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頁
文康長公主幹脆照顧穆標與大郎,笑道,“你們正是長個子的時候,多吃些。”
胡太后覺著看謝莫如礙眼,也正了神同重孫們說話,還問,“可還合口味兒?有什麼想吃的只管同我說,我叫他們做了好的來。”
倆人自然都說味兒好,胡太后向來關心子孫,非要問倆人還有沒有別個想吃的,穆標年長些,也會說話,道,“今兒能服侍老祖宗和皇祖父一道用膳已是天大福氣,孫兒心裡感激涕零,更勝山珍海味。”
大郎端嚴著一張臉,心下有些著急,想著以前跟著父母來宮裡吃飯基本上沒人注意他,也不用說這些話。標堂兄這麼會說,他說啥好呢?尤其標堂兄說得這樣真摯,又說得這樣順溜,鬧得大郎一時不知如何應對了。但他也不能不說,於是,大郎也沒來得急多想,便老老實實道,“老祖宗,這已是很好了,您這兒的東西,樣數多,味兒也好,都很好吃。您別總想著我們,您也多吃,這三白湯味兒不錯,您嘗嘗。”
“好,好。”重孫們都很懂事,胡太后樂呵呵的,身後服侍的宮人已極有眼力的奉上碗三白湯到胡太后手畔,胡太后嘗了,果然稱好。這三白湯是一道素湯,用料也很簡單,主料就是白菜、冬筍、豆腐,是一道清淡湯品。如今滿席魚肉,乍一嘗這道素湯,胡太后自然覺著味兒好。
見胡太后喜歡,大郎抿嘴一笑,也挺高興,覺著曾祖母很給自己面子。
穆標不由多看了大郎一眼,文康長公主暗暗點頭,還真是一樣米養百樣人,穆標同樣是太子妃的嫡子,教育上不可能不用心。大郎只是庶子,當然,閩王府沒有嫡子,謝莫如在教導庶子庶女上也一向用心,卻不想教導得這般出眾,應對上倒比穆標更好一些。
其實,大郎還真不是刻意應對的。主要是,他自幼跟著謝莫如用飯,謝莫如一向講究養生之道,所以,閩王府的飯菜,都是葷素得宜的,從來不會滿桌子大魚大肉,當然,冬天那鮮菜比魚肉還要貴上三分。但這也說明了大郎的飲食習慣,他自己一見這滿桌葷腥,就先相中了三白湯,遇著胡太后有問,也就是想什麼就說什麼了。
大郎的確認為,這滿席葷腥,應該晚些素湯的。
胡太后瞅著大郎順眼,也就不想謝莫如這堵心的了。
尤其,胡太后也是一奇人,她看謝莫如百般不順,對大郎卻是打心眼兒里喜歡,重孫麼,尤其是看順眼的重孫,胡太后又是一實在人,她嘗著這湯不錯,就與皇帝兒子道,“皇帝也嘗嘗,這湯是好。”又命人給閨女文康長公主也盛了一碗,然後,很實在有忽略了長泰公主後,還吩咐內侍,“盛一碗給永福送過去。”永福公主的生母是胡太后嫡親的侄女,胡太后自然更偏愛永福公主。
長泰公主饒是不缺這一碗湯,也給胡太后這大搖大擺的忽視鬧得有些尷尬。
好在長泰公主素有涵養,她也不是八百輩子沒喝過三白湯,捏著調羹的手指微微用力,長泰公主笑笑,此事便揭過去了。
及至宮宴結束,在外的諸皇子、公主、皇子妃、駙馬、皇孫、皇孫女等起身告退,謝莫如帶著孩子們出宮回府,待得到家後,三郎還在追問大郎,“大哥,跟皇祖父一個桌兒吃飯,你緊張不?”
二郎問,“御膳啥滋味兒,大哥?”
四郎道,“咱們府里平時的飯也好吃啊。”
五郎道,“這不一樣,還是大哥有膽量,要是叫我跟皇祖父一起吃飯,我肯定緊張”
六郎笑眯眯地聽著哥哥們說話,昕姐兒快人快語,“看你們這點兒出息,皇祖父雖是皇帝,也是咱們祖父,跟祖父一道用飯,緊張啥啊?趕明兒什麼時候我也跟皇祖父說,叫他老人家賞我席御膳嘗嘗,總不能光給大哥一人吃吧。”
大郎平生頭一遭在這種場合坐陪首席,很有些不鎮定,摸著自己臉道,“好吃是好吃,就是,同席的都是長輩,又不是在咱自己家,我挺擔心失禮的。尤其,阿標哥那樣會說話,我都不曉得說什麼好。”
“他說啥了?阿標哥從來都是張嘴規矩,閉嘴禮法的。我就不愛聽他說話。”因離得遠,三郎並不知大郎席間事,但他自是維護大哥的。
大郎就把事說了,三郎一聽之後先撇嘴,道,“就跟長輩們吃個飯,哪裡就扯到感激涕零上去啦,他這話,假!還是大哥你說的好,顯得實在又親熱。”
大郎道,“我實在想不出那些好聽的來,就有什麼說什麼了,不過,會不會顯得土?”
“不會不會!”弟妹們一齊回答。
大郎此方恢復信心。
孩子們思緒簡單,大家七嘴八舌的討論了一番大郎坐陪首席的事兒,及至夜色將晚,謝莫如便打發他們各自回去睡了。
今夜,卻不知有多少人將難以入眠。
起碼,謝貴妃就是其中一個。
整個晚上,謝貴妃都維持著臉上柔和矜貴的微笑,但如果有人用心觀察的話,就會發現,謝貴妃的儀態太標準了,標準的連唇角翹起的弧度都有半絲變化,以至於謝貴妃整個人的表情儀態都完美的不似真人,倒似活生生的在臉上套了個優雅尊貴的面具。
謝貴妃並不似胡太后看謝莫如大出風頭不順眼,謝貴妃是心內一陣陣的發冷,今上猶在位,慈恩宮內,太后面前,后妃宗室齊聚之地,大家就已經要開始重新奉承一位輔聖公主的血脈後裔了嗎?
這一夜,謝貴妃的目光始終在追隨著謝莫如,謝莫如是姓謝,但,她顯然也很好的繼承了她母系的血脈,她坐在胡太后宮內,坐次猶在四皇子妃胡氏之下,可是,她那種悠然閒適的姿態仿佛在說,她才是這裡的主人,她才是這皇權的主人!
謝貴妃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後悔了。
這個時候再說不悔,那也不過是嘴硬強撐罷了。
她悔了。
她怎能不悔?
她不知道,謝莫如竟是這樣的王佐之才!
她未料到,謝莫如竟能走到這一步!
輔聖公主可以瞑目了,不過三十年,她的後人又重新回到了帝國權勢的中心,並且,萬眾矚目!
☆、第263章 交鋒之爭功
赴了宮裡的團圓宴,接下來就是各王府的戲酒了。
五皇子不在帝都,謝莫如就命大郎帶著二郎三郎款待叔伯長輩,四郎五郎六郎招待年紀小的叔伯兄弟,當然,幾個孩子身邊兒也安排了得用的管事。謝莫如在內宅招呼女眷,昕姐兒就招待地來的堂姐妹表姐妹們。
四皇子妃胡氏笑,“一轉眼孩子們就大了,大郎幾個也是頂用的。”
謝莫如道,“是啊,殿下不在,大郎是長兄,可不就得他頂門立戶麼。”
六皇子妃鐵氏道,“這孩子,是個懂事的。”
大家對六郎紛紛表示了誇獎,自從六郎坐陪首席吃過年酒,身價大漲。還有三公主道,“看大郎眼瞅就是說親的年歲了,五嫂您可得先悍個鐵門檻兒,免得給媒人把門檻兒踏平。”
“大郎二郎三年都是同年,大郎生辰略大一些,親事不親事的,倒是不急,我與殿下幫著看看,到底哪家合適,還是得聽陛下的。”謝莫如笑,“大嫂家的大郎可是到了年紀。”
皇長子妃崔氏笑,“是啊,去歲我就跟殿下說了,孩子大了,該是張羅起來了,又趕上去歲事兒多,便撂下了。”大皇子府的長子為庶出,因崔氏自己有嫡子,這位庶出大郎就不大顯眼了。
說來,都是庶出大郎,還真是同人不同命啊!大皇子家的大郎,一提這孩子吧,大家都知道,但具體這孩子啥樣,一想,沒啥印象。五皇子府的大郎,坐陪御席就不必說了,其實,哪怕不去陪著穆元帝用膳,大家也知道這孩子,無他,自“五殿下養病”,五皇子府有個人情往來,要男人出面兒什麼的,謝莫如就打發年長些的三個兒子去。大郎二郎三郎,都是同齡,只是生辰有大小,一個人年歲小,顯得單薄,仨一起去,有個事還能商量一二。就是年前走年禮,謝莫如也是著他們去的。所以,這皇子公主府的,都知道這三個郎。彼時覺著孩子年歲小做大人事,怪有趣的,可再一想,未嘗不是孩子懂事能幹。
再加上穆元帝在年酒上欽點了大郎,這自然是難得的體面,不過,更多的是看五皇子在外出征的臉面,可大家就大郎自身一琢磨,這孩子的素質,誰也不能說不好呀。
如今謝莫如把孩子們都拿出來說一說,大家再一想,哪怕對謝莫如心下有些彆扭的,也得說,五皇子府的幾個孩子都不錯。雖然大郎占了個長子的名份,但其他幾個孩子,接人待物的,也很拿得出手去。
說到親事,五皇子府的孩子們還小,不這,皇長子府的大穆桐,東宮的太子與嫡次子穆標,也都到了年歲,就是三皇子府的嫡長子,現在議親也合適的。
於是,大家的話題不夠轉到兒女事上。
這個時節,沒人會不給五皇子府面子的。戲酒很順利,只是有一事叫謝莫如頗為惱怒,這該死的大皇子,一點兒長輩的樣都沒有,還灌了大郎兩杯酒,要是尋常吃的黃酒也還罷了,還是頗為烈性的蒸酒,大郎年歲小,不勝酒力,吃的頭暈暈,謝莫如摸摸大郎的額頭,忙叫大郎吃了醒酒湯歇著去了,心下暗罵大皇子不著調。
三郎是個雞賊的,見母妃臉色不大好,笑嘻嘻道,“母妃勿惱,咱們也沒吃虧,我跟大伯玩兒猜色子賭酒,把大伯喝得走不動路啦!”
謝莫如一看,自家孩子沒吃虧,便也樂了,笑問,“你還會猜色子啊?”
“嗯,我研究過一二,這個是有訣竅的。”
謝莫如笑,“偶爾耍一耍倒罷了,不要耽擱正事。”
三郎連忙應了。
大皇子妃氣得也不輕,無他,他們夫妻到五皇子府吃酒,大皇子是豎著進去,橫著出來,不知道的還以為大皇子怎麼著了呢,結果,大皇子妃一打聽,竟是賭色子賭輸給吃醉的。你說把大皇子妃氣得,你就是幫著侄子們應酬,多吃了幾杯酒,這說出去也體面哪。竟是跟侄子賭酒,給吃醉的!
世上還有比這更不靠譜的大伯麼!
何況,當站那些人的面兒,真是臉都丟光了!
大皇子妃氣一回丈夫,又氣一回謝莫如不會教孩子,孩子才幾歲就會玩色子賭酒,這不是親生的就是不行!
當然,大皇子妃這也是遷怒啦,其實,大皇子這事兒,大家都瞧見了,大皇子非要叫大郎陪他吃酒,大郎這孩子實誠,先是敬了他大伯一盞黃酒,大皇子還不依不撓的叫換了蒸酒,三皇子四皇子還勸他,“五弟不在,咱們更該多照看孩子們,大郎還小,哪時吃得了烈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