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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致遠的臉色當下就變了,道,“行雲,國書上可是有條款,你方要保全我國在江南產業的?”
“對。但兩國貿易的條款,在閩地我們就談過了,不是嗎?閩地與海外貿易,軍用物資均不在貿易種類行列。”江行雲道,“放心,我必不叫你難做,致遠你算算船上有多少軍用物資,我也不會讓你吃虧,拿出帳本來,你多少錢收的,我原價照付。日後浙地海貿,依法於閩地海貿,難道不好?”
東西在江行雲手上,江行雲不肯放,寧致遠一時還真沒法子,道,“法理無外乎人情,行雲你給我個面子,難不成我的面子還不值這幾船貨?”
江行雲似嗔似笑的看向寧致遠,“寧大人的面子我當然要給,但現下不行,一則打仗就是打軍備,正是要緊的時候,我得先徵用;二則,現下外頭多少人盯著港口那些貨船,這規矩一開,我對外不好交待。你這面子暫且寄下,待日後便宜了再說,如何?”
寧致遠既笑且氣,“合著我白跑一趟?”
江行雲挑眉,“你以為現在是人就能叫我陪著說這半日話的?”
“榮幸榮幸,魚神娘娘。”寧致遠與江行雲道,“不是我說,柳將軍劫掠浙地也太狠了,浙地經此一戰,元氣大傷,便是日後海貿,怕也要受影響。”
江行雲道,“浙地為靖江經營日久,傷元氣,也不是傷的百姓的元氣。”
寧致遠是個有分寸的人,聽此話便不再多言。
寧致遠回頭與段四海道,“不露分毫破綻,我看,靖江以後怕要難了。”
段四海道,“不急,等等看。”
這一等,就等到了秋天。
整個秋季都是戰火連綿,興許是糧糙充盈的原因,大家搶地盤兒搶得熱火朝天,五皇子連八月十五中秋宴都未舉行,就各文武官員發了一匣子月餅了事。浙地多水,五皇子叫人撈了幾隻螃蟹,嘗了嘗,覺著蟹肉不夠緊實,蟹黃也不香,時令上還是差些。
今年的蟹不大好,並非是時令未到,就是個頭也較往年要小一些。
連帶戰事消息,似乎也有些不盡如人意。
柳扶風這裡倒沒什麼,穩穩的在浙地紮下根來,與馮飛羽隔江對峙。先時跑去皖地的起義軍發展的則有些不盡如人意,起義軍先是扛著鋤頭鏞刀的跑去了皖地,結果,後來皖地為馮飛羽駐守,這些半烏合之眾自不是馮飛羽的對手,只得輾轉入了湖廣,湖廣有大片平原,糧糙豐足之地,到了湖廣發展勢頭倒是不賴,結果,五皇子一方辛辛苦苦安插的義軍頭領被林凡擊殺,連帶義軍也被林凡收編大半,余者潰逃不知去向。五皇子見此情報,也得嘆一聲,“偷雞不著蝕把米啊!”
連帶江行雲,也收到了一份不大美好的中秋禮,江行雲微有薄繭的掌中放著塊雀卵大小的中間有一點胭脂紅暈的羊脂白玉,神色不知是悲是喜,打量許久,江行雲慢慢蜷起手指,握了這玉片刻,重放回匣中,鎖了起來。
季侍衛在江行雲身邊許久,看她長大,此時不禁道,“阿雲,不要查一查麼?”
“這一對胭脂玉,是我家的家傳之寶,我有一塊,據說阿弟走失時,身上就帶有另一塊塊胭脂玉。”關上那匣子的一剎,那種似悲似喜的神色便隨之消失無蹤,江行雲淡淡道,“要是誰有阿弟的消息,應該主動過來告訴我,而不是先送什麼信物。既送信物,可知急的不是我們,季叔也莫急。現下,要緊的不是阿弟的下落……而是,江南的成敗。”
☆、第277章 勢利的婚姻市場
這個中秋,江南是在戰火中度過的,倒是帝都,頗有幾樁喜事。
第一樁便是太孫要賜婚了,皇室第三代漸漸長大,其實依太孫的年歲,早兩年便該議親了,只是這幾年社稷動盪,再者太孫先時受傷,也很是將養了一段時間。如今江南雖戰事不絕,但靖江再無北上之力,穆元帝就開始考慮起孫輩的婚姻大事了。
如太子家的太孫,三皇子家的嫡長子,四皇子家的嫡長子,以及大皇子家的嫡長子,都到了說親的年歲。
論身份,自然是以太孫為先,只是,太孫不良於行,再加上如今東宮勢微,大家便有些觀望的意思。當然,也有不少人打大郎的主意,大郎今年十四,雖是庶出,奈何閩王府未有嫡子,子以父貴,一時也成了熱門人選。
謝太太就是來與謝莫如說此事的,道,“外頭傳言頗多,我出去吃酒,還有人同我打聽,我哪裡知道,不過搪塞罷了。倒是娘娘,心下可得有個主意方好,長子不同其他。”眼下謝莫如無子,更兼謝莫如總是一派光風霽月的模樣,待庶子們很是不錯。這種不錯,非指衣食周全,說句實在話,只要腦子不缺的正室,就不會在衣食上剋扣庶子。謝太太的“不錯”,指的是教育上的盡心。給衣食,這是明白人。給盡心教導的,可是寥寥。謝莫如卻是將幾個庶子女教導的都很不錯,謝太太就擔心謝莫如真就做了活聖人,可焉知,你是聖人,別人卻都有私心呢。閩王府的幾個庶子眼下看著都好,可人家都有生身母親,謝太太真不是為自己愁,她已是近七十歲的人了,榮華富貴都有了,她也不是為謝莫如眼下擔心,她擔心的是謝莫如的將來,亦是謝家的將來。
謝莫如道,“大郎年歲尚小,我暫無為他擇妻之意。男孩子,總要過了十六歲方好娶親的。”
謝太太道,“這也好,五殿下在外頭,小殿下的親事,總要問一問五殿下的意思。”擱平民百姓之家,親事自要父母做主,縱有祖父母,也是隔了一層了。到皇室就不一樣了,不論哪個皇孫成親,必要經穆元帝之意的。外頭有人打聽大郎,謝太太就得給謝莫如提個醒。
見謝莫如並不急著為大郎定下親事,謝太太倒也安心,反正謝家長房沒有合適的女孩子,謝家二房倒是有適齡閨秀,可謝莫如從未露意,謝太太自不多言。因眼下還有一樁更要緊的事,謝太太輕聲道,“據說太子有意為太孫求娶薛帝師的孫女。”
“薛帝師還有孫女?”
謝太太好懸沒給謝莫如噎著,她道,“薛帝師有妻有子,自然有孫輩。”
謝莫如對蜀地之事並不清楚,道,“聽聞陛下親政之年,薛帝師都未娶妻,我以為他一直未娶呢。”
“薛帝師是回老家後娶的妻室,據說只有一子,卻是早喪,留下這麼一個女孩兒罷了。”謝太太見謝莫如不大知曉,便與謝莫如多說了幾句。
謝莫如道,“薛帝師既是陛下之師,他的孫女,與諸皇子同輩,如何能配太孫,輩份就不對。倘陛下想照顧恩師,宮裡七皇子也到了大婚的年紀,豈不是更加般配麼?”
謝太太沉默半晌,道,“你祖父的意思,倘陛下真有此旨意,內閣那裡也會攔上一攔,只是不知太子此舉,是真的與薛帝師有了淵源,還是太子的一廂情願呢。”
謝太太這話的意思,無非是懷疑太子在蜀地那些時日,是不是與薛帝師勾勾搭搭?謝莫如想了想,“不似薛帝師之意。”
“只盼如娘娘所言。”東宮什麼的,尊貴是尊貴,但眼下,閩王府崛起,東宮勢微,只是,倘薛帝師傾向東宮,實為大敵。謝尚書聞此消息,故而趕緊叫老妻過來同謝莫如說一聲。
謝莫如道,“這事,倘陛下有旨,內閣秦大人是禮部尚書,必會說話的。倘陛下執意如此,也不必多言阻止。”聖旨都要經內閣才會明發天下,不經內閣,則不合法度。所以,甭以為聖旨是皇帝隨口一句話的事,事實上,聖旨都要由內閣審核的。同時,內閣還有對聖旨封駁權,就是說,如果皇帝腦袋發暈發了不合規矩的旨意,內閣有權將聖旨駁回。當然,這封駁權也不是好用的,尤其穆元帝這多少年的老皇帝了,你敢封駁他的聖旨,估計他得搞死你全家。所以,除非臣子要與君上撕破臉皮,不然,最好還是彼此留一線。至於穆元帝,除了讓太子去江南一昏招外,謝莫如還沒見他發過第二次昏。
謝莫如既有主意,謝太太聽得明白,回去便轉告了自家老頭子。
謝尚書心下便有數了。
謝太太嘆,“不知五殿下何時得勝回帝都。”
“戰事哪裡急得來。”謝尚書對五皇子是極為滿意的,六月直接奪得浙地大半地盤兒,蘇浙二地,都是靖江經營日久之地,五皇子能攻入浙地,振奮人心哪。
謝太太對政事知之不多,她就是婦人心腸,道,“我是擔心江南那地界兒不太平,聽說江南鬼魅之物頗多,不是說靖江的一位大將就是被魚神給吃了麼?”
謝尚書饒是自忖智計過人,對於老妻的這句話,卻是不知該說什麼好了。魚神什麼的,還真有人信哪。
謝尚書這裡腹誹著,謝太太已經尋思著什麼時候帶著孫媳婦們再去燒香的事了。
謝莫如對於太子想給太孫娶個什麼樣的正室其實不大關注,這事兒,叫謝莫如說,太子做不得主,還是得聽穆元帝的。倒是謝太太送來的消息……謝尚書還真是消息靈通,此事,謝莫如都未聽得半點兒風聲,看來,最擅騎牆頭的老狐狸也終於肯下注了。
謝莫如得空進宮還特意同蘇妃說了回大郎幾個的親事,謝莫如道,“幾家年長的皇孫都到了娶親的年紀,現下出門兒就是聽人談婚論嫁了,我想著大郎二郎三郎才十四,當年我與殿下是十八成親,大郎他們還小,倒不若專心學業,再讀兩年書,待過十六,再議親不遲。母妃的意思呢?”
蘇妃其實倒願意大郎早些成親,一個男人,得成親才算真正的頂門立戶,眼下兒子不在,孫子成親就好幫襯兒媳婦一把,外頭大事小情的,不至於讓謝莫如太辛苦。因是婆媳倆私房話,室內也無他人,蘇妃輕聲道,“大郎成親便可領一份差使了。”
謝莫如道,“此事我也想過,一則大郎還小,便是領差使,想也是邊邊角角的事兒;二則,太孫且不說,堂兄弟間,他年歲最長,就是大皇子、三皇子、四皇子家的長子,也都較大郎年長,孩子們都要賜婚成親,挨這會兒賜婚,大郎是最小的……等上兩年,待殿下回來,大郎的親事,說不得能更好些。”
蘇妃見謝莫如都是為大郎考慮,她便不再說什麼,拍拍謝莫如的手,嘆道,“大郎是個好的,就是蘇側妃,未免糊塗,你多留心她些,別叫她影響了孩子。”大郎是長子,蘇妃自然也是重視的。孫子是親孫子,但蘇妃待謝莫如向來不同於尋常的婆媳,凡事,她總會多為謝莫如考量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