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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太后得了寶貝,自己捨不得穿用,私下給了文康長公主,道,“哀家老了,你正是穿戴的年紀。”

    文康長公主撫摸著柔軟的皮子,“我就卻之不恭啦。”

    “卻什麼卻。”胡太后嗔一句,又道,“沿個寬銀鼠邊兒,做個小雲肩就好看。”當初能得先帝眼緣兒,給先帝睡出個兒子,胡太后相貌自不消說,便是打扮上也頗有心得。

    文康長公主點頭,“這紫色太深,別的顏色壓不住,的確得配銀鼠邊兒才好。”

    胡太后一笑,“那是。”

    母女兩個說會兒話,胡太后瞧著紫羔皮又說到宜安公主,“當初給宜安相看謝駙馬,如今瞧著,果然真是不錯,看他們小倆口說話就知道。”

    文康長公主道,“聽說謝駙馬要外放,宜安要不要一道去?”

    胡太后立刻炸毛,“外放?外放到哪兒去?”

    文康長公主不好不提醒老娘,省得又給人做了槍使,便細說了此事,“謝駙馬這趟出使西蠻,頗是得力。皇兄或者想他外放西寧那邊兒。”

    胡太后道,“這怎麼成,哀家聽說那西沿子皆是些蠻人,茹毛飲血的,凶的狠。就是謝駙馬,在帝都安安生生的做官兒就是了,何必去冒這個風險,受這些辛苦。”

    文康長公主耐心道,“滿朝文武,還不都是給皇兄幹活兒的。這天下,是皇兄的天下,皇兄相中了謝駙馬,想他外放效力,母后倒第一個不同意了,您哪,當真是偏心女婿。要不,您去跟皇兄講,別叫謝駙馬去了。”

    胡太后在這上頭一向沒啥主意,她對閨女好,對兒婦當然更不賴。不要說寡母重兒子,就是她老人家今時今日之地位,也都是靠皇帝兒子得來啊。事涉皇帝兒子,胡太后便有些猶豫,“我也不是擔心謝駙馬,還有宜安呢。駙馬外放,宜安可怎麼辦?”她老人家也是真心為宜安公主操心。

    文康長公主對宜安公主是走是留並不關心,她不過是不欲母親成為承恩公府與謝家博奕的刀槍,謝氏還算安分,倒是承恩公府,莫非當她這位長公主能對承恩公府一徑利用慈安宮之事視而不見麼?文康長公主隨口,“不留帝都,就跟駙馬一併外放唄。”

    胡太后再三思量,“那還是留帝都吧,宜安自幼哪裡受過這種千里奔波的苦處呢。”

    文康長公主直覺著母親太愛操心,勸她道,“年輕夫妻,情分再好,也經不得這麼三五年的不見面兒。駙馬血氣方剛的年歲,外放替朝廷效力,身邊兒總得有人服侍。”

    胡太后皺眉不說話了,她是因兒子上位,對子嗣看重就不必說了。胡太后深深以為,這世間女人,哪怕貴為公主,也得有自己兒子才好過日子呢。胡太后試探的跟閨女商量,“要不就叫宜安跟駙馬去任上?”

    文康長公主道,“這還得宜安拿主意。宜安願意去呢,就讓她去。她要不願意,也無妨。一國公主,這地位尊榮已夠她自在的過日子,母后你就不必多管了。”

    胡太后挺樂意多管管的,仍道,“西寧那樣遠,宜安要跟著外放,哀家怎能不管。”

    “我是說,您甭管她要不要跟著外放的事兒。”

    胡太后道,“要是你外祖母知道,不知多心疼。”

    文康長公主笑笑,不以為然,“您還以為外祖母不知道呢。”

    胡太后驚,“難不成你外祖母早知道?”

    “反正她得信兒肯定比您早。”文康長公主道,“不過是沒與母后說罷了。”

    胡太后道,“那定是怕我知道了著急擔憂呢。”

    “是啊,外祖母年歲也有了,她老人家最明事理,知道這是朝廷大事,宜安也已出嫁開府,外祖母焉能插手這事呢。無非就是人家小兩口自己決定罷了。”文康長公主不好說舅家不是,她今日不過是想說服母親不要多事,遂道,“外祖母不好同母后講,我同母后說了,母后自己心裡有數就成。”

    胡太后就一兒一女,兒子要忙國家大事,女兒文康長公主時常進宮,胡太后對這個女兒的信任自不必多說。聽女兒這樣講,胡太后本就不是什麼意志堅定的人,也就應了,“這也是。我還總當宜安是初來我這兒的小女孩兒了,覺著才一轉眼,她就長大了。”

    文康長公主附和著母親說了幾句,及至天晚,方出宮回府去了。

    壽安老夫人與寧榮大長公主在慈安宮所為,謝柏還是從母親謝太太那裡知道的。而謝太太,自然是從閨女謝貴妃那裡知道的。

    謝太太氣個半死,與謝莫如商議,“平日裡並沒有得罪過他家,就是上次莫憂在桂花宴受辱,咱家瞧著宜安公主的面子,也忍了。好端端的,怎地倒在慈安宮給咱家下套?”智商低的人怕都察覺不出這是圈套來,可謝家臣子之家,焉敢有什麼東西更勝慈安宮一頭。寧榮大長公主話里話外的說宜安公主給她的紫羔皮比去歲太后娘娘賞的還好,世間小人頗多,倘不是宜安公主與謝貴妃當下圓話回來,怕現下就要有小人諫言了。

    謝莫如稍一思量道,“無非是不願意宜安公主隨二叔外放。”

    謝太太都不能理解承恩公府的想法兒了,“這與承恩公府有何相干?”謝家先時與承恩公府沒過節啊!謝柏姓謝,與承恩公府有何相干?就是宜安公主,難道外放對宜安公主有什麼壞處不成?這樣難得的機會,等閒公主哪個有呢?

    謝莫如倒是很了解承恩公府的想法,一語道破,“無非是擔心宜安公主立場罷了。”

    “什麼立場?”

    謝莫如便不再說話了,謝太太臉上的僵硬狀態難以形容。良久,謝太太咬牙切齒擠出一句,“虧得她還一直想與大長公主比肩。”

    謝莫如面兒上沒有半分動容。

    謝太太這般懷念寧平大長公主,倒不是寧平大長公主給過她什麼好處,事實上,謝太太這樣的,當時礙於誥命太低,見寧平大長公主一面都難。即使後來謝太太與寧平大長公主做了親家,兩人也沒什麼交流。

    謝太太會說出這種話,倒不是懷念寧平大長公主為人,主要是懷念寧平大長公主的智慧。寧平大長公主再如何給她造成身份智商上的各種壓力,可起碼寧平大長公主是正常人,絕不會如寧榮大長公主出這種昏招。姻親之家,哪怕沒守望相助的意思,兩不相干就是了,再沒見過這般拆台的。

    哪怕謝太太這樣尋常內宅婦人,也不能理解寧榮大長公主能做出這樣的奇葩事。

    寧榮大長公主里看外看都是個聰明人,而且,以往謝太太真心覺著寧榮大長公主真就不比寧平大長公主差。如今謝太太方明白,完全沒有可比性啊,先前定是她眼瞎,才覺著寧榮大長公主有智慧。這一相處才知道,什麼叫差距。

    謝太太真懷念寧平大長公主的智慧啊,哪怕人家高山仰止,不是自己能明白的,起碼人家不會幹出這種事來——攔著宜安公主上進!

    真的是攔著宜安公主上進!

    宜安公主雖是公主,可她不是正牌子皇家人,宜安公主的親爹是今上堂叔,完全是因為與今上感情好,再加上死得早,好歹是姓穆的,皇室人丁不旺,逮著個姓穆的就格外稀罕,故此宜安破例封了公主。

    可說到底,宜安公主與正牌子的永福公主、長泰公主是不一樣的,如今能隨謝柏外放,宜安公主身為宗室,亦有其身份意義所在,外放幾年再回帝都,也是公主出頭露臉的機會。

    這樣的機會,多麼難得而珍貴。

    東穆王朝自太祖皇帝起,女人預政的事兒多了,謝家倒不是期冀宜安公主有程太后與寧平大長公主的本事,但如果能加重宜安公主的政治份量,也是謝家喜聞樂見的。

    而今寧榮大長公主是什麼意思,怕宜安公主與謝柏一道外放,還是想直接攪黃了謝柏外放的差使?

    不論哪種打算,謝太太都氣不打一處來。

    加重宜安公主的政治份量是謝家的預計,當然,也得稍稍引導一下宜安公主的政治傾向,但,謝家並沒有想宜安公主與承恩公府隔離的意思。

    倒是承恩公府,這是要翻臉嗎?

    謝柏與父兄道,“只恐承恩公府再生是非。”

    謝莫如道,“一哭二鬧三上吊,無甚新意。”

    只是,向來只有千年做賊,沒有千年防賊的。

    承恩公府甭管使出什麼手段,謝家現在一時還沒法子直接把皇帝他舅家幹掉,唯有小心防備罷了。

    寧榮大長公主此計未成,立刻再生一計。穆元帝既確定謝柏外放之事,同內閣商量後便頒了旨意,因眼下就是年了,待年後便要啟程。

    宜安公主的去留亦已決定,謝柏自回帝都後,夫妻感情再進一步,兩人商議後,宜安公主親自與胡太后說,“總不能讓駙馬一人去,我既嫁了他,便要顧好了他。”

    胡太后這裡有文康長公主先打過預防針了,既是皇帝兒子的國策,胡太后也就沒反對,再三叮囑宜安公主,“你自小沒離過哀家身邊兒,這一去,千里之外,自己也得多留心。哎,要是受了欺負,就著人回來跟哀家說啊,哀家給你做主。”說著不禁傷感,宜安公主眼圈也微微泛紅。她自幼在慈安宮,可慈安宮已經有了永福、長泰兩位嫡公主,她出身不比嫡公主,在慈安宮自不是最受寵的,但要說委屈,太后姑母兼姨母也沒委屈過她。

    宜安公主硬將淚憋回去,勸道,“我最不放心的就是姑母。”

    “哀家在宮裡,吃得好,睡得好,有什麼不放心的。”

    寧榮大長公主道,“即便要隨駙馬外放,不妨令駙馬先行,待天暖你再動身,也是一樣。”

    宜安公主笑,“哪裡還用折騰兩遭,寧榮姑媽是知道我的,再不是嬌氣的人。何況,天雖冷,也凍不到我。”

    寧榮大長公主道,“你哪日有空,去承恩公府看一看老夫人,她老人家不見你定不能放心。”

    宜安公主笑著答應了。

    胡太后都不說啥,寧榮大長公主更不好說些攔著宜安公主的話,倒是壽安老夫人,新年剛過,眼瞅著謝柏宜安公主就要啟程,她老人家卻病了。

    病勢還想當沉重,穆元帝直接派了御醫住在承恩公府。

    宜安公主這還怎麼走,不要說謝太太,便是謝尚書也覺著,承恩公府這招太賤。謝莫如淡淡,“壽安老夫人病危,不若上書請南安侯回帝都侍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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