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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皇子這都在暢想自己做土皇帝的美好生活了,殊不知諸兄弟連帶他爹看他的目光都充滿懷疑,大家都想的是:老五沒問題吧?這都挑的什麼地方喲。
分封之事且不急,穆元帝今日感懷到父子深情,留幾個兒子在宮裡用過飯,還有六皇子七皇子也叫了來,這兩位皇子年歲雖小,也讀書有三四年了。
父子兄弟們一團親熱的用過飯,眼見天晚,穆元帝想著這幾個大些的兒子住在宮外,便打發他們家去了。太子陪著穆元帝說幾句話,送著父親回了寢宮,又打發人好生送六皇子七皇子各去歇了,自己方回宮內歇息。
太子私下與太子妃說到今日事,低聲道,“老大慣會裝模作樣。”
吳氏笑道,“大皇子往時就覺著是個唐突人,上次在宮門口就說五弟妹的不是,把五弟妹氣得了不得。今兒這獻畫兒的巧宗,不知是誰給大皇子出的主意呢。”
一句話給太子提了醒兒,太子曲指輕扣膝蓋,沉聲道,“是得查一查了。”
吳氏又勸道,“其實要我說,大殿下難捨父皇也是應有的父子之義。殿下想一想,倘是父皇一說分封,大殿下立刻歡喜不迭的去就藩,也不是這麼個事兒不是。何況,父皇一向待咱們極好。天下父母心,大都是一樣的。”
“是啊,雖有國法,看父皇的意思,一時半刻的還是要留他們在帝都的。”太子道,“四弟五弟還好,就是三弟,也是個綿軟人。大哥一向是兄弟間最年長,什麼事他打頭兒慣了,父皇立我為東宮,他不知有多少不服氣呢。”
“當年陛下登基,怕是靖江王也不服氣。服不服氣管什麼用,沒這命數就是沒這命數。”
太子露出笑意,“罷了,你說的對,天下父母心,咱們也有兒子,我總得體諒父皇的心意。”
太子在宮裡與太子妃品評諸兄弟,四皇子則真心為他家五弟的智商捉急,挽著五皇子的手上了自己的車駕,夜黑風寒,皇子車駕都收拾的極舒坦,倆人剛上車,五皇子的貼身內侍捧來兩盅醒酒湯,四皇子遞給五皇子一盞,自己也吃了一盞,道,“五弟妹真是個周全人。”
五皇子笑,拿出當家人的氣派來,道,“婦道人家,也就辦辦這瑣碎小事了。”
四皇子咂摸著五皇子府的醒酒湯,“你可別得了便宜還賣乖了,你家這醒酒湯似也比我家的好喝呢。”
“梅子湯兌了蔗糖水,四哥喜歡,明兒我叫她把方子給四嫂送去。”
兄弟倆喝了回醒酒湯,車駕里攏了炭盆,身上也就漸漸暖和起來,倆人說幾句閒話,四皇子方與他弟道,“五弟,你可真是的,北昌府那地兒,尋常當官兒都沒人願意去,說那裡好多不服教化的野人,都是罪臣流放,流放到北昌府去受罪。南安州更不必說,你四嫂就在南安州住過,好啥呀,除了那裡的小妞兒經常暑天穿露胳膊的衣裳,沒啥好的。要我說,那地兒風化就不大好。西面兒更別提,宜安公主的父親晉王不就是死西面兒了,東邊兒倒是臨海,臨海才窮呢,聽說海沿子上的人,一年四季,除了臭魚爛蝦沒的東西吃,還時不時有海盜上岸劫掠。你可別想不開了,父皇對咱們一向疼愛,要是分封,咱們最好是分封個肥沃太平之地,要是能遇著個產茶產絲產鹽的好地方,那真是一輩子吃喝不盡啦。”
五皇子老老實實的說,“好地方誰都想要,只是我想著,上頭有哥哥們。頭一個大哥在兄弟間排行最長,大哥的封地,肯定是咱們兄弟中最好的。三哥更不必說,自有貴妃娘娘替三哥籌劃。我母妃一向不懂這些,在宮裡也說不上話。不瞞四哥,自從趙國公上本後,弟弟也沒少琢磨這分封的事。前些天讀史書讀到,漢高祖分封功臣一節,蕭何身為漢初三大功臣,高祖分封,他也只要別人不要的貧瘠之地,弟弟心有所感。咱們是父皇親子,但為子孫計,不得不為之慮深遠。倘子孫賢於你我,則無需你我為其操心;倘子孫不如你我,封地貧瘠些,倒也容易保全。”
四皇子一直覺著這個弟弟太實在了,聽到此言方知這個弟弟是見識深遠,非自己所不能及。四皇子正色一拱手,“五弟此言,哥哥受教了。”
五皇子笑,“四哥這就是笑我了,咱們兄弟打小在一處,四哥以誠待我,我焉能不以誠待四哥。哎……”五皇子又是一嘆,燈火昏黃中,兄弟二人目光相對,四皇子也是一嘆,二人都覺著,今日大皇子與太子這番作態,倒真不如早日分封就藩的好了。
倆人的別院莊子離得也不遠,四皇子還是先送五皇子回了別院,自己方回。
四皇子妃知道今日宮裡留飯,自己便先用了晚飯。四皇子帶著冰雪進屋,四皇子妃起身相迎,親為他解下身上的貂皮大氅,問,“外頭下雪了?”
“出宮時天兒還只是冷,就這一會兒,雪花兒就飄了起來。”四皇子去了氅衣,侍女捧來溫水巾帕,四皇子洗過手,擦把臉,換了家常暖袍,問,“兒子呢?”
四皇子妃往隔間兒一瞅,笑,“剛哄睡。”
四皇子攜妻子的手去瞧了一回,見兒子睡得小臉兒紅撲撲,更是愛的了不得,伸手給兒子捏捏鼻樑,直捏得小傢伙不耐煩的伸出小拳頭翻了個身,辱母嬤嬤有些責怪的盯著四皇子。四皇子妃拍掉丈夫的手,兩人出了隔間兒,四皇子第一千零一回道,“我看咱們旭哥高鼻樑大眼睛的,俊的很。”都是他那五弟,硬說他家旭哥兒鼻樑矮。四皇子都想再問一問五皇子,哪兒矮了?明明一點兒都不矮!
四皇子妃好笑,問他可要再用些飯食,道,“燉了鹿肉,味兒倒是不壞。”
宮裡用飯一向規矩大,且要耳聽六路眼觀八方,四皇子並沒有吃太飽,點頭,命上了些。
侍女擺上六七個熱菜兩三樣湯品,四皇子妃服侍著他用了些,天色晚,這年頭兒夜間娛樂活動就一種,夫妻二人便早些安歇了。
四皇子與妻子說起分封的事兒來,又說到五皇子,“五弟是有大智慧的人哪。別看大哥上躥下跳的,要我說,他不及五弟。”
胡氏靜靜的聽丈夫說了這事,也道,“五皇子說的倒是有理,不說別個,我婦人心思忖度的,父皇在位時,父皇怎麼也不會虧了咱們。可想一想以後,太子子孫成群的時候,分封之後又分封,誰都是疼自己的骨肉。怪道老話兒說,吃虧就是福呢。倒真不必總想著拔尖兒向上的,朝廷給咱們分封,不管是肥是瘦,都是朝廷的恩典。”
這麼一念叨,夫妻二人都去了爭強的心。
不然,四皇子雖是母親早逝,四皇子妃是姓胡的,她爹又是南安侯,真要爭一爭,未嘗不能爭到肥沃之地。
五皇子自來就是事事都與媳婦商議的,分封這事也不例外,謝莫如聽四皇子說了,謝莫如道,“殿下說的是,再者,殿下說的地方,或者別人以為苦,我倒覺著都是好地方。便不是為了子孫後代計,我也覺著那幾處地方好。只是不知陛下什麼時候分封,叫大皇子這樣一攪和,就藩的事短時日是不能提了。”
五皇子笑,“以前我也不知道大哥這般多愁善感的人涅~”
謝莫如瞥向五皇子,別有深意的一笑,五皇子也笑了,捏住媳婦的手,在掌心輕輕的颳了一刮。
☆、第132章 流言之一
原本謝莫如五皇子兩個琢磨著,分封的事,怎麼著年前也能有個著落的,不想年前仍未有準信兒,倒是壽安老夫人今年壽宴過得平平淡淡,自從謝莫如給承恩公府正了規矩之後,壽安老夫人的壽宴就沒啥滋味兒了。熱鬧依舊熱鬧,只是每逢謝莫如親至,壽安老夫人心塞都來不及,哪裡還有過壽的心思呢?便是寧榮大長公主,因胡五兒的事,對謝莫如已由私下暗恨改為明恨了。寧榮大長公主也不懼人知道,胡五兒是她親閨女,親閨女被謝莫如掌摑,這如掌摑她有何不同?是故,往日寧榮大長公主當著謝莫如還愛裝個親熱樣兒,如今也是懶得再裝了。
諸多恩怨擺這兒,仇怨雙方一碰頭,這壽宴能過好才奇呢。好在,穆元帝、胡太后所賜依舊豐厚,東宮也隨著兩宮賜下不錯的壽禮來,最重要的是,謝莫如略坐一坐就走人了,她一走,承恩公府都在心裡念佛。謝莫如顯然是同五皇子商量好的,謝莫如在家就說了,“不去吧,顯著不給陛下面子。可我真去了,承恩公府定不自在,咱們乾脆早去早回。”
五皇子與承恩公府本就無甚交情,更兼胡五兒當年在太后跟前兒說過他媳婦的壞話,五皇子都記著呢,也就決定露個面兒便回了。
這夫妻倆一走,承恩公府真是雙手雙腳都歡迎啊。
謝莫如在車上還說呢,“不知為何,竟未見到安夫人過來?”安夫人難得來一回帝都,穆元帝要留安夫人在帝都過年。
五皇子立刻露出個幸災樂禍的笑容來,謝莫如問他,“就說吧,還賣什麼關子不成?”
五皇子笑,“這也沒啥,我也是聽四哥說的,安夫人與寧榮大長公主脾性不和,倆人關係平平。”
謝莫如道,“安夫人倒是個直慡人。”
五皇子“撲哧”便樂了,謝莫如唇角翹了翹,也露出一絲笑意。到別院正好用午飯,周嬤嬤張嬤嬤迎上來,笑道,“我們正說呢,殿下和娘娘也該回來了。”帶著侍女們服侍二人換衣淨手,傳飯上來。
謝莫如用飯時素來不喜太多人服侍,對周張兩位嬤嬤道,“你們下去用飯吧。”
二人行禮退下。
夫妻兩個歡歡喜喜的用過午飯在屋裡榻上坐著說話,謝莫如道,“陛下什麼時候回城?”眼瞅著過年了,總不能在行宮過年,再者,還有許多祭祀之事,也得在皇城辦的。謝莫如以為臘月前必得回城,結果這都到壽安老夫人的壽辰了,看御駕似還沒動彈的意思。
五皇子膝上放了本書,偷笑,“父皇是在行宮住舒坦了。”他爹以往真是嚴於律己,行宮啥的基本都不用,這回著實是舒坦了,五皇子就能瞧得出來,他爹那臉色在湯泉宮泡的紅潤紅潤的。五皇子還打趣道,“說不得什麼時候咱們就得準備小皇弟小皇妹的禮物了。”
謝莫如忽想到一件,道,“說正經的,四皇子家旭哥兒的生辰快到了,四皇子府上肯定要擺酒,這回你去了可別說旭哥兒鼻樑矮了。四嫂說,四皇子總是給旭哥兒捏鼻樑,有一回還把旭哥兒捏哭了。”
五皇子好一陣大笑,拍著榻板道,“四哥還在我面前裝呢,硬說旭哥兒鼻樑一點兒不矮。不矮還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