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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康長公主道,“我瞧著,長泰就很好,母后若覺著合適,我跟皇兄提一提?”
胡太后點頭,心裡倒也滿意,“長泰這孩子,自來穩重,與阿宣也算脾氣相投了。”長泰公主是親孫女,李宣是親外孫,胡太后樂呵呵地,又跟閨女商量,“你說,永福的親事,從你外家擇一子尚主可好?”
文康長公主思量,“二舅舅家嫡長孫已經娶妻,餘下的,都是沒爵位的,而且官位不顯,配嫡公主,也太低了。南安侯嫡長子年歲又小了些,要我說,舅家雖好,實無般配人選。”
“宜安駙馬不也是無爵麼?”胡太后實在想再給娘家施些恩典。
文康長公主道,“一則宜安本是宗室郡主,她是破例封的公主;二則,謝駙馬有探花之才,自己真才實學考出來的。這為公主擇駙馬,要麼給公主擇個有爵位的夫家,要麼給公主擇個有才幹的駙馬,以後才好過日子不是?母后不要忘了,當初大舅舅因罪罰爵,大舅舅難道沒有嫡子,承恩一爵原可留在長房。但承恩一爵最終被二舅舅所襲,便是寧榮姑媽向寧平姑媽哀求,二舅舅方襲得公爵。”
前承恩公、現承恩公都是胡太后的兄弟,胡太后還跟寧榮大長公主關係不賴,對娘家發生的事只能一聲長嘆,“你這話也有理。”死了再叫娘家侄孫尚主的心。
母女倆嘀咕半日,文康長公主中午留在慈安宮陪母親用膳,下午方告退回府,與丈夫說了讓兒子尚主的事。這事兒,夫妻兩個早就商量過了,文康長公主道,“我實在不放心,尚主總還安全些。”
永安侯道,“也好。”關鍵是長泰公主無同胞兄弟,與諸皇子牽連就少,更可貴的是,長泰公主生母褚皇后為今上元配皇后,論出身,長泰公主更勝永福公主,更不必說性情了,有永福公主這一反襯,長泰公主簡單就是真善美的化身。
胡太后是個存不住事兒的,傍晚皇帝兒子來慈安宮請安,就把閨女想親上作親的事同兒子說了,還一臉神秘地,“文康托哀家跟你說,你覺著長泰與阿宣如何?”
穆元帝笑,“果然極好。”他也樂得跟妹妹做個兒女親家,就是妹妹這眼力當真不差,一挑就挑走了元嫡公主。都是他的閨女,再者李宣的性子,在宮裡當差這些日子,穆元帝也看得分明,做女婿也不錯。
穆元帝又笑,“長泰還小永福倆月,難不成母后只想著長泰的親事,永福的親事,母后可有眉目了?”
胡太后一臉遺憾,“我原想讓長泰嫁你舅家,文康勸我半日,說不大合適。世子長子已經成親了,餘下子弟不大般配,我想了想,也有理。”
果然是朕的親妹妹!穆元帝在心裡謝自家妹妹一回,笑與胡太后道,“朕倒是看好一個孩子,吳國公府的世子,懂禮,學識也不錯,在朕跟前做侍衛,明兒個朕宣他進宮來,母后也瞧一瞧。”
胡太后自然稱好。
自築書樓出來,謝莫如與江行雲在街上略逛了逛,便各回各家。
謝太太就笑眯眯的等著謝莫如回來呢,一臉慈祥,“先回去換衣裳,中午過來吃飯。”
謝莫如回杜鵑院換過衣裳問張嬤嬤,“今天家裡有什麼事麼?”謝太太那面部表情,像是有什麼事兒似的。
張嬤嬤道,“早上素藍姑娘把姑娘下個月的新衣送了來,姑娘要不要看看?”
“沒其他的事嗎?”
張嬤嬤仔細想了想,“太太打發素馨姑娘送了兩隻野雞,我想著,燉湯吧,就得晚上喝了,奶奶和姑娘晚上都是菇素的,晚上喝湯不相宜,就命咱們小廚房一隻取了雞丁來炒,另一隻留待晚上燉湯,燉一晚上,明兒早正可喝雞湯,或者吃雞湯麵,姑娘說如何?”
謝莫如慢慢的喝了口茶,耐心的聽張嬤嬤說了一通野雞的兩種吃法,待張嬤嬤說完,謝莫如笑,“嬤嬤看著吩咐吧,都好。”看來院裡沒什麼別的事,謝莫如道,“太太叫我中午過去吃,嬤嬤好生陪母親一道用飯。”
張嬤嬤連忙應下。
待謝莫如換好衣裳,喝過茶,午飯時辰將至,謝莫如起身去了松柏院。謝莫憂也在,姐妹兩人打過招呼,謝莫憂問起謝莫如去築書樓的事。
謝莫如大致說了,“剛開業,還成。”
謝太太道,“這位李先生真是能幹,見著李先生了嗎?”
謝莫如點頭,“見了。”
謝莫憂想了想,“就是二叔認識的那個李世子的哥哥麼?以前名聲特別差的那個。”
“那都是以訛傳訛,如今這位李先生跟著北嶺先生張羅築書樓的事兒呢。要是李先生真有什麼不好,北嶺先生能叫他跟在身邊兒麼,你二叔也不能跟他做朋友是不是?”謝太太略說幾句,道,“行了,也到了用飯的時辰,咱們這就用飯去吧。”
兩個孫女都過來用飯,午飯自然豐盛,用過午飯,謝太太照例要小憩片刻,兩姐妹起身告辭,謝太太卻道,“莫如留下陪我說說話。”
謝莫憂瞧謝莫如一眼,便先回自己院去了。
謝莫如心裡已有所覺,謝太太果然又問起李樵諸如脾氣性情之類的話,謝莫如大致說了說,李樵性格當然不錯,堅忍緊韌,相貌才學更是一等一,但是,謝太太心裡的那個打算,怕是不容易達成。
問過李樵,謝太太又問起蘇不語,謝莫如便又跟謝太太說了說,反正這倆人她都認識。
謝太太問謝莫如,“你覺著,他們倆,哪個更出眾?”謝太太更相信女人的感覺,男人就知道看前程,可這兩口子過日子,脾性相投方能長久。
謝莫如思量片刻,“春蘭秋jú,各擅勝場,要說哪個更好一些,實在不好說。”
謝太太道,“你覺著,比你二叔如何?”
“差不多吧。”謝莫如儘量客觀公正,“他們兩個都是庶出,論門第,當然是永安侯府更勝一籌,但蘇相為內閣首輔,更實惠。李先生很難從家族獲得幫助,蘇才子與嫡母蘇太太關係很好。從才學上看,李先生要較蘇才子略勝一籌。我看明年春闈,他們落榜的機會不大。”
謝莫如這樣一說,謝太太愈發猶豫,不知選哪個好了。
謝太太的猶豫,謝莫如並未放在心上,倘謝莫憂是尚書家的嫡女倒罷了,尚書府的孫女,這個身份恐怕不夠。畢竟,李樵蘇不語兩人的出眾,長眼的都能看出來,世人對女孩兒嫡庶較為挑剔,但對男人,只有一個要求,有出息有前程,至於是嫡是庶,還真不打緊。
這事,謝尚書的盤算怕要落空。
第二日休沐,謝尚書正在家,穆七過來給方氏請安。
謝尚書道,“魏國夫人一直在清修,久不見外人,七公子的好意,不如我代為轉達吧。”
穆七從善如流,將禮單交給謝尚書,略寒暄幾句,便起身告辭,謝尚書欲留飯,穆七言說有事,告辭離去。
謝尚書嘆口氣,爾後把禮單給謝莫如,猶豫半晌,問謝莫如,“要不要請娘娘在陛下跟前提一句。”
禮單頗為豐厚,頭一項就是大東珠八顆,謝莫如道,“要出手了。”
☆、第91章 表章
謝莫如向來不打誑語,她說“要出手了”,謝尚書不由心下一緊。好在,老傢伙狐狸多年,面兒上倒還穩得住。
謝莫如一目十行看過禮單,就將禮單交給大丫環紫藤,道,“祖父可有空?我有事想與祖父商議。”
謝莫如主動要跟他商議事,且神色鄭重,又處在穆七剛送來不少東西的時間,謝尚書情知不是小事,立刻起身,“咱們去書房說。”
祖孫二人一前一後的去了書房,留下謝太太實在有些莫名,心說,也就是靖江王府給方氏送些東西,其實這也在應有之義,太祖那一代的事情比較複雜,但論起親緣來,方氏與靖江王是甥舅之親,穆七奉父命來朝,過來看望方氏,走一走禮,再正常不過。
就這麼點事兒,也值當去書房說麼?
謝尚書的內書房,就是自己在內宅讀讀書啥的,如今他事務煩忙,讀書的時間已不多,好在打掃的還算勤快,只是時久未用,在這春末夏初時節,書房很有股子縈繞不去的清冷勁兒。
謝莫如推開軒窗,上午的陽光自窗而入,帶進些許暖意。
祖孫倆分主賓坐了,丫環捧上茶來,謝尚書將人打發了出去。謝莫如茶未喝,身體微微前傾,沒什麼廢話,也沒什麼特別的表情,直接道,“有許多事,在我看來,非常詭異。就譬如我隨祖母出門,委實得罪過不少人,結果竟沒受到什麼為難報復,委實奇怪,是不是?”
謝尚書聽到那句“委實得罪過不少人”,感動的險飆出兩行淚來,唉喲,難得謝莫如也知道她出門淨得罪人了。又聽她一幅遺憾口吻說“結果竟沒受到什麼為難報負,委實奇怪”,謝尚書心說,你這種戰鬥力,等閒人誰敢報復你啊!再者,老謝家也不是吃素的,不會坐視謝莫如吃虧。當然,謝莫如更不是吃素的。
謝尚書對謝莫如還是有一些了解的,謝莫如並不是個愛顯擺的人,她提及舊事,亦不過輕描淡寫,略略一提,但很顯然,謝莫如提及舊事,目的不過為了引出後面的話。就聽謝莫如道,“其實從第一次去承恩公府給壽安夫人賀壽,我就一直有些疑慮,哪怕母族獲罪,我又不是姓方的,何況方家之事也過去十來年了,憑祖父在朝中地位,這些誥命夫人,起碼對我在大面兒上應該與莫憂相同的。但許多人對我的態度很不尋常,開始我也只是懷疑,直待永福公主去了靜心庵,我才確定,我這裡或者我母親這裡,肯定有一件讓今上都猶豫的原因。不然,將心比心,便是聖人也不能坐視有人掃了自己親閨女的臉面。從那時起,我就一直在想,這個原因是什麼?”
謝莫如定定的望入謝尚書微微收縮的瞳仁,問,“祖父,你知道麼?”
謝尚書仿佛周身浸在冰水中一般,腦袋裡唯一的想法就是:她知道了?她真的知道了?
不,現在說謝莫如知道有些不大準確,確切的說,謝莫如察覺到了。
謝莫如耐性十足,她再問一遍,“你知道麼,祖父?”
謝莫如第二次發問,謝尚書的眼神已恢復淡然,不過,他並沒有回答謝莫如的問題,而是想到很久以前寧平大長公主對他說過的一句話,那是陛下剛剛賜婚魏國夫人,彼時,謝尚書還不是謝尚書,只是謝侍郎,他戰戰兢兢的去大長公主府商量親事,寧平大長公主對他說,“以後,謝氏會得到報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