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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悅說他,“你可知足吧我的姜老兄。”將姜福田拉遠,同姜福田講理去了,黃悅道,“姜兄你真行,跟人家姑娘拌嘴,拌贏了你可老有面子了。”
做生意的人,口才都好。姜福田給黃悅掖揄的臉上掛不住,道,“我這就隨口說兩句,這丫頭忒不給老子面子。”
“靖江王也得給江姑娘面子,你可比靖江王更有面子?”黃悅問。
姜福田一噎,黃悅笑,“大事要緊大事大緊。”
姜福田再三道,“太潑辣了!”
☆、第205章 段四海
江行雲十分不好惹。
這是姜福田對江行雲的第一印象。
並不是嘴裡說的“潑辣”啥的,若單是潑辣,世上潑辣女人多了去,姜福田多是給這種女人兩巴掌,遇到江行雲,他沒敢給江行雲兩巴掌,還被罵出正廳。姜福田甭看生得一幅老實巴交的模樣,單聽此人說話,也知不是那樣老實樣人。何況,太老實的人估計不會被段四海派出來。姜福田認為江行雲不好惹,是因為江行雲一眼就看透他的一些來歷。
姜福田心想,這年頭兒,女人都這般難相與不成?
真是陰盛陽衰的年代啊!
及至到自家首領的駐地,姜福田也沒再去正廳與江行雲說話,被女人喝斥一遭就夠了,姜福田可不想有第二遭。
黃悅請江行雲、李少東下船,江行雲出艙室就望見一片壯闊的海港,若不是眼見不少兵士面貌與中土人略有不同,江行雲或者得誤會姜福田等人是帶她來了靖江港。
姜福田先帶一行人去了港口附近驛館,江行雲細心留意車外風景,便是花糙樹木,也多有稀奇未見之物。姜福田吩咐驛館大人好生招待,與江行雲道,“姑娘稍歇,我這就去稟與我們大人知道。”
江行雲矜持的一頜首,將手一揮,意思是,你可以走了。姜福田心裡那叫個憋氣啊,老子又不是你家的狗,還招之即來,揮之即去了。
姜福田憋了一肚子氣,出了驛館,翻身上馬,去回稟江行雲一行到達驛館的事。
姜福田難免對老大補充一句,“這娘們兒,厲害的很,大人你可小心哪。”
“小心?”段四海戴著半張玄色面具,自然看不清他的神色,不過,他的語氣很明顯的表示了疑問。
“是啊,一眼就看出我在軍中呆過十年以上。”
段四海不以為奇,“江行雲原是姓宋的,父祖兩代一直駐守西寧關,她能看出來,也不算稀奇。”
“大人要哪天見他們?”
“不急。”
段四海不急,於是,姜福田一去就沒了消息,倒是驛館裡樣樣安排的周全,江行雲倒也沒說什麼。當天傍晚就讓驛館的小頭目李四為嚮導,帶著徐少東、黃悅二人出了驛館,江行雲的原話是,“難得有到海外的機會,咱們好生逛逛,也不枉這一番機緣。”
江行雲是女人,女人都有購物癖,何況江行雲是個不差錢的女人。
更何況,此次是公款出行。
江行雲當天下午就買了一車東西回驛館。
及至用過晚飯,聽李四說,晚上還有夜市,江行雲用過晚飯又帶徐黃二人逛到夜市散場,此方回了驛館,江行雲仍是精神奕奕,徐黃二人強撐著回了房間,覺著自己腿都要斷了。不料,第二日早飯後,江行雲又繼續帶著李四、徐黃三人繼續逛街行程,江行雲一連逛了五日,知道此處叫四海島,李四是被段四海收編的海匪,用李四的話說,“以前我跟的是許大頭領,後來,許大頭領給大人打敗了,人也死了,我們就被大人給收編了。如今有了落腳的地方,尋了驛館的差使,倒不必再出海了。我們有今日,都是大人的恩典。”滿臉皆是感激。
江行雲也知道海匪中多是沿海出身,自從段四海占了這處海島,就給海島的原住民普及了漢語,把島上原本的王室砍個精光後,給了原住民不少優惠政策,也肯提拔原住民在麾下為官,於是,段四海成了新的王。
李四雖只是驛館的小頭目,卻頗為能言善道,尤其說到段四海馳騁海域十幾載未逢敵手的英勇不凡,那叫一個眉飛色舞,仿佛他親眼所見一般。江行雲倒喜歡聽他說話逗趣,還賞了他不少東西,李四服侍更是周到。如此,轉眼就過了七八日,江行雲對於在四海島上逛街的事依舊興致勃勃,徐黃二人也習慣了陪江行雲逛街的事,只是,一直見不到段四海,徐少東有些坐不住了,黃悅也尋思著,要不要去找姜福田打聽一二。
江行雲毫不在意,笑,“不必去打聽,我倒喜歡這裡,咱們沒事多看看,沒有不好。明兒個去碼頭瞧瞧,咱們閩地也要建海港的,正好取取經。多難得的機會。”
段四海不相見,江行雲半點兒不急,只是,段四海的手下就有些撐不住了,與段四海道,“大人您還是儘快同他們談吧,這位江姑娘天天出去逛,閒來還同驛館的李四問東問西,李四那蠢貨,祖上三代都要給她套出來了。”
段四海道,“怪道聖人都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只得第二日見江行雲。
姜福田親去驛館同江行雲商量第二日談判之事,江行雲十分慡快,“客隨主便,請段大人定就是。”
姜福田道,“那明日辰初,我來接江姑娘。”
姜福田知江行雲是個難說話的,故而第二日早早到了驛館,姜福田到時,江行雲便已起身用過早飯,正在梳妝打扮,說要見段四海,必然要鄭重,方不失禮。
對於江行雲的鄭重,姜福田還是很滿意的。
只是,原定在辰初出門,江行雲直待辰末才算妝扮好,待江行雲自房間出來,姜福田腦門上的汗都出來了,急的。江行雲頭帶金冠,腰勒玉帶,腳踩金絲履,身著紫袍,唯面兒上半張油彩面具遮住大半個臉龐,但露在面具下那潔白精緻的下巴以及紅潤的薄唇,延綿下去的修長的頸項,更加讓人不由猜度面具下是一張何等美貌的面孔。
姜福田依舊負責帶路一事,見著江行雲連忙道,“我的江姑娘,您可快些吧,咱們商量的辰中開始談呢。”
江行雲道,“天兒怪熱的啊,瞧姜大人這一腦門子汗,快擦擦,不然如此去見你們大人,豈不失儀。”
姜福田心道,這娘們兒不是在諷刺老子吧?他還琢磨呢,江行雲已逕自登車了。
直待巳中,江行雲一行方到段四海的王宮。
的確是王宮。
不同於中土的土木建築,此地的行宮是石頭所建,雖不及中土建築精緻,倒也別有一番壯闊。其實,這也不是段四海的產業,應是原本島上王族所住宮室。段四海把王族殺光,這王宮也就成了他的。
不得不說,江行雲論氣派絕對是姜福田僅見,姜福田這輩子見過的女人,還沒有比江行雲更有氣派的。江行雲走在白石鋪就的甬道上,那種寫意,那種儀態,讓宮中侍從都看得有些眼直。哪怕姜福田都不禁想,雖然讓這女人諷刺過好幾遭,其實,也不是不能忍受……
穿過重重石門,江行雲突然向一處白色宮殿望去,那裡有一處石窗,石窗上有爬藤的艷色薔薇花垂落,江行雲止住腳步,她看到一張戴著玄色面具的臉。
江行雲忽然停了腳,身畔之人都停下了,不由順著江行雲所看之處望去,江行雲問姜福田,“那就是段四海?”
姜福田笑,“姑娘好眼力,我們大人這是盼姑娘盼的望眼欲穿了。”
江行雲面色不變,隨姜福田到了那處白石砌的宮殿,男子臨窗負手而站,看得出,這男子身量魁偉,一身玄色長袍更襯得蜂腰猿臂,因他也戴了面具,故而看不出什麼表情,但周身那種淡淡的久居上位的氣息中,似乎還有些殺伐之氣。
男子望向江行雲。
江行雲對姜福田一揚下巴,姜福田氣地,我老薑不是你的奴才好不好,他真不明白,難道他長得像軟柿金寶貝,怎麼這姓江的使喚他使喚的這般順手!但也得盡通報之責,姜福田抱行一禮,正色道,“大人,江姑娘到了。”
江行雲道,“久慕段大人之名,今日為示鄭重,焚香沐浴方得出門,讓段大人久等了。”
段四海道,“無妨,女人家總要梳妝打扮的時間。”
段四海將手一揮,姜福田請徐黃二人一併退下。徐黃看向江行雲,江行雲點頭,他二人方與姜福田去了。江行雲身畔的中年護衛卻是留了下來,段四海道,“季先生不妨也去歇一歇,依江姑娘的武功,我要傷她也不易。何況,倘我有傷人之心,不會等到現在還不動手。”
江行雲知段四海定也打聽過自己,便道,“師傅放心,無礙的。”
中年護衛此方下去。
段四海感嘆,“當年令祖救季斷魂一命,自此季氏效忠宋氏,當今天下,如季氏這樣的忠貞之人少之又少了。”
江行雲未料到段四海一語便道破季師傅的來歷,眼中閃過一抹深意,道,“段大人身邊未嘗沒有季師傅這樣的忠貞之士,不然何以有今日。”
段四海只笑未答。
江行雲試探未成,也是一笑,不再進行此話題,“段大人不請我坐麼?”倆人一直站著說話。
二人分主賓而坐。
段四海並不是話多的人,倒了盞茶給江行雲,江行雲道謝接了,慢呷一口,茶是好茶,不過,泡的久了,有些冷了。
段四海不說話,江行雲也只管吃茶,同樣不說話。
江行雲耐性一流,這一點,段四海深知。
最終,還是段四海先道,“其實,我對與閩地的合作無甚興致。”
江行雲道,“那段大人如何對與吳地的合作這般有興致呢?”
“我知道,閩地與我合作,不過是為了穩住我,進而可以全力對付靖江王罷了。”段四海道,“我比較喜歡如今的局勢。”
江行雲笑,“難道段大人沒聽過,勢若失道,則勢不可久。靖江與朝廷相對峙,段大人你在海上,如此三地分立,自然對段大人有好處。恕我直言,我這幾日在段大人的島上看了幾日,百姓安居,商賈興旺,段大人讓這裡的原住民學習漢文漢學,這是段大人目光長遠。段大人覺著,要馴服一地百姓為你所用,要多長時間?你殺盡此地王室官員,你底下的人只會比你殺的更多。靖江王在吳地坐大,朝中不是剛剛知道,但為何今日才要限制靖江王權?說白了,就是國朝新立,太祖時,殺了多少前朝皇族官員,想要百姓安定,想要百姓習慣新朝的統治,這是需要時間的。所以,當年哪怕靖江日益坐大,朝中也睜隻眼閉隻眼。而段大人你這裡的地盤兒,恕我直言,未必有我看到的這般安穩,段大人若想坐穩此地,同樣是需要時間的。你的海軍中,有多少是你的嫡系,有多少是你收攏的戰敗海匪,又有多少是原住民?段大人,你手下人太過繁雜,所以,短時間內,想必你沒有反攻中土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