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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薛帝師”三字,太子感慨,“蜀中有薛帝師坐鎮,江南收復,不過早晚而已。”

    太子妃對於謝莫如的判斷還是有幾分信服的,悄聲道,“殿下,有沒有可能,南安侯真的,還在?”

    太子淡淡,“倘南安尚在,江南正是用人之處,如何不顯身露面?縱使他覺著孤冤枉了他,也可來帝都與孤在御前辨一辨忠jian。他在,在哪裡?反正不在朝廷軍中!只是不知他是不是在靖江處呢?”

    太子妃輕聲道,“還有一事,不知是真是假。”

    太子側身望向妻子,有些冷淡的神色中帶了一線溫柔之意,“你我夫妻,只管說就是。”

    “殿下也知道,去歲帝都不太平,宮裡也出了逆匪。各宮各府,都有些不妥當的人,我聽說,閩王府上蘇側妃的娘家與之悉悉相關。蘇家已被捉拿秘審。”太子妃道,“其他的,就不知道了。”朝廷秘審,不要說太子妃了,就是太子想得到消息都難。但太子妃能如此清楚蘇側妃娘家之事,想來也是對閩王府極為關注的。  

    太子道,“此事,你我心中有數,也就是了。”

    太子妃微微頜首。

    倆人沒說幾句,便有昭德殿內侍過來傳太子於昭德殿見駕。

    ☆、第267章 交鋒之昭德殿

    昭德殿內並無他人,唯父子二人矣。

    穆元帝也沒來那種把人晾半日不說話以增加其心理壓力的把戲,御案上碼著整齊的奏章,穆元帝批閱一本,放在一側,另取另一本奏章,方抬頭,見太子欲行禮,穆無帝擺擺手,示意不必太子請安見禮。一個眼色,內侍總管鄭佳便帶著殿內大小內侍們都下去了,還體貼的帶上了昭德殿的繁重氣派的雕花大門。穆元帝繼續低頭批閱奏章,一面道,“說說江南的事吧。”

    這一句簡單的話,倒把先時太子的種種準備擊的七零八落,太子只得站在金磚鋪就的地面上,昭德殿最中央的地方,對他的江南之行做出解釋。他父皇不接理出牌,太子的應對自然要有所變通,太子就一句話道,“還請父皇細辯南安忠jian!”

    然後,太子便開始細說南安侯謀反之事,“兒臣到江南之時,因當時未與南安侯撕破臉,南安侯譴使來拜見兒臣。打頭兒的是靖江三子,起初誰也不知此事,是服侍靖江三子的侍女偶爾聽到他與下屬的話,模模糊糊的幾句,一個說起碼三萬,一個說太多,後來定在兩萬餘。靖江三子還感嘆了一句,‘南安胃口太大,圖什麼時候到手?’。吳國公聞知此事後不敢耽擱,稟於兒臣。彼時,我們皆不曉得三萬兩萬是什麼,圖更不知是什麼圖。直至定陽繅匪後,我軍斬首兩萬餘,之後斥侯營繅獲一份軍事布防圖。完整的軍中布防圖,兒臣都未見過,整個軍中,知曉此圖的只有南安侯一人。布防圖外泄之事,非同小可,兒臣既知此事,自然不能不聞不問。然而,南安傲倨,一味勸兒臣回帝都。但,此事沒個了局,兒臣如何放心。因事涉南安侯,兒臣令吳國公與李宇細查布防圖外泄之事,南安侯極是不悅,就此與兒臣生出嫌隙。可兒臣想,南安與我皇家是至親,父皇待他,恩比天高,他縱與靖江有甥舅之親,說的機心深重些,靖江能給他的,難道還能越過朝廷所能給予他的嗎?直至有定陽一刀筆吏含恨告狀,說朝廷繅匪繅的是什麼匪,分明是屠城。兒臣要細察時,那刀筆吏卻被人殺了。但事後查證,定陽繅匪,的確有屠城之嫌。事至此處,兒臣必要問南安侯一個分明的!南安侯攝三軍權柄,並不將兒臣放在眼內,要這樣有通敵嫌疑的人掌江南兵事,兒臣實不放心,故此具折以呈父皇。兒臣實未料到,奏章發出去沒多久,靖江王便反了。”話至此處,太子不禁滴下淚來。  

    江南之事,眼淚是無法動搖一位帝王的,饒是太子的眼淚也是一樣。穆元帝問,“那侍女是什麼出身?”

    太子稟道,“斥侯營調教出來的使女,原是罰沒官奴里精心選出來的。”

    “現在還在不在?”

    太子低聲道,“戰事來得太急,兒臣當時急著命人去找南安侯,不少人衝散,這使女不知流落到哪裡去了。”

    穆元帝問,“其他證據呢?”

    太子道,“在南安軍帳搜出數封未署名的信件往來,多有涉及南安前面幾場戰事。”

    穆元帝再問,“你何時搜查的南安軍帳?”

    “兒臣察覺南安有通敵之嫌,便命人暫將南安軟禁,查其軍帳府邸。”

    “你軟禁南安與靖江謀反,差多少時日?”

    “約摸十天左右。”

    “軟禁南安時,他的親衛有無異動?”  

    “並無。”這些事,撒謊也撒謊不來的。

    “軍中可有異動?”

    “沒有。”

    “可有拷問他的親衛?”

    “只是例行詢問,由吳國公和李宇主持,未用大刑。”

    “南安侯是何時失去下落的?”

    “靖江謀反,兒臣命人去找南安侯,當時,外面的守衛皆被人擊殺,軟禁南安侯屋子已是人去屋空,後來,兒子百般命人探查,仍是沒有南安侯的下落。到蜀中後,兒子還薛帝師幫忙尋訪,連帶南安州安夫人處也問過了,均說未見過南安侯。”太子面上神色不掩複雜,他回望著自己的父親道,“兒子將此事想過千百遍,兒子也想過,是不是有人特意行離間之事,冤了南安侯!可倘南安侯是冤枉的,他因何不露面,眼下正是用人之時,他縱信不過兒臣,也可回帝都在父皇面前直接解釋!縱兒臣無能,朝中多有善察善斷之人,只要他清白,定能還他一個清白!再換句話說,兒臣疑他,難道不當疑?倘他能與兒臣好生解釋,何至於此!”  

    穆元帝聽了太子的話,並未下斷語,只是望著太子的眼睛問了一句,“你當真沒有鴆殺南安?”

    太子一撩衣擺,曲膝跪下,因太過激動的緣故,瘦削的面孔都有些泛紅,太子沉聲道,“兒臣指天為誓,倘兒子果真有鴆殺南安之舉,必讓兒臣不得善終!”

    兒子都發毒誓了,穆元帝的表現卻不似以往“絕世好爹”的人設,他只是道一句,“記住你的話!把將有關南安的證據交予朕。”

    這些東西,太子自然是有一些的,當下應一聲“是”,就聽穆元帝道,“去慈恩宮看看太后吧,她一直惦記你。”

    太子眼眶微微帶出一絲紅,低聲道,“兒臣無能,讓父皇、皇祖母掛心了。”

    穆元帝未回應太子的懺悔,只是一句,“去吧。”

    太子恭敬退下,穆元帝再召李宇覲見。

    李宇這也是剛回來,與太子還去了趟東宮梳洗不同,李宇一入帝都家都沒回,直接先入宮等著陛見。相較於兩年前,李宇面上眉骨處添了道寸許長的刀疤,以至於他整個人更多了幾分彪悍之氣。  

    穆元帝對李宇是極和顏悅色的,這個外甥,穆元帝一直很放心,包括江南事敗,李宇能護著太子一路直奔蜀中。縱使對對太子的江南之行頗為不滿,但對李宇,穆元帝只有喜歡的。尤其李宇一身銀灰鎧甲,端得是英姿不凡,穆元帝先命李宇坐了,溫聲問他,“臉上如何傷著了?”還是眉骨處,若再偏上一些,傷著眼睛,可要如何是好。

    李宇眼神明亮,對著他皇帝舅也很放得開,他又是個直言直語的性子,並不在意自己臉上的疤,道,“打仗哪有不受傷的,並不要緊,已是好了。”

    穆元帝就喜歡李宇這大而化之的性子,穆元帝關心了外甥幾句就問起南安侯之事了,李宇想了想,搔下頭,道,“這事兒吧,挺蹊蹺的。”

    “怎麼說?”

    “我也不太懂審問的事兒,還有那些證據啥的,不大說得好。”李宇很是為難,道,“舅,我就會打仗。這事兒,我真說不好。”

    穆元帝笑呵呵的,一幅關愛外甥的好舅舅面孔,“你怎麼想就怎麼說,屋裡又沒別人。”  

    “那我說得對不對的,您就隨便聽聽,我也沒啥證據,就是自己胡亂琢磨的。”

    “只管說就是。”穆元帝倒是願意聽一聽李宇的“胡亂琢磨”。

    “我就是覺著,聽到穆三與下屬秘議的使女,是斥侯營訓練出來的。截獲軍防圖的,還是斥侯營的人。還有那告狀的刀筆吏,無緣無故死了。這就挺蹊蹺。其實,我覺著吧,按理,斥侯營是直屬於南安侯的,他們有啥事兒,應該先稟南安侯。南安侯可不是會叫屬下亂說的人哪,那麼,使女和軍防圖的事兒,怎麼傳出去的呢?這也很蹊蹺。”打仗的人,最擅決斷,李宇顯然也有一流的邏輯,他道,“我只同舅舅說,其實吧,雖然江南軍整飭很久,可江南軍太複雜了,本地軍隊七拉八扯的關係實在太多。以前我在閩地的時候,我們練兵時,就沒人敢去說情,軍法本就無情,這要是你來聒噪我來聒噪的,軍中聽誰的啊。可在江南不行,軍中與地方牽扯太深。事兒都不好辦,挺難的。也就是都知道我是您親外甥,而且,我抓了些把柄,很是處置了幾個刺頭,這才壓得住,再加以訓練,這才有了些樣子。”

    穆元帝聽得出這是實在話,不由微微頜首,問外甥,“依你看,南安是忠是jian?”  

    李宇道,“這個,我也不曉得。論理,南安侯不缺權勢,舅舅你待他也好,可當時那些證據,都是指向南安侯的。只是有一樣,我想不通。憑南安侯三軍統帥的身份,他要想反,底下有咱們這一干人,咱們也不能聽他的。但,他也可借戰事消耗江南兵力,可實際上,南安侯主持江南軍事期間,未有一敗。而且,他如果想對太子不利,那是極容易的。太子是儲君,倘南安侯當真與靖江王有聯繫,得一儲君,則靖江盡占上風。”可太子在江南這麼些時日,南安侯並未對太子不利,最後還叫太子給軟禁了。一個三軍統帥,真要反,甭說太子,就是皇帝也能給你剁成渣啊!

    “你這話在理。”穆元帝又問,“殺民冒功是怎麼回事?”

    “舅,我說句老實話,打仗哪裡有不死人的。有時,城中兵士不足,抓壯丁頂上是常有的事。那您說,當時那些個人站城牆上,手裡拿著刀槍戟劍,咱也不知道那是百姓啊。”李宇道,“好不好的,總有御史說咱們當兵的殘暴,他們哪裡知道,敗了就是死,被人俘虜,那還不如死在沙場呢。總叫咱們體恤百姓,性命攸關之事,誰體恤誰啊。沒有殺伐,哪裡鎮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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