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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皇子看了幾行,忽而問,“你有沒有見過李表兄家的紫玉青雲?”
“不就是一支笛子麼,有什麼好見的,咱們府里笛子也有十管八管的,玉的也有三五管。”
五皇子握著書道,“那怎麼一樣,李表兄家的是神笛。”
謝莫如笑,“我沒親眼見過神跡,是不信的。”
“你當著李表兄可別這樣說,他會生氣的。”五皇子不放心的叮囑媳婦一句,又道,“明天我去築書樓看看可有關於海上的書,倘有,也搬些回來看。”
敘些閒話,天晚兩人便歇了。
五皇子都聽到流言,朱家更是聽到了,朱雁也不是傻的,他娘還特意跑他院裡問他,“可是真有此事?”朱雁道,“外頭些個不著邊際的閒言碎語,母親也信?且不說江姑娘已遁入空門,你想她當初連皇長子府的四品側妃都不稀罕做,如何能看得上兒子?再者,萬梅宮是何所在,裡面宮人內侍不知多少,豈容人褻瀆!分明是有人謠言詬誶,母親不替兒子辯白一二,怎還問兒子真假?”
朱大太太急的了不得,道,“還不是你先前……”
“先前兒子甫回帝都,不知她是帶髮修行之人,既知人家高潔,兒子自不敢再有他意。”朱雁冷聲道,“母親不必再提。”
朱雁起身去找祖父商議了,朱太爺心下一沉,道,“你的差使,約摸也就是近些日子的事了。你怎地這般不謹慎?”朱太爺未追究事情真假,在他看來,真的假的都沒意義,孫子眼瞅著已在御前有了些體面,倘因此事連累,前些年辛苦豈不白費了。
“非是孫兒不謹慎,怕是有心人算計。”朱雁在江行雲的事上有些腦袋發暈,於這事卻是清明的很,冷笑,“這裡頭,既夾雜了孫兒和江姑娘,還牽扯上了萬梅宮,放出流言的人,想來非但是誠心謀算孫兒,怕還是與五皇子府有隙。”
朱太爺有些明了孫兒的意思,道,“就不知五皇子府的這陣東風好不好借了。”既與五皇子府有關,朱家在帝都只能算是尋常人家,五皇子府不同,天潢貴胄,倘能請得五皇子出手,此事自不消朱家再操心。只是,他家與五皇子府上並無交情,何況,上趕著去說倒有些借勢之嫌了。
朱雁忽而想到謝莫如告誡他要收斂謹慎之語,頓時心下翻騰,有些拿捏不准了。於書房中來回踱步數遭,朱雁道,“於咱家,一動倒不若一靜。”
朱太爺道,“你親事快些定下來如何?”
朱雁一怔,他傾心江行雲且不提,於他自身而言,朱雁少年得志,眼界奇高,這些年外地為官,除了江行雲,還未有女子可入他目。朱太爺道,“你親事一定,流言自消。”
朱雁搖頭,“若有心算計,我這親事定了,流言恐怕還愈演愈烈,那些小人什麼樣的閒話編不出來,此時成親,反是不妥。”
“雖說一靜不如一動,倘什麼都不做,豈不是束手待斃了。”
朱雁正色道,“既是陰謀詭譎,正大光明既可破之。孫兒耽於流言才正中這些小人下懷,陛下近來頗多關切閩地沿海之事,孫兒將往年閩地為官時所錄整理呈上,才是正道。陛下每日軍國大事尚且忙不過來,哪裡有空閒理會這些流言瑣碎。”
朱太爺點頭,“也好,你也收一收心。”到底責怪孫子大意疏忽,叫些小人尋到機會鬧出此事。
祖孫倆商量一時,朱雁便回書房做功課去了。
朱雁在家閉門不出,五皇子派出管事在坊間查詢,很是捉拿了幾個在坊間亂說亂傳的人,像謝莫如說的,直接就投進刑部去。按理,刑部是審大案要案的地方,就五皇子府捉拿的這幾人,論身份真進不了刑部。不過,誰叫刑部尚書姓謝呢。
這等市井小民,謝尚書都不必出面,命個郎官一審,就審出郎官一腦門子汗來。郎官幹這一行,最知道保守秘密,與謝尚書悄言其間利害,利害當真不少,說閒話的都是市井中人,但五皇子府的管事也不是吃素的啊,管事也是順藤摸瓜的查,查到了一些市井小頭目身上,這些人混跡市井,各人皆有諢號,平日裡天不怕地不怕,滾刀肉的角色,郎官兒卻是手段非凡,俱審問了出來,牽連到了三方,一方是衛國公府,一方是皇長子府,另一方是承恩公府。
甲說,“衛國公府的李管事給我五百銀子叫我在外頭說的。”
乙道,“大殿下身邊兒的於大人給我三百兩。”明顯不如衛國公府大方啊,有了對比就有了傷害,乙覺著自己受到了肉體精神雙重傷害。他不見得就差這二百銀子,但他覺著他能為不比甲差,甲得五百,他得三百,大殿下你也忒摳了點兒吧。一想大殿下識人不清,乙覺著自己出賣大殿下也沒啥壓力了。
丙呢,丙沒得著什麼銀子,他也不是市井之徒,他是承恩公府的管事,在外頭大放厥詞噴的正歡時給五皇子府的管事拿個正著。
這事兒可怎麼著?
謝尚書不是驚魂未定的郎官兒,好生安撫這郎官兒幾句,命他保密,謝尚書理理衣裳進宮去了。五皇子與李世子正在穆元帝跟前兒說話,李世子笑,“長泰這二胎,總是吃什麼吐什麼,太醫也沒了法子,有經驗的嬤嬤說,約摸過了這倆月就好了。我尋思著,大約這個是調皮的。有空就在府里便多陪伴她些,出門的時候就少了,還是五殿下與我提起,我方知曉。這書是家裡祖上傳下來的,在前朝一度禁閱,其實是前朝皇帝武斷了,雖是神仙寫的書,裡面並無煉丹求藥之事,多是說海外風情。哪怕幫不上舅舅的忙,也是一本不可多得的遊記。”
穆元帝都不知李家有這書,他對外甥兼女婿的李宣一向喜愛,笑道,“朕只知當年你父親以紫玉青雲聘朕的愛妹,原來唐神仙還傳下一套書來。老五怎麼知道這書的?”外甥兼女婿獻書他自然是高興的,但此事又怎與五兒子相關?
五皇子道,“媳婦拿給我看的。”他媳婦多賢惠啊,什麼事都想著他。
李世子笑,“其實莫如妹妹開始也不知道,聽她說,她是有一次與西山寺的文休法師說話時,文休法師提及過。後來莫如妹妹偶與我提起,我便尋出來給她看了,她與我說過,自己手抄了一套。”
穆元帝此時信外甥兼女婿是真心誠意的獻書了,笑與一兒一婿說著話,謝尚書就來了,穆元帝宣召,謝尚書見五皇子正在,倒有些猶豫要不要回稟,五皇子見了謝尚書便問,“謝大人來了,我打發人送去的那幾個貧嘴賤舌的,你可審出些眉目了?”
謝尚書望一眼穆元帝,穆元帝問,“什麼事?”
不待謝尚書開口,五皇子便氣呼呼的把事一五一十的同他皇爹說了,五皇子憤憤道,“父皇不曉得,這閒話都傳到兒子耳朵里來了。萬梅宮是兒子媳婦的產業,豈容人這樣詬誶?再者,倘不是有人預謀,也傳不出這等無稽之談來。兒子就打發人去街上查一查,看誰這般壞心傳萬梅宮的閒話。抓了三個傳閒話的小頭目,就打發人送刑部去了。謝大人約摸是有眉目了。”
穆元帝聽著也沉下臉來,李宣知機道,“兒臣有些日子沒去給太后請安,父皇,兒臣這就去慈安宮了。”
穆元帝道,“去吧。”
李宣走了,五皇子卻是不動,他得聽一聽是哪個暗中說閒他家話。
謝尚書見穆元帝沒有令五皇子退下的意思,便將審出的情形一五一十的同穆元帝說了,穆元帝當下大怒,“這些混帳東西!”
五皇子跳腳,“有事明著來,這也忒下作了,哪兒這樣乾的!衛世子媳婦早就在皇祖母面前說過我媳婦壞話,這次他家又來編造這些飛短流長。承恩公府和大哥是怎麼回事?我還叫承恩公舅公呢?大哥可是我親大哥!”五皇子說著就傷心起來。
謝尚書一聽五皇子這通報怨,心下暗嘆:還是太年輕了。
穆元帝今兒個瞧著五皇子正喜歡,不為別個,這個兒子貼心哪。他這正忙於閩地海軍的事呢,兒子就帶著女婿來把神仙寫的書獻了上來,多體貼哪。穆元帝心情正好,忽聞這流言之事,且其中牽扯出幾家親貴,衛國公府暫且不論,承恩公府大皇子府一個是穆元帝多年厚待的舅家,一個是親兒子府上!穆元帝當即氣的臉都白了,聲音都帶著一股子冷風陰惻,吩咐謝尚書,“該拿人拿人!拿了人,繼續審!”
謝尚書不敢多言,應一聲就要退下,五皇子憤憤中連忙出聲攔了謝尚書,與自家皇爹道,“衛家兒子是不理會的。承恩公府還是算了吧,父皇一向敬重承恩公,又有皇祖母在宮裡,這事叫皇祖母知道,豈不傷心?看在老人家的面子上罷。就是能瞞了皇祖母,壽安老夫人這把年歲,有個好歹叫人擔心。大哥那裡也算了,畢竟是大哥呢。只是父皇定要替兒子說大哥一回,他這樣可忒不地道。”
穆元帝是一時氣狠了,聽五皇子這般一說,自己也緩了一緩,穆元帝多要臉面的一人哪。尤其他自許為絕世好爹,一向認為兒子們兄友弟恭,如今做弟弟的五皇子還替做哥哥的大皇子求情,做哥哥的大皇子是怎麼幹的,收買些市井無賴去說弟弟家的壞話!還有,承恩公府這般行事,五皇子看著慈恩宮的面子,寧可不追究承恩公府。
穆元帝很是有些感動於五兒子的懂事,於是,穆元帝更要重懲衛國公府,對五皇子道,“你放心,朕定不叫這些小人作祟。”
謝尚書領命告退,恭恭謹謹的退出昭德殿,於心下默默的為五皇子點個讚。
☆、第135章 流言之四,兩道雷
五皇子雖然替承恩公府和大皇子求情,但其實心下還是頗為責怪這兩家的,他又不是聖人,這兩家說來都不是外人,承恩公府遠些,那是他爹的舅家,到五皇子這裡,其實與承恩公府已不大親近了。但大皇子真是把五皇子氣的了不得,平日裡大皇子見了他也是“五弟長、五弟短”的說話,雖然以前大皇子嘴巴沒個把門兒的得罪過他媳婦,但五皇子自認為心胸寬闊,事後還勸自己媳婦幾句不要與大皇子計較呢。
結果,大皇子是如何對他的?
大皇子非但不知他的好兒,反這樣缺德冒煙兒的收買地痞流氓大面積大範圍的傳播萬梅宮的謠言!是的!萬梅宮的謠言!雖然謠言的主角是朱雁與江行雲,但謠言事件的發生地是在萬梅宮啊!大皇子這樣做,著實把五皇子氣壞了!
自宮裡出來,五皇子也沒往母親那裡去,這樣的事叫母親知道,也不過是跟著生氣。五皇子悶了一會兒就回家跟媳婦說去了,五皇子尤其說了一回,“衛國公府與咱家素有嫌隙,何況向來鬼祟,他家發這樣的壞心倒不為奇。你說,承恩公府這是何等狹隘的心思,就是當初你說過他家規矩不對,明白人想想,這也是為他家好。難不成咱們皇家人倒要坐在他家人下首,這成什麼樣子了?你說破了,他家及時改了,這事兒也就算了結了。他家還打算長長久久的站皇家人上頭不成,太祖皇帝的江山倒是為他家打的了?簡直不可理喻!他家定是記恨咱們,不然也不能做下這樣的事來?還有大哥,我最想不通的就是大哥了,咱們可沒得罪過大哥,就算平日裡我與他不似同四哥那樣好,尋常見了也是親近的,別人說咱家壞話還罷了,大哥與我可是親兄弟,你說說,他咋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