。我不怕別人提,怕別人提的是承恩公府。永福公主一提再提,哪怕永福公主是為了承恩公府找我麻煩,可承恩公府怎麼樂意?再者,眼瞅就是宜安公主大婚的日子,再由著永福公主鬧,我願意讓,我也不怕羞辱,正好咱家藉此倒可遠了承恩公府。只是,咱家樂意,承恩公府怕是不樂意。”承恩公府如何會不勸永福公主呢?他家一定會勸下永福公主的!
謝太太拍拍謝莫如的手,為什麼人家敢得罪人哪,人家有本事平息,感嘆,“我發愁大半宿的事,原來這樣簡單。以後再有愁事,就找你給我寬心吧。”
謝莫如笑,“固所願也。”
寧榮大長公主知曉永福公主所干之事後,好半天說不出話,思量再三還是得進宮給宜安公主安心。
程離道,“要是殿下見了永福公主,能勸還是勸導一下,當日五姑娘及笄之事,最好誰都不提,轉年大家也便忘了。如果總有人時不時的拿出來說道,於公府大是不利。”
寧榮大長公主這輩子都沒這樣發愁過,忍不住與程離抱怨一句,“永福要是個能聽勸的,我真寧可折壽十年。”
還是得進宮。
寧榮大長公主主要是給宜安公主寬心,拉著宜安公主的手說了謝家諸多不凡之處,“這世上有幾人能弱冠之年便中探花,謝探花的人品才學那是有目共睹。就是貴妃娘娘,這是謝探花嫡嫡親的姐姐,貴妃娘娘行事,宮裡這些年誰說過一個‘不’字麼,可見周全。再有謝太太,時常進宮請安,你也常見。心裡自當有數的,對不對?”可別聽永福胡扯啊。
宜安公主只管低頭露出半個羞澀的小側臉,她聽到過永福公主回宮後關於未能羞辱謝姑娘的抱怨,也知道寧榮大長公主是特意來開解她的。當然,心下更加明了這樁聯姻對胡氏家族的重要性。宜安公主從不介意這種有目的性的聯姻,謝柏她已見過,相貌俊雅,探花出身,陛下與太后娘娘都沒委屈了她。這樁親事,她是願意的,大家各取所需罷。至於外頭謝姑娘如何,她堂堂公主,又不與謝家人住一起,安安穩穩的,日子不怕不順利。她不去招惹,難道謝姑娘會尋她的不是?謝姑娘又不是瘋子。唯一可惜的就是,她實在不比面前這位姑姑好命,這位姑姑有個霸道非常的好娘,不姓穆也能改姓穆,甚至能長公主、大長公主順順噹噹的走過來。她倒是姓穆的,她的父親為國戰死,只是她這一生也只能是個公主了吧。
耐心聽完寧榮大長公主這一套話後,宜安公主道,“我看永福還是不樂,姑姑有空不妨勸她幾句,我與長泰都勸過她,她只是咽不下那口氣,替姑姑不平。其實,要我說,謝姑娘什麼的,就是不看我的面子,想一想姑姑,何苦拿出來一說再說。讓外頭人知道,咱們皇家人,難不成倒成了別人的嘴上談資,到底不美。”
寧榮大長公主心下大安,道,“好孩子,我也正想著與永福說呢。都是誤會,就是看謝貴妃這樣的周全人,也得知道謝姑娘什麼的,多是以訛傳訛,叫人誤會了。”
宜安公主微微一笑,又陪著寧榮大長公主說了幾句話,寧榮大長公主方去慈安宮。
永福公主就在慈安宮陪伴胡太后,見寧榮大長公主來了,起身見禮。“哪兒就這般多禮了。”寧榮大長公主笑挽著她的手歸坐太后身畔,自己也坐了,道,“我是在家裡閒了,過來打聽打聽宜安什麼時候添妝。早大半年前就把添妝禮預備出來了,就等著呢。這等來等去,怎麼還沒個信兒呀。”
胡太后笑,“已經著欽天監去卜吉日了,你莫急,待卜出吉日,第一個跟你說。”
寧榮大長公主笑應一聲好,又誇了宜安公主幾句,順帶奉承胡太后幾句,方道,“前兒還聽說永福她們出門打獵,我還說呢,女孩兒轉眼就長大,這會兒喜歡遊玩兒,也不必拘了她們,就這幾年,正是自在呢。”又問永福公主可獵到什麼獵物。
永福公主果然道,“甭提了,本來挺好的,一道出去玩兒。路上偏遇著謝家那丫頭,我本想替姑祖母出口氣,不想長泰靖江都勸我,只得罷了。”還一幅惋惜的口吻。
唉喲,幸而長泰靖江都是明白人,寧榮大長公主嘆,“我的公主喲,這是哪裡的事兒啊,姑祖母何嘗受過委屈。”拉著永福公主的手道,“咱們是什麼身份,謝家是臣子之家,哪裡有公主與臣女計較的理。好孩子,我知你對姑祖母好,可你想想,姑祖母這都祖母輩的人了,難道還與個毛丫頭認真?眼瞅著宜安就嫁給謝探花了,咱們倘總說謝家不是,豈不叫宜安臉上難看。”
永福公主真沒想到這個,叫寧榮大長公主給提了醒兒,胡太后亦道,“這話是。怎麼說也是宜安夫家呢。”胡太后對謝家沒啥意見,就是實在不喜謝莫如。只是如今宜安公主下嫁在即,也不好為打老鼠傷了玉瓶兒,只得忍了。
寧榮大長公主笑,“我也是剛想到這個,再想想宜安,反正謝姑娘得罪的是我,以後誰都別提了,我也早忘了。只要宜安過得順當,我就高興。”
不管怎麼磨著嘴皮子,總算把這祖孫二人給勸住了。好在寧榮大長公主一番苦心沒有白費,起碼永福公就便與長泰公主道,“再沒有比寧榮姑祖母更寬厚的人了。”
長泰公主微微一笑,世間之事就是這般莫測,平息永福皇姐的人,竟是寧榮大長公主。既做得如此好事,不留名果然不是寧榮大長公主的脾氣。
☆、第47章 她想要的
謝太太要去上香,且又非休沐之日,故此,華章堂的課要停一日。
晨間早起,地上竟有薄霜輕覆,jú花已凋,冬梅吐蕊,不知不覺冬日已到。身上也換了袷衣,謝莫如去花園散步,園中除了幾十株梅樹,已無勝景。謝莫如並不賞景,只是一圈又一圈的走了半個時辰,張嬤嬤叫她回去用早飯時,頰上紅撲撲的,鼻尖兒已沁出汗珠兒。
早飯是清粥小菜,杜鵑院的早飯雖不奢侈也還豐盛,不過今天去廟裡,故而備的是素餐。待用過早飯,侍女服侍著謝莫如梳著換衣,謝莫如交待謝嬤嬤,“嬤嬤服侍著母親用午飯,天兒冷,加個熱湯鍋子。剛剛的玉蘭片不錯,中午給母親也嘗一嘗。”
張嬤嬤都應了,看著丫環給自家姑娘系好披風,笑,“姑娘還是喜歡紫色。”以往自家姑娘的衣裳多是深深淺淺的紫,謝莫憂身上則是深深淺淺的紅,張嬤嬤心裡是不大服氣的。她老人家覺著,論出身論人品,兩位姑娘合該換一換方是。如今,姑娘爭氣,得了太太青眼,衣裳是要紅有紅,要紫有紫,結果,姑娘還是喜歡紫服。張嬤嬤有些感嘆,以往的不平倒是沒有了。
謝莫如道,“紅與紫只是兩種顏色,像秋jú與冬梅,哪個好,哪個不好?”世上之物,世間之事,何為貴賤,又何為尊卑?齊桓公之前,無人覺著紫服尊貴,齊桓公喜著紫服,於是,紫服貴重。齊桓公說“我厭惡紫色的氣味”,不再著紫,於是,紫服低賤。瞧,貴賤尊卑就是這樣簡單。孔子說,“惡紫之奪朱也,惡鄭聲之亂雅樂也,惡利口之覆邦家者。”聖人有諸多所惡,可惜,這個世界,聖人說了不算。
謝莫如有些出神,就聽秋jú臘梅齊笑,“姑娘真是,拿我們打趣。”
謝莫如也笑了,帶著紫藤梧桐,先去了正小院兒外請安,繼而去松柏院。
謝莫憂已經在了,謝莫如給謝太太請了安,姐妹二人彼此見禮。略說幾句話,車馬備好,便隨謝太太出門了。
謝太太讓兩姐妹與自己一車,一則如今天冷,坐在一處暖和,二則也可路上說說話解悶兒,謝莫憂把紫銅手爐用帕子包好遞給祖母,道,“我聽說西山寺的簽靈驗的很,祖母,你在西山寺求過簽麼?”
謝太太暖著手,笑,“求過。”
“靈不靈?”
“自然是靈的。”想到上次求的那支簽,謝太太不禁微微一笑。
謝莫憂與謝莫如道,“大姐姐,到時咱們也去求籤吧。”她如今對謝莫如格外客氣,以往那些挖坑的事,再未做過。
謝莫如道,“妹妹有心事?”
謝莫憂一笑,“沒有。”
“求籤總要為什麼而求,以卜吉凶。”沒事求什麼簽呢。
謝莫憂啞口,轉而問,“大姐姐為什麼事求籤?大姐姐也有心事吧?”
“我不求籤。”
謝莫憂追問,“難道大姐姐心裡就沒有一點兒想卜問的事。”她才不信,讓謝莫憂說,謝莫如母族就是大麻煩,現在出門,多少人見了謝莫如都要尋些麻煩的。她不信,謝莫如就不發愁。
謝莫如搖頭,“沒有。”
睜眼說瞎話到謝莫如這個境界,謝莫憂是真的無話可說了。反正她是要跟著祖母求籤的。
謝莫如倒沒覺著自己是說瞎話,她從來都是說實話,至於謝莫憂信還是不信,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謝太太笑眯眯的聽著姐妹兩個說話。
西山寺是名寺,且多有貴人家於山中修建別院,故而,還有專供車馬行走的山路,不過,也不是一條坦途直通古寺。待到石階處,便要下車步行。
山路旁有梅樹稀疏,謝莫憂道,“待這些梅花兒開了,景致更好。”
謝太太笑,“仔細腳下,你們不慣出來,天兒冷,早上降了霜,小心路滑。”
謝莫憂過去扶在謝太太一畔,素藍見謝莫如沒有上前的意思,便扶著謝太太另一側。謝太太讓紫藤梧桐兩個好生服侍謝莫如,別叫姑娘摔了。其實,論體力,謝莫如真不用人服侍,到西山寺時,謝太太謝莫憂都有些喘了,謝莫如還跟沒事人一樣。因早先打發管事過來,預定了院子,知客僧見是謝家女眷,忙過來引路。謝太太心裡有事,先去大殿燒香,又求了一簽。謝莫憂亦求一簽,小沙彌捧著簽筒到謝莫如面前,謝莫如擺擺手,小沙彌便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