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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太后哭道,“可你想想大郎,難道以後就讓他的生母是一個宮人嗎?”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
曹太后哭了半宿,與元寧帝道,“再無臉面出門了。”
元寧帝嘆口氣,也沒法子。
曹太后不出門,便鮮少有人登她這門,大家都是往慈恩宮去的。越是無人來她這裡奉承,她心裡的積怨越多,以至終是惹下大禍,與此不無相關。
謝太皇太后一向不將曹太后放在心上,她在元寧帝來慈恩宮請安時道,“嘉純今年已經十八了,這還是你皇祖父在時給她賜的親事,胡烈也到了成親的年歲。皇帝不若宣馮烈來帝都,與嘉純大婚。”
元寧帝笑,“朕險忘了,不若宣馮將軍江伯爵一併來朝,畢竟是他家娶兒媳婦呢。朕也想問問海軍的事。”
“如此甚好。”謝太皇太后笑道,“也知會趙王一聲,嘉純可是他的閨女。嘉純的嫁妝,我這裡攢了些,想來趙王那裡也得有她一份兒。”
元寧帝笑道,“皇祖母放心,朕不會委屈嘉純堂姐的。”
謝太皇太后微微頜首,見皇祖母高興,元寧帝還為生母緩頰一二,他道,“母后就是這樣的性子,皇祖母不要與她生氣。”
謝太皇太后面露不悅,“我豈會與她一般見識。”
元寧帝不敢多說,恭敬告退。
內務司接到聖諭,便開始預備嘉純郡主的嫁妝。知道這位郡主是要嫁給江伯爵做兒媳婦的,小唐總管頗是用心。
嘉純郡主親事未辦,永福大長公主的孫女與曹斌孫子的大婚先一步舉行。曹太后聽聞,還頗有賞賜。後宮裡,也就曹太后賞了東西,余者,謝太皇太后沒動靜,蘇太后自然不敢有動靜,剩下的人,更要看謝太皇太后的臉色行事了。
倒是元寧帝,也有一二賞賜,並不豐厚,卻是足夠體面。
永福大長公主聽聞元寧帝賞了曹家,心下稍稍放心,暗想,謝莫如再強悍,這天下,終是陛下的。
此時,她卻不知,元寧三年的最大一場動盪就來自於吳曹兩家的聯姻。
這樁親事,是永福大長公主親為孫女挑選的,曹家也是願意的,後來永福大長公主與先時臉面尚存的曹太后還請了謝太皇太后賜婚。至今年,終於完婚。
這樁親事,吳氏女是大長公主嫡親的孫女,曹廷是曹太后嫡親的侄子,彼此也算門當戶對。
可沒想到,吳氏女不過嫁去曹家一月,忽然暴斃。
永福大長公主豈能罷休,當下便帶著人去尋曹家說理,而且,吳氏額角的傷瞞不住,她是額角撞擊尖銳這物而死。永福大長公主先是綁了曹廷一頓打,必要曹家給她一個交待。此事,事涉大長公主府與曹太后娘家,御史一向嗅覺靈敏,何況永福大長公主直接告到御前,自然是驚動了朝廷的。元寧帝令三司會審,三司頗具人才,很快就審明白了。
這曹廷吧,也算一青年才俊,二十五歲中了進士,給永福大長公主相中,做了孫女婿。但,永福大長公主有個毛病,這人有些勢利,先時看曹家被削爵,永福大長公主在親事上就有些推諉。後來看元寧帝親政,對曹家恩賞非常,永福大長公主方重新熱絡起來。曹廷青年得志,頗有傲氣的人,心下對吳家的勢力很有些意見,而且,他在外頭就有個相好。這事兒叫吳氏知道了,吳氏的性子,頗肖其祖母。只是,她祖母是大長公主,她可不是啊。但,吳氏不缺手段,她趁曹廷當差,立刻譴人去了別院,把曹廷那相好兒綁來家裡,亂棍打個半死。曹廷一回家,見心頭肉幾被捶爛,與吳氏爭執的過程中,失手將吳氏撞到桌角,這事兒也巧,吳氏就給撞死了。
這還了得!
吳氏雖不是大長公主,可她祖母是大長公主啊!
永福大長公主斷不能罷休,後宮裡曹太后與曹萱是見天兒的跟元寧帝哭著求情,而且,曹太后發明一絕招,她,她為了逼元寧帝饒侄子一命,她直接給兒子跪下了。曹太后一跪,曹萱也抱著兒子跟著跪下了。
元寧帝哪裡受得了這個,儘管三司給的判詞是寵妾滅妻,失手殺人,判斬監侯,元寧帝硬是叫改成二十年流放。
蘇不語、杜執、鐵御史,這都是當朝大員,蘇不語道,“如此輕判,實難服眾。”
元寧帝道,“曹廷畢竟不是有意殺妻。”
“曹廷失德在先,殺妻在後,縱非有意,吳氏女為大長公主之後,故當死罪。”杜執性子向來直接,道,“陛下令我等改判,可是因曹氏為陛下母族之故。今日曹家殺公主之後改判流刑,他日謀反當做何處。”
元寧帝內有母親寵妾相求,外有朝廷一個比一個難對付,登時大怒,“這朝中,是你們說了算,還是朕說了算!”
元寧帝堅持改判流刑,三司皆不同意,一時便僵持起來,倒是刑部右侍郎突然上折,言說三司審理中不盡不實,他把刑部尚書、大理寺卿、左都御史一併參了,按例,官員一旦被參,必要放下手頭事務,寫折自辯。元寧帝乾脆直接把這案子交給右侍郎來辦,右侍郎審理的很快,查出,吳氏女嫁入曹家不敬翁婆口出惡語性子跋扈悍妒等等之事,之後,判曹廷誤傷,著閉門自醒三月。
這當然是太輕了,不過,元寧帝實在受夠了不將他放在眼裡的三司,直接准了右侍郎所請。曹廷閉門思過,無罪釋放,據說永福大長公主聽聞此事,氣的一口血噴出,就此病倒。
韋相直接上折,參右侍郎徇私,元寧帝將摺子留中不發。
韋相氣的罷朝。
侄子無事,曹太后卻是因此在後宮愈發得意起來。
江行雲來帝都後正趕上這番熱鬧,江行雲道,“該早召我來帝都,以往的帝都可沒這等熱鬧。”
謝太皇太后道,“擾人的很。”命人給永福大長公主賜醫賜藥。
曹氏與吳家的官司,沒有元寧帝想像的這般簡單,連一向溫和的長泰大長公主都進宮與謝太皇太后道,“我等皆是帝室公主,說是位比親王,但我等兒女是沒有親王子嗣的爵位可襲的。無爵便罷了,今兒竟是連個公道都沒了。今日是永福姐姐的孫女遭此橫禍,我也是有孫女的人,我們的孫女,說來也是皇室血統,今死於外戚之手,我等尚在,就這般偏頗。今日是對公主們的孫女下手,明兒就怕就要對我們這些公主下手了。我們姓穆的,竟不及姓曹的。此等奇事,竟出自當朝,娘娘尚在之時。不知以後穆家人出門,是不是要給曹家人行禮問安了。”
連一向深居簡出的文康大長公主都親自去永福大長公主府上,看望了這個侄女。然後,文康大長公主自仁宗皇帝過逝後便再未進宮,此時,卻是穿上大長公主的朝服,親自來慈恩宮說話。與諸多年前相比,文康大長公主的鬢髮盡皆霜雪,整個人的氣質倒是格外溫和起來,但一雙眼睛仍帶著凌厲,她示意謝太皇太后令宮人退下,待清場後,文康大長公主方道,“娘娘要給我們這些公主一個交待。”
謝太皇太后道,“案子是刑部判的,我不知朝政,如何交待。”
文康大長公主勾勾下垂的唇角,道,“我與娘娘,就不必說這些話了。”
謝太皇太后一雙審慎的眼睛看向文康大長公主,文康大長公主不避不讓,緩緩道,“我老了,管不了這許多事。但這事,不能這般了局。我呢,只要社稷平安,只要是穆家人執掌江山,我依舊是我的大長公主,便夠了。”說完這句話,文康大長公主起身離開。
文康大長公主不相信謝莫如沒有野心,早早的讓元寧帝親政,不代表謝莫如放下手中權柄,曹家不過要安排個族人進禁衛宮,那人不出兩月便難堪的死在了青樓。謝莫如這般狠辣,就是因為,她不會讓任何人觸動她在軍中的利益。
何況,連江行雲都回來了。
文康大長公主緩緩的望向有些陰霾的天空,這江山啊……
文康大長公主料到謝莫如會出手,但是,她未料到,先出手的並不是謝莫如,而是曹太后。
在謝莫如的千秋節上,曹太后親自斟了一盞酒,上前賀壽,曹太后柔聲道,“兒媳這些年,很有些不對的地方。幸而母后不棄,兒媳就親斟此酒,為母后賀壽了。”
謝莫如沒有接,她笑一笑,倚著鳳榻,道,“我今日有些醉了,皇帝,你代我飲了吧?”這也是常情,長輩賜晚輩酒水什麼的。
元寧帝一笑,便上前接他母親手裡的酒,曹太后卻仿佛沒拿穩一般,一盞酒抖在了兒子袖上,曹太后連忙去給兒子擦拭袖上酒水,對著謝莫如歉意一笑,道,“看我,這樣不小心。既母后醉了,便罷了。”
謝莫如一雙眼睛打量著曹太后,唇角微微勾起,便笑意未及眼底,她道,“有一件事,你們年輕人肯定不知道。這件事啊,就是朝廷知道的人也不多。”
蘇太后湊趣,“什麼事,母后說與我們聽聽,我們聽了,也長些見識。”
謝莫如緩聲道,“當年,仁宗皇帝平定江南時,靖江王府的一件事。靖江世子去靖江王三子府上參加宴飲,一杯灑下去,世子當即暴斃。這件事,後來仁宗皇帝大勝還朝,審問靖江後人,亦無人所知。你們可能會奇怪,世子所用酒水器皿,都是經過嚴格的檢查的,如何會有毒酒而世子不知呢?這裡頭的門道啊,就在酒壺上。毒殺世子之事,一直是個謎。但,那把鴛鴦千機壺,我是知道的。這把壺,說來還是行雲私下高價賣到靖江去的,這壺壺壁是兩層,壺柄有一機關,輕摁下去,則秘放在壺壁內層的毒酒就會傾出,飲酒之人,毫無防備,自然會中毒。”
說著,謝莫如看向抖若篩糠面無血色的曹太后,淡淡道,“你用這把壺來謀算我,真是用錯了。這壺的圖紙,原是方家珍藏,我於方家藏書中偶得,後來交給行雲。我對這壺,比你熟悉!”
曹太后當即厥了過去,謝莫如起身便掀了面前几案,多少汁水飯食傾泄於曹太后身上,狼籍不堪。但很快,人們發現,謝太皇太后這掀桌別有用意啊,因為,轉瞬之間,一身輕甲的江行雲就帶著無數黑甲侍衛撲了進來,謝太皇太后未再看元寧帝一眼,道,“皇帝病了,去歇著吧。”
當天,曹太后被鴆殺於壽康宮。
曹家,夷三族。
☆、第393章 權握天下之上
整個軟禁元寧帝,收拾曹家的事,江行雲做得極利落,宮內是江行雲帶著黑甲衛控制宮闈,所以曹家的命婦,直接就拖出去確了腦袋。後宮裡的太妃、太嬪、公主、郡主、世子妃、外誥命,都不准亂走,前面朝臣的宮宴的宮室也被黑甲衛圍的秘不透風,一屋子的大員都傻眼了,大家都是來為太皇太后賀千秋的,這突然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