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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森特覺得有點好笑,他看起來不像是離過婚的?這到底是褒是貶?
傑森繼續分析:“你提到過翡翠聖槍,聽起來你對它有點矛盾情緒,又像是驕傲又像是不屑。聯繫你手上消失不見的戒指,我覺得你曾經是斐尼克斯的指揮官,只不過後來退役了。”
文森特挑了挑眉,他算是聖蘭斯卡特的通緝犯,早就用魔導式進行過偽裝,但是這種偽裝主要針對監控系統,不針對傑森這種觀察力優秀的人。他不覺得這種小城市會有人把一個戒指印跟斐尼克斯聯繫起來,更不覺得在安默拉身邊會因為暴.露身份而發生什麼危險。
“頗有想像力,不是嗎?”文森特點點頭,也沒有正面否認他的猜測。
傑森繼續說:“在你這個年紀就離職的斐尼克斯指揮官只有文森特·謝利。”
文森特無奈地笑起來,對書架間的安默拉說了句:“怎麼辦,滅口?”
傑森也把眼神放在安默拉身上,他看得出奧里維是軍人,和這個叛國指揮官文森特可能是一夥的,但是那個女孩子就不清楚了。他猜她可能是被挾持的,但是她身上乾乾淨淨,眼神從容自如,一點也看不出被挾持的窘迫。現在文森特一開口,更是推翻了這個站不住腳的猜想,沒有綁匪會詢問人質下一步該做什麼。
傑森看著安默拉一點點從書中抬起頭,猛然一轉背後的門鎖,卻發現它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被固定住了。他的冷汗一下就流了下來,整個人都抖得厲害。
安默拉莫名其妙冒出一句:“這個人被嫉妒他的同伴拖進廢棄礦道里,然後呢?”
傑森愣了半天,安默拉揚了揚手裡的書,他才反應過來,她問的是書里的情節。
“然後他的同伴放了把火,將礦道封死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在這麼危機的關頭回憶起一個幾年前看過的童話情節。
安默拉挑眉:“然後他死在裡面了?”
傑森努力回憶著,全神貫注地投入到這件事,反而忘了該恐懼緊張。
“沒有。礦道里有一隻很大的黃金蜥蜴,他躲在蜥蜴口中,沒有被燒到,等火焰熄滅就逃出了礦洞。後來這個人把蜥蜴熔煉成純金,賺了很多錢,娶了一個漂亮老婆,過上了幸福的日子。”
安默拉點點頭,又問:“你對這個故事有什麼看法?”
也許是安默拉看起來太和善,完全不像是會滅口的那種人,他漸漸地居然也被感染了,焦慮不安的感覺像cháo水般退下。
“我覺得有點說不通。”傑森回答,“並不是沒有被火焰燒到就可以倖存。礦道也許有很多有毒的可燃氣體,而且被密封后氧氣有限,燃燒耗氧,即便這個人沒有被燒死,他也會被悶死的。作者還不如直接寫那隻黃金蜥蜴是神話生物,保護了掉進礦洞的人。”
這也是文森特在想的問題,他發現自己跟這個男生還挺合拍的。
安默拉把書翻過一頁,照著上面念道:“這個故事的寓意是,要常懷善念,這樣你在絕境中才能發現一線生機。”
傑森的冷汗一下就掉下來了,她這是在暗示什麼嗎?因為他平時沒有像信徒一樣多多行善,所以今天必須死在這兒?
“當然,我也覺得你說的比較對。魔導學就需要這樣嚴謹的科學精神,不是嗎?”安默拉忽然笑起來,“面試通過,我會找人給你寫推薦信的,兩個月後你就可以去國立學院報導了。”
傑森呆立在原地,半天沒有動。
安默拉將書重新放回書架上,然後離開了書房。文森特跟在她的身後,也摸不清她在打什麼主意。
“我還不知道你入股國立大學了。”文森特口氣略帶嘲諷。
“有一個獎學金是我捐的,而且我自己也算校友吧?”安默拉滿不在乎地說,聖蘭斯卡特國立大學有推薦人制度,也願意給他們的捐贈人提供一些接受範圍內的便利,“前段時間小波文跑了好幾次國立大學,他們給我們提供一點便利是應該的,況且我覺得那個男生看起來不錯。”
“你才了解他多少……這就不錯了。”文森特有些不屑。
安默拉走到自己房門前,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比起質疑我的決定,你更應該先把那個愚蠢的戒指印弄掉。”
“沒必要,用魔導式隱藏反而會欲蓋彌彰。”文森特摸著後腦勺,漫不經心地說,“明天我們去買對戒指戴上就行了。”
安默拉“砰”的一聲把門關上了,文森特站在門外訕訕地撓頭:“我開玩笑的……”
這天晚上,奧里維給他胸腹之間的兩個大窟窿上藥,疼得死去活來不說,還得分神用魔導式消音,不然這家人還以為他們倆男的在房間裡做什麼呢。
第二天,天還沒亮文森特就被瑞貝卡叫醒了。
“怎麼了?”文森特揉著眼睛,顯得很困。房間裡另一個人睡得跟死豬一樣,他打了一夜呼嚕,文森特每半小時就想謀殺他一次。
瑞貝卡有點驚訝地說:“你妹妹說你答應過今天帶她出去買東西的,她在門口等著。”
文森特反應了好幾秒,忽然想起自己昨晚說的買戒指,頓時冷汗就下來了。他回頭一腳把奧里維踢醒,急匆匆的披上外套就往門口跑,還不忘跟瑞貝卡道了聲謝。
奧里維翻了個身,睜眼幾秒,又沉沉睡去。
看見文森特跟瑞貝卡兩個人下來,安默拉也沒表示出有多驚訝,本來奧里維就是拉出來湊數的,帶不帶他都沒差。
“請問傑森今天上課嗎?”安默拉問這家的女主人。
“他……”瑞貝卡把眼神投到桌邊吃早餐的兩個兒子身上。
“我有課。”傑森立刻回答,他是怕安默拉讓他帶路什麼的。
不過到底是安默拉心機更深,她和善地笑道:“正好,我們送你去學校吧。”
“那可太麻煩兩位了。”瑞貝卡眼裡有點驚喜。
文森特順著安默拉的意思說:“不麻煩,我們可以順路去他學校附近逛一逛。”
傑森苦著臉吃完早餐,一步一回頭,越走越覺得自己是羊入虎口,可是他也沒法反抗。他有點害怕,又有點緊張好奇。這個年齡的男孩子都充滿冒險精神和反叛意識,面前猛然出現傳奇式的危險人物,對方對自己似乎還沒什麼加害之心,既想要親近,又不敢親近。
“接下來有什麼安排?”文森特一邊建構假想精靈一邊問安默拉。反正安默拉主動拉了傑森一起,那他也不用避諱什麼了。
“你去查阿伯特,傑森陪我逛街,然後你查好回來給我們結帳。”
文森特本來想扶安默拉上車,一聽她這話頓時就不樂意了:“結帳?你薪水都沒給我發過。”
這些事情都是小波文在管,安默拉怎麼知道他給誰發過,沒給誰發過……
她自己上了車,從上往下看文森特:“那行,我去查阿伯特,你跟傑森逛街,回來我給你們結帳。如果我找到卡特里娜,她問我你怎麼樣,我就說你現在很好,正在陪本地小朋友逛街。”
“你……”文森特還沒表達反對意見呢,後面的“本地小朋友”就發話了。
“我有課……”傑森弱弱地說。他再瞎也該看出來了,這兩個不但不是遊客,還不是兄妹關係。文森特和那個奧里維一樣,都是受僱於這個女孩兒的。
“請個假。”安默拉瞥了他一眼,完全沒把他的困境放在心上,“我也有聖蘭斯卡特國立學院的魔導學學位證書,不管跟我逛街還是跟他逛街,你都不吃虧的。”
傑森驚呆了:“你還沒到上大學的年齡吧?”
“她有錢。”文森特又很不屑,“學位證書愛買多少買多少。”
傑森似乎信了,因為文森特剛剛還跟她要過薪水。他不知道聖蘭斯卡特的高級指揮官一般年薪多少,但是安默拉能給出優厚到讓文森特跳槽到她手下的條件,肯定是非常非常有錢的。而且學位證書這個東西也不是想買就能買的,國立大學非常有原則,安默拉一定要有錢有勢到能讓他們放棄一部分原則才行。
“我確實讀過一段時間。”安默拉不滿地看著文森特。而且從理論層面上來說,她三大魔導體系都算是精通,完全不會比他差。
文森特還是一臉冷漠不屑。
傑森看他們倆吵了會兒,居然不怕了,直接開口問:“所以我到底跟誰走?”
“跟她。”文森特最後還是同意了安默拉的意見。
車往前開了一段,窗戶忽然開了,安默拉探出腦袋:“你要什麼樣式的戒指?”
文森特提起門邊的花盆就朝她扔了過去,動作幅度之大讓他感覺自己傷口又裂開了。
他咆哮道:“我求你別提了!”
☆、第184章 主教
帕拉姆城也就是巴掌大的地方,乘著車不到一小時就能兜一圈。
此時他們正在靠近城南教堂的一個露天手工藝品市場逛著。
傑森跟安默拉呆在一起反而放鬆些,他好奇地問:“你是做什麼的?”
她年齡很小,背後可能有個大勢力,而且這個勢力與聖蘭斯卡特敵對。所以,是黑塔城僱傭軍,南方革命軍,普朗曼大貴族,還是北方獸人部落?
“戰爭販子。”安默拉笑著回答。
發戰爭財的?傑森想了想,問題更進一步:“那就是黑塔城了,是僱傭軍,販奴者還是軍火商?”
他眼裡閃著好奇,這個女孩子身上太乾淨太柔軟,既沒有奧里維那種污濁的硝煙味,也沒有文森特那種鋼鐵般的軍人式冷漠。她不光跟他說的那幾個職業搭不上邊,跟“戰爭”也是沾不上的。
安默拉搖了搖頭,否認了他的說法,反過來問他:“為什麼要有戰爭?”
傑森居然找到一點面試的感覺,他冷靜地回答:“戰爭是人類發展的必然。因為資源是有限的,大國不斷崛起,軍事擴張到了極致,各個勢力為了拓寬生存空間,獲取更大的利益,勢必會發動侵略戰爭。”
安默拉點點頭,應該是認同了他的表述,她低頭看一個鍍金十字架:“生物課學過現代的進化理論?”
傑森聽了下問題就知道她想說什麼,立刻搶答道:“我知道,適者生存。戰爭確實可以檢驗一個國家制度或者政策是否適合人類發展……”
“有些是應該被淘汰的,有些是要留下來的,我賜予戰爭,篩選那些有資格留下的。”
傑森回味了好幾遍她這句話,“適者生存”前面其實還有一句“物競天擇”,聽她的意思,居然是要“代天而擇”。這話翻來覆去地在他腦海中滾動,從平平淡淡到驚濤駭浪,越想越激動,不知為什麼血都沸騰起來。
安默拉拿起那個鍍金十字架,然後在攤主詫異的眼光中親吻了它一下。
傑森看見比劣金純正不知道多少倍的金色光芒將它籠罩起來,原本粗糙的十字架造型變得精美細緻,上面還多出了一個受難的曙光女神像。女神像栩栩如生,面孔清晰無比,短短的劍柄露在她的身體外面,剩下的部分將她釘死在十字架上。陽光從女神像上淌過,傑森盯著它,生怕自己一眨眼它就會流出血。
安默拉將完全變了樣的十字架放了回去,然後低聲對攤主說:“願神保佑你。”
攤主“撲通”一聲坐在了地上,捧著十字架高呼“神跡”,再一抬頭卻發現兩個客人都已經消失在了人群里。
安默拉步伐匆匆,一點也看不出剛剛的漫不經心。
好在傑森個子高腿長,跟著她身後也不累:“怎麼了?剛剛那是魔導式嗎?我從來沒見過這種魔導式!不對,你在奧蘭有施法證明嗎?要是被監控抓住了可不好辦……”
面前的安默拉忽然停下了步子,她站在城南教堂的面前,似乎正在猶豫要不要進去。
傑森的喋喋不休也終於停下,他看了一眼禁閉的教堂大門,好心提醒:“這個不提供觀光,只給信徒開放,而且只有禮拜日才開……”
城中心有座大教堂,建築風格古老典雅,很適合給遊客觀光。但是面前這座就不一樣了,這是近些年新建的教堂,比城中那座要小,外觀也一般,很少有遊客往這兒跑。
“喂!”傑森解釋到一半,忽然發現安默拉根本沒聽,而是直接推開了教堂大門。
看著那條黑洞洞的門fèng,不知為何有點心慌,傑森一咬牙,也追了進去。
他推門,看見地上有門栓斷裂的碎片,看來這門不是沒關,而是被安默拉暴力破壞了。當他抬起頭,眼睛逐漸適應教堂里的黑暗之後,才看清安默拉所在的位置。
六排木質長椅分布兩邊,過道大概一米五,台階長而矮。正對著過道空曠處的,就是神父講經的台子,那地方有光斑投下來,正上方就是色彩斑斕的琉璃窗。安默拉站在過道正中間,離得不遠也不近。
本來工作日教堂不開放,也沒人講經,但是此時台子上卻明明白白站在一個人。
那個人戴著兜帽,身著黑袍,消瘦又高挑,站在光芒中顯得格格不入。
“斯洛。”安默拉輕聲說出他的名字,算是打招呼了。
傑森看見那個人掀開兜帽,露出一張好看到有點不像人的臉。他有顏色深暗的黑髮黑眼,深刻又嚴酷的輪廓,眉毛細長,嘴唇顏色微淺,透出一股子冷漠禁慾的感覺。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確實很像神職人員。
安默拉看著他,也能理解為什麼他化身降臨的時候總是喜歡戴眼鏡,因為他的眼神攻擊性和侵略感異常強烈,很容易讓人不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