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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夫人一嗔丈夫,“看這話說的,又不是名貴之物,女婿願意送,這是會體貼人,咱還能攔著不成?小兩口情分好,以後日子才過得順。哎,不然,縱再如何顯貴,怕也不能趁心。”二閨女打算明年開春便去江南同平遠侯團聚,平遠侯離得雖遠,鐵夫人卻並不擔心,都知道平遠侯於女色上極淡的人。就是大女婿六皇子,先時辦的那些個事兒,這也就是大閨女嫁進皇家沒法子,不然,換第二個人家,鐵夫人就得讓女兒和離另嫁,斷不受那氣去。好在現下六皇子稍稍懂事了些,女兒又是個想得開的,掌著六皇子府的內闈,不然可如何過日子呢。相較之下,小唐一則沒有六皇子身份高貴,二無李宇青年封侯的本領,可論及體貼人意,六皇子與李宇加一塊也比不得小唐啊。鐵夫人這做丈母娘的,不疼小唐疼誰去。
連二女兒平遠侯夫人回娘家幫著張羅妹妹的親事,鐵夫人都難免跟二女兒提一句,平遠侯夫人笑道,“可見大姐做的好媒。”
鐵夫人笑道,“是啊,待你妹妹過了門兒,我這一輩子的心事也便了了。”
大兒媳林氏親自給二小姑子捧了回茶,回身坐下笑道,“三妹妹過門兒,後頭就是娶孫子媳婦嫁孫女了,太太怕還是得有操不完的心。”
二兒媳婦方氏進門時間短,也是個伶俐人,便湊趣道,“孫子之後還有重孫,重孫之後還有重重孫呢。”說得鐵夫人又笑了起來。
鐵夫人歡喜於女婿小唐是個貼心人,唐夫人卻微微醋意,說來唐夫人也是再明理不過的人了,自是盼著兒子媳婦好的,只是,小唐一則是麼兒,唐夫人將將四十上生得他,在他身上操心最多,二則人有了年歲,性子難免有些執拗。唐夫人見兒子隔三差五的給媳婦送東西,一面與丈夫感慨,“我看小五巴不得把自己個兒送給鐵家去。”
唐繼聽完老妻絮叨,耐心笑道,“耽誤人家姑娘好幾年的青春,小五再不上趕著些,擱誰家誰能樂意叫閨女這樣等呢。何況,早就小定過的,有了名分,多些走動也沒不好,小五都二十好幾了,這一成親,倆人過得來,也著緊給咱們生個孫子。”
丈夫這般一說,唐夫人立又歡喜起來,連連稱是,又道,“我也盼著他們和睦才好呢。”說到鐵三姑娘的嫁妝,唐夫人同丈夫商議道,“我譴媒人去問了,親家說,約摸三四萬銀子的樣子。”不算少,卻也不多。這倒不是眼紅兒媳嫁妝,只是,做父母的,鐵家門第是極不錯的,唐夫人自是盼著媳婦嫁妝豐厚,以後好傳與孫子,兒子也得實惠。
唐繼道,“親家一直在帝都為官,且先時大姑娘為皇子妃,比照著別個皇子妃的陪嫁,也不能太少的。媳婦這陪嫁也不少了,咱們便按四萬銀子的數目出聘禮。”
唐夫人也應了,想著日後多補貼小兒子些則罷。
小唐剛過了定親禮,直隸賀總督與陝甘李總督便一前一後到了帝都,述職兼請安。二人皆是簡在帝心之臣,當天陛見後,穆元帝皆留膳食,似亦是一時不能決斷。
五皇子時伴御前,關於刑部尚書一職人選,穆元帝先問太子,太子道,“天下總督,以直隸總督為首,賀總督于靖江戰事有功,資歷忠心都足夠的。李總督在陝甘,這幾年,西蠻年年犯邊,李總督於西寧戰事亦有功績。江侍郎在刑部多年,於刑部一應事務最是熟悉不過。”太子雖囑意李總督,但御前回話,卻是公允的很,並未有任何偏頗。
穆元帝心下有數,再問五皇子,五皇子心中自早有掂掇,且為人並不是八面玲瓏的性子,說話從來中肯,道,“如太子說的,各有各的好處。江侍郎自不消說,是刑部老人。賀總督與李總督相比,倆人都是能臣,不論誰為刑部尚書都是極合適的。要說哪裡不同,賀總督一直外任,李總督是一直在朝廷為官,先時任過尚書銜,且曾入閣為相,後方外放為陝甘總督的。”
五皇子為李總督說話,太子不由微微側目。
穆元帝當時並未多說,五天後下旨,升陝甘總督李鈞為刑部尚書。
此事既已塵埃落定,賀菩雖小有遺憾,不過他四年總督任期將至,穆元帝已令他於直隸總督任上留任,也是恩典了。倘四年內帝都有尚書位出缺,賀菩還是極有機會再進一步的。
李鈞既升任刑部尚書,空留出的陝甘總督一職便由蘇相長子蘇言擔了,如此,蘇氏一門,一首相,兩總督,門楣顯赫,自不待言。
蘇家如此顯耀,太子便是與蘇相沒什麼共同語言,今兩家已為姻親,也是儘量要多與蘇相親近的。只是蘇相忙於國事,太子縱是想多親近,蘇相也並沒有多少時間。
五皇子卻是道,“蘇家不容易。”他皇爹如此恩賞蘇家,其實與江南之亂蘇氏家族的忠貞不無關係。蘇氏為徽州大族,江南之亂,別人家可以降靖江,他家卻是不能降的。蘇家不降,靖江王難免拿他家作法,除了在外為官的蘇家人,蘇氏家族在徽地遭受重創。故此,如此恩賞蘇家,五皇子心下也並沒什麼意見。何況,五皇子琢磨著,太子妻族吳國公府現下是不行了,故此,他皇爹方給太孫尋一得力妻族為助力吧。
這麼琢磨著,五皇子心下又有些悶悶,與妻子嘀咕幾句,謝莫如道,“吳家之敗,就敗在吳國公給自己的家族定位上。說來吳國公手段不可謂不好,自古以來,從未有當今尚在,太子便出巡的道理。吳國公硬生生把這事兒辦成的,其手段可見一斑。可這樣的手段,仍是身死戰亂,家族傾頹,便是世子尚主,爵位至今空懸,是何緣故,殿下想過沒有?”
五皇子道,“還不是吳國公與南安侯爭權,要不是他心太大,江南根本亂不起來。”說到吳國公,不說雙方政治立場,就吳國公幹的那些事,五皇子就不待見他。媳婦這不是明知故問麼。
謝莫如卻是不急不徐的倒了盞熱騰騰的奶子茶遞給了五皇子,繼續道,“可吳國公為何要與南安侯爭權,還不是因他急於讓太子立功的原因麼。恕我說話直,這吳國公啊,開始便沒把心放在朝廷上,他是把心放在了太子身上,急著令太子建下功勳,鞏固儲位,不然,憑吳國公的手段,當不會鑄此大錯。殿下覺著,我說的可在理。”
“自然是在理的。”五皇子喝口醇香的奶子茶,就聽謝莫如繼續道,“吳國公忘了,他雖是太子岳父,卻更是朝廷大臣。所以,身死名敗,連累家族。殿下切不可將蘇相與吳國公一視同仁,蘇相何等人也,這些年蘇相為太子太傅,哪樣不是勸諫太子要走堂皇大道的。故,蘇氏雖有女為太孫妃,我卻是相信蘇家,先為陛下忠臣,再為東宮姻親的。”
五皇子不過一時鑽了牛角尖,聽妻子開解後,也不禁笑道,“是啊,蘇相畢竟不同於吳國公那糊塗人。”
謝莫如又與五皇子道,“殿下別忘了,蘇語總督家的小蘇還是咱們大郎的伴讀,殿下也與蘇總督共事多年,這又怎麼說?”
是啊,他家也是與蘇家早有關聯的。五皇子終於開了心懷,笑道,“哎,家族大,各種關係就多。還是你說的對,端看人心罷了。”
說到帝都眼花繚亂的各種關係,謝莫如想忽想到謝蘭外放的事,便同五皇子說了,五皇子道,“現下江南缺多,阿蘭如何不去江南?”北昌府地廣人稀,氣侯也不大好呢。
謝莫如道,“這正是我想與殿下商議的事呢,原本北昌侯也囑意阿蘭去江南的,後又改了口,說北昌府下頭的一個錦陽縣出缺。我想著,北昌侯府原就是自北昌府起家的,於家現下在北昌府都是旺族。這突然讓阿蘭去北昌,莫不是北昌府有什麼事?”
五皇子想了想,“倒未聽說?會不會是北昌侯覺著,北昌府頗多族人,也可照顧阿蘭一二。”
“於家但凡有出息的族人,不是在帝都,就是外放做官的,守在老家的多是平庸子弟,不定誰照顧誰呢?要我說,殿下多留意北昌府的事,倘不是有益阿蘭,北昌侯怕不會指點阿蘭外放北昌府的。”
五皇子知妻子素比自己細心,便正色應下了,打算令找出些北昌府的公文來看,又道,“記得以前每年謝家老姑太太都會打發人來送年禮,近年還著人過來麼?”
謝莫如笑,“年年都來的,只是今年的年禮還未到,待那邊兒的人來了,我也好生問一問。”
五皇子頜首,同謝莫如道,“昨兒父皇問起謝駙馬之事,我看父皇的意思,是有意謝駙馬回帝都接掌鴻臚寺。”
謝莫如眼睛一亮,問,“鴻臚寺卿出缺了麼?”
“李寺卿七十好幾的人了,一年中有大半年病休,眼下西蠻、北涼、南越、鎮南、四海等國的事務不少,沒個得力的人委實不成。宜安公主與謝駙馬外放多年,任寺卿是妥妥的。”
謝莫如道,“祖父致仕,二叔回來也好。”
夫妻倆正說著話,便有賀總督來訪,五皇子笑與妻子道,“那年我秘密南下,險被賀菩攔在直隸府,他為人精明強幹。眉間一點胭脂紅記,很有幾分佛相。”
謝莫如想到賀菩的名字,取一個菩字,怕是與他這相貌相關,不由笑道,“那該讓忠勇伯見一見賀大人。”
五皇子連連擺手,起身道,“罷了罷了,免得忠勇伯再住到道觀里去。”
謝莫如又是一樂。
☆、第316章 奪嫡之十九
五皇子只是略與賀菩說了幾句,賀菩乃封疆大吏,五皇子乃藩王,若不是先前有些許淵源,委實不好多來往。好在,賀菩能做到直隸總督,自也是個聰明的,他早先拜訪過東宮大皇子等人,方來的閩王府,極有分寸。
賀菩其實知道是五皇子御前進言,方使李鈞奪得尚書之位,賀菩當然不大慡快,只是,五皇子顯耀,又是一地藩王,近年又有凌於東宮之上的勢頭,倘不是陛下召回原太子少傅的李鈞,再給太孫娶了蘇氏女為正妃,朝中上下恐怕都得以為陛下是於東宮不滿,有意閩王的。賀菩倒不是記恨五皇子於御前為李鈞進言,他與五皇子本就無甚交情,再者,因此事記恨一位藩王,這可不是封疆大吏的心胸。只是,賀菩有些不明白,倘閩王當真有奪取東宮之心,又如何會助東宮召回李鈞呢?還是說,閩王當真是個安分人,或者,李鈞已暗中倒向閩王。不,倘李鈞暗中倒向閩王,閩王更不可能光明正大的舉薦於他,這豈不令東宮生隙。
賀菩心下琢磨著,越發覺著閩王深不可測起來。
因看不透,便不由多了幾分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