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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丫環勸著,“王爺與王妃這次要帶著咱們小殿下一併巡視呢,天大體面。”
蘇側妃嘆,“有什麼用,二郎三郎也去的。”
丫環道,“咱們小殿下是長子呢。”
若有嫡子這沒的說,誰都比不了王妃的。可既無嫡子,從庶子說,大郎的確是排長的。蘇側妃道,“王妃就是太仁善了。”終是對六郎養在謝莫如那裡不慡。但她不慡也沒法子,蘇側妃不傻,這會兒也覺察出來了,王妃讓她們進門就是來生孩子的,她們進門承寵並不多,但兩月內大都能有孕。生下第一個孩子,養足一年,繼續承寵,生第二個孩子。她與徐側妃、於側妃均是如此,凌霄這個是例外。她們生了孩子後,再無寵愛。雖有孩子,可王爺只肯到王妃房裡,王爺也忙,她們初一十五的過去請安,有時能見一面,有時一面也見不得。想爭?跟誰爭?誰敢同王妃爭?
若有寵愛,還有一爭。
寵愛全無,位分只是側室,能怎麼爭?
好在,她們是有孩子的。母親就勸她,“一樣是寵愛,一樣是孩子,你選哪個?聰明人都選孩子。”
是啊,她們有孩子。王妃一碗水也端得平,她們幾人的供俸也從未委屈過,對孩子們也好,孩子們在宮裡都能得了今上與太后的喜歡,王妃還為孩子延得名師……
她們要是再有什麼不滿,就是不知好歹了。
謝莫如這裡交待了側妃,五皇子那裡也交待了二位留守的長史,以及留守城中負責藩王府安全的耿天意,道,“你們都是本王身邊的老人了,本王此去,府里的事就交給你們了。”
側妃與屬官們相送,五皇子攜謝莫如帶著三個年長的孩子登上車駕,帶孩子一道是謝莫如的主意,謝莫如道,“閩地是咱們的封地,以後孩子們也要在這裡紮根的。孩子們,自小見些世面也是好的。”又說,“李九江也隨駕,且耽擱不了他們的功課。”
五皇子聽謝莫如說的有理,便帶了孩子們去。
孩子家都愛個新鮮,聽說帶他們去,都樂得了不得。這會兒都換了新鮮衣裳,都挺著小胸脯,神氣完足的跟在父母身邊,他們在走前也有樣學樣的叮囑四郎五郎昕姐兒,大郎道,“四郎你好生照顧弟弟妹妹們,教你的字和詩不許忘了。”
二郎道,“好好吃飯,妹妹不准挑食。”
三郎是話嘮,所以,一直到要出發了,他的話還沒說完,但因為要趕時間,三郎擺擺手,同弟妹道,“記著我說的話啊,唉喲,我還沒說完,該寫紙上給你們的。”把大家笑翻。
如今孩子們隨父母坐同一輛車駕,這得得益於他們爹的車駕足夠寬敞,謝莫如在給孩子講軍營的情形,“將軍們穿著鎧甲,士兵們拿著兵器,有長槍,有大刀,還有矛與盾,威風極了。”
三人就愛聽這個,三郎最愛說話,道,“母妃,有弓箭麼?有大馬麼?”
“都有。”謝莫如道,“等你們大些,也要學騎馬,學武功,學弓箭的。”
大郎亮晶晶著一雙眼睛,還是努力端莊著一張小臉兒道,“母妃,我和弟弟們一準兒好好學。”
二郎腆腆小肚子,也表明了自己對於武功的喜歡。
三郎急著問,“母妃,我們什麼時候能學武功?”
謝莫如想了想,“學武功辛苦的很,現在學,也得十年後才能學好。”
三郎立刻道,“我不怕辛苦,大哥也不怕辛苦,二哥可能會怕!”所以說小孩子不會說謊,二郎十分不滿,不過,他性子溫柔,也只是瞪弟弟一眼,慢調斯理道,“母妃,我也不怕。”
五皇子聽得直樂,道,“咱們家的兒郎們都是好樣的!”想著二兒子也就適合練個慢慢拳之類的吧。
孩子們受到父親表揚,更是開心了,嘰嘰喳喳的說個沒完。
待到了軍營,果然見到了穿著鎧甲威風凜凜的將軍,也見到了持長槍的士兵,於是,愈發精神十足的跟在父母身畔。他們都學過規矩,在這樣的場合半點兒不怯場。
廣威將軍麾下五千將士,都威風凜凜的站在校場上。
廣威將軍帶著麾下千戶百戶親迎,將軍甲冑在身,不必大禮。五皇子本也不在意這些繁瑣規矩,將手一揮,“讓我看一看將士們。”
宋將軍連忙請五皇子一行過去,在五皇子身畔的,都是高官,最低的朱雁也是四品知府。不過,這是軍營,宋將軍自然要隨在五皇子身畔幫著介紹軍隊。
五皇子威嚴十足的帶著王妃孩子們一路看過去,看了一遍,五皇子道,“不錯,軍容尚可。”
廣威將軍宋將軍道,“接下來還有軍中比武。”
謝莫如忽然在五皇子耳際低語,五皇子看向妻子,謝莫如微微頜首,五皇子就折回去,又從尾到頭的看一遍,之後,腳下一折,橫著了豎著看,指了裡面的一個脊背佝僂的士兵道,“這也是營中士兵?”
宋將軍連忙道,“是。”
五皇子將那人叫出來,剛沒留意,遠著看時以為是個中年人,近來這一臉溝溝坎坎的皺紋喲。還有,頭髮是染黑的吧,染汁不大好,蹭到臉頰了,還有一股子墨臭味,看來是用墨汁染的。五皇子問,“老人家,你什麼年歲了?”
那人瞅宋將軍一眼,一雙綠豆眼眨了眨,哆哆嗦嗦道,“糙民三十有五。”
三郎瞪大眼睛,忍不住道,“三十五?父王,我覺著這位老人家起碼五十五歲誒!你看他臉上的皺紋!頭髮肯定是假的!染料都弄臉上去了!”
三郎正是天真年歲,一句話說的老翁跪地上了,五皇子唇一抿,沉了臉問,“他所在小旗是哪個?”
小旗出來,五皇子問,“這是何人?”
小旗連忙道,“回王爺的話,他姓丁,人都叫他丁老漢。”
五皇子的臉更冷了,“拿出軍營名冊來!”
小旗直接癱了,老翁心裡素質更是不成,綠豆眼往上一翻,直接抽了。幸而五皇子出巡帶了太醫,喚了章太醫來,三針就把老翁扎醒,原來是軍中人數不齊,老翁是被找來湊數的。老翁生怕被找麻煩,道,“五十文糙民不要了,糙民不曉得王爺要來,要是知道王爺要來,糙民打死都不敢過來湊數啊!”十分冤枉,十分委屈,十分後悔。
五皇子一句話,“現在冒充兵士的,自己站出來,本王不追究。不然,給本王查出來,一律處斬!”
然後,忽啦啦一群人跪地求饒。
宋將軍腿都哆嗦了,五皇子陰沉沉的望向唐總督,大冷的天,唐總督額上冷汗都下來了,唐夫人正是臉色煞白,唇瓣都在發抖。唐總督到底是一品大員,沉聲請罪,“臣有失察之罪!臣不敢求王爺寬宥,當務之急,請王爺將此事交給微臣,微臣立刻清查冒充兵源一事!”
五皇子眼睛微眯,他並不是俊秀款的相貌,因生得端嚴,以前在宮裡怕被人小瞧就時常不苟言笑,以增氣派。那時五皇子年少,生怕被人小瞧而已。這些年在朝中歷練,五皇子真正歷練出威儀氣派,此刻陰沉著臉,一言不發,當真懾人。
宋將軍不知是心理素質一般還是反應機敏,他不待五皇子點頭,就撲過來一跪,不必唐總督清查,就把營中之事一五一十的交待了,花錢雇了多少人,四十歲以上的士兵多少人,自己就說明白了,還將事鐵肩一擔,“兵源差得太多,都是臣愚鈍,一時糊塗,想出此等下策。此事,皆臣所為!臣有罪!”
五皇子道,“唐大人去清查。”
唐總督連忙去了。
大年初一正是冷的時候,謝莫如看五皇子的臉色,吩咐道,“將暖帳設在這裡。”謝莫如自己倒是不怎麼怕冷,她每天起早都會晨練,只是孩子們還小,不能總在外頭吹風。
謝莫如一聲吩咐,底下人立刻在此設了暖帳,五皇子對妻子一向尊敬,道,“你帶著孩子們去暖帳坐著。”
謝莫如道,“我知王爺惱怒,又心系此事,只是此事也非王爺與諸位大人的過錯。王爺這麼站著,諸位大人可不是什麼結實的身子骨,豈不都陪王爺罰站了。”但凡高官,年輕的就少。如蘇巡撫也是不惑之年了,周按察使更是五十以上,就是藩王府的屬官柳扶風,也是個身子骨不大好的。
五皇子看一眼身畔官員,這才去暖帳坐了。
五皇子如此震怒,除了謝莫如,誰都不敢說話。朱雁悄悄望向江行雲,畢竟江行雲雖然現在姓江,原本卻是姓宋的,據說宋太太與江行雲關係很是不錯,此刻宋將軍落難,朱雁也不知怎地,鬼使神差的看了江行雲一眼。結果,江行雲根本眉毛都未動一根。
要說朱雁對江行雲,據說是一見鍾情,再見傾心,非君不娶……雖然被江行雲拒絕,而且,因此惹出一段小小風波,朱雁來到閩安州這幾年,也是未娶妻的。如今江行雲隨謝莫如來了閩地,要說朱雁沒什麼想法,那也是不可能的。但此時此際,心中那絲蠢蠢欲動在看到江行雲冷淡而不動聲色的側臉時,忽然間煙消雲散,不留一絲痕跡。
愛與不愛仿佛一場魔法,突然降臨,又突然消失。
朱雁別開臉,心想,她說的對,我從來不了解她。
孩子們感覺到氣氛冷峻,最愛說話的三郎也不敢說話了。
謝莫如摸摸孩子們的頭,三郎小小聲問,“母妃,是不是我說錯了話?”
謝莫如溫聲道,“三郎說的很對,你父王是生他們的氣。”
三郎小小聲,“他們是不是騙父王了?”
“是啊。說謊可不好。”
“嗯,我從來不說謊。母妃說過,說謊是笨蛋幹的事!”三郎說著說著就恢復了正常音量,五皇子面色微緩,看著帳外唐總督親自按著軍中名冊點名,一直唐總督念得嗓子都有些啞了,午時剛過,唐總督進帳回稟,“冒充士兵的一共兩千三百八十人,餘下的人中,過四十的有八百六十七人。僱人的是千戶祝,廣威將軍宋雙成對此事亦是知曉。如何處置,請殿下明示。”
五皇子對蘇巡撫道,“今年不是要修堤防麼?驗明身份後,讓他們去修堤防吧,什麼時候堤防修好,什麼時候放了他們。”
蘇巡撫正色應下。
五皇子問宋雙成,“軍中還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你一樣一樣的說與本王知道。”
宋雙成不傻,五皇子還肯問他,而沒有直接砍了他的頭,這就是在給他機會。宋雙成將牙一咬,將軍中的那點事兒都說了出來,什麼伙食上動手腳,譬如每位士兵規定每頓半斤米,改為三兩。譬如,軍衣上偷功減料,軍械上以次充好以舊換新……反正,就是這點子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