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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利安握拳,信心十足。
解開自己對潘挺動心的謎團之後,薩耳對潘挺的態度越發溫柔,簡直是捧在手裡怕摔著,含在嘴裡怕化了。
潘挺心裡挺彆扭,可逆反的心裡迫使他裝出一副我高興你跪舔我的鬼畜表象。對此,薩耳倒不很介意,在他心裡,只要潘挺不排斥他,不遠離他就好。
兩人就這麼一來一往地鬧著。
時間久了,看著薩耳越來越明亮的眼睛,潘挺有種錯覺:表面上薩耳對他千依百順,可實際上怎麼倒像是自己被他吃定了呢?
53有海妖(中)
達成修仙第一人是一個長期任務,可以視為主線任務,除此之外,造物主還可以承接其他短期任務作支線任務,比如說,正在海上作亂的妖魚。
薩耳造船出海,船尾有手動的螺旋槳,船身豎著風帆,從纜繩到錨,一手包辦,潘挺負責最重要的任務——坐。
船搖搖晃晃地離岸,潘挺有點小緊張,“為什麼不能直接飛到海妖身邊?”
薩耳道:“沒有船,到了也沒有落腳的地方。”
潘挺道:“你設定地圖的時候就沒想過多造點島嶼和暗礁嗎?”
“抱歉,是我考慮不周。”
薩耳好脾氣地接受批評,潘挺反倒無話可說。
再美麗的景色,晝夜不停地看,一樣會看膩。
船航行十幾天,除了海上的背景有黑藍灰輪替之外,下方一直是一望無際的汪洋大海。潘挺不想和薩耳聊天,堅持孤獨地睡覺和孤獨地發呆,到現在,已經到了崩潰邊緣,終於忍不住開口道:“還要多久?”
薩耳道:“就快到了。”
“這種一種出現在兩種情況里。一是舵手發現自己迷離了,用來敷衍乘客。二是舵手準備謀財害命,用來欺騙乘客。”
薩耳笑道:“我不謀財,我求色。”他見潘挺瞪大眼睛,緊張地看著自己,知道他信了,不由收起笑容,淡然道,“我只是開個玩笑。”
潘挺道:“剛才我有點相信,現在很不確定了。”
薩耳道:“還有半天的行程。”他當然不會告訴潘挺,其實三天前你們就靠近了目的地,因為捨不得和他獨處的時光,所以自己故意在周圍繞了幾圈。
潘挺見有了個實實在在的盼頭,又恢復了安靜。
平靜的海面突然掀起幾個大浪,船在浪中上下起伏。海風中傳來清脆的笑聲和詭異的嗚咽聲,過了會兒,笑聲和嗚咽聲都漸漸輕了,熟悉的旋律迴蕩在耳邊。
潘挺驚訝地張大嘴。
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
薩耳湊近他的耳邊:“小心,是迷魂術。”
潘挺道:“我知道。正常情況下,我不可能在這裡聽到小蘋果。”
薩耳捂住他的耳朵。
潘挺大力掙扎,猛地將人推開,“別動我!讓我再聽一會兒。”他說完,自己被自己的音量嚇了一跳,轉頭看薩耳,發現他一臉平靜。
薩耳道:“歌聲有催眠的效果,會勾起你內心最深的眷戀。”
……
在這種時候,他就算不是眷戀義勇軍進行曲這麼愛國,起碼也應該眷戀個月光曲之類的世界名曲來證明自己品味啊,眷戀小蘋果什麼的……未免太接地氣了吧?
自以為是高富帥的潘挺不由重新審視起自己的定位來。
薩耳道:“小心點。”
船繼續向前挺進。
潘挺下意識地朝薩耳的方向靠攏,“找到妖魚之後,我們要怎麼對付它?是架起火燒烤呢?還是先帶回去,找到鍋之後做個魚湯?”說到魚湯,他想起伊卡露的手藝,嘴裡分泌出唾液,喉結上下動了動,吞了口口水才道,“做魚湯最好請伊卡露掌廚,那味道真是……”
薩耳不悅地皺了皺眉道:“不,只是制服它,阻止它在海上作亂。”
潘挺道:“吃也是阻止它啊。”
薩耳道:“你可以收服它做你的使者,統領海域,鎮壓擾亂秩序的海族。”
潘挺道:“順便每年上供海產品。你目光挺長遠。”
薩耳默默地回憶兩人的對話,發現無論自己說什麼,都會被扯到吃上頭之後,就放棄了繼續解釋的打算。
尖銳叫聲驟起。
潘挺耳膜好似被尖銳的錐子從中間鑿開,腦袋裡破了個洞,腦細胞被攪得粉碎,都是嗡嗡嗡的回音,完全無法思考。他抱住頭,人半蹲下來,想要將聲音隔阻出去。
雜音越來越細,腦袋疼得越發厲害。
潘挺雙眼冒著淚花,嘴巴情不自禁地喊了一聲:“薩耳。”
可意料中的撫慰並沒有出現,圍繞他的只有越來越激烈的寒風,風颳著耳朵,刮著麵皮,令他一邊頭疼,一邊肉痛,情況簡直是雪上加霜。
船忽而被挑高!
潘挺整個人好似被什麼東西壓著,貼在了甲板上,很快,船又失了重心,猛然下跌。關鍵時刻,潘挺鬼使神差地使出了瞬移,從船上移了下來。
他用瞬移的時候,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從這該死的船上下來,被尖聲刺激腦袋的他顯然想不到進一步的問題——比如說,離開船之後去哪裡。
所以,他很快跌入海中,被海水淹沒。
說來也奇怪,一進入海里,那尖銳的聲音就消失了。他張開眼睛,透著上方的水,看著明媚的陽光照she出大片大片的金色粼光,不禁為大自然的神奇贊了一聲好。
巨大的陰影突然出現在大海的上方,看形狀,類似於一頭長了翅膀的巨鯨。
潘挺嚇傻了。
這時候,他完全想不出自己的造物主屬性,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嗚嗚,要被吃掉了。它一定不會講究手法,一定會直接生吞。沒想到他一世英名,臨死前竟不能洗個體面的澡!
對方好似察覺了他的存在,突然低下頭來。
哪怕在很久以前,潘挺成為了名副其實的造物主,這個世界的主人,想起這雙眼睛,依舊會一身冷汗。那是一雙比籃球大幾倍的眼睛,眼睛布滿血絲,瞳孔是黑色的菱形,看不見光亮,布滿了兇殘和殺意。
潘挺手腳冰冷,大腦一片空白,最基本的狗爬式都忘了,任由自己一點點地往下沉。或許,他潛意識地認為,淹死好過被一口吞掉。
怪魚實在太大,每動一下,就好像要費很大的力氣,僅僅是下沉這個動作,就做了數十秒之久。
潘挺眼睜睜地看著它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對著自己,慢慢地張開嘴。
尖銳鋒利的牙齒猶如刀組成的山脈,下排刀尖朝上,上排刀尖朝下,等待小魚小蝦們自動獻祭。
危險真正來臨,潘挺反倒冷靜下來。他試了試隱身,發現還能用,正要瞬移,腰就被一股大力摟住,頭被狠狠地按在一處寬闊所在,身體不由自主地向上方挺進。
可以試試瞬移。
潘挺顯現出身形,使用瞬移,準備給薩耳做了個良好的示範,誰知他剛移動了一下,後背就結結實實地挨了一下,人被扇得下沉數十米。
後背實質的痛感漸漸消失,可是殘留在腦海中的印象鮮明無比,尤其看到怪魚背後那兩扇巨大的翅膀時,他整個就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薩耳很快游到他的身邊,儘管不能說話,眼神卻表達出“別調皮”的意思。
潘挺很鬱悶。剛剛那次只是意外,只要選好落腳的地方,相信自己很快就能擺脫怪魚的鉗制。他盯著怪魚的動作,和它的身邊空隙。由於這條魚實在太大,所以潘挺沒有把握一次性從它的陰影下挪出去,只能先找個相對安全的落腳點。
有了,就是這裡!
潘挺看準它翅膀後方和魚鰭露出來的空隙處,集中精神,瞬移了過去。
沒有被怪魚魚身籠罩的空間格外清慡。
海水那樣明亮,清澈,天那樣藍,卻不那麼遙不可及。潘挺雙腳用力一蹬,朝著上方奮力游去。他
他身後,龐大的翅膀突然轉了個角度,朝他用力地揮過來!
一個矯健的身影從翅膀的fèng隙中躥過來,抱住潘挺,用自己的身體抵擋後背的攻擊。翅膀的陰影籠罩在兩人上方,巨大的力道將兩人刮出了水面。
潘挺很少玩自由落體,更不用說蹦極,對半空中失重的狀況束手無策,只能緊張地縮在薩耳懷裡。
薩耳抱著他的手緊了緊,離海面十七八米的時候,滯空了幾秒,如離弦之箭,折回船上。兩人的腳剛落地,怪魚就從海中探出頭來!
瀑布般的海水從它身上嘩啦啦地落下來。
濺起的水珠幾乎將船打翻。
伸出半個身子的海怪仿佛一座島嶼,遮擋住潘挺的半壁視野。
“你說要制服的就是它?”潘挺別開頭,不敢與怪魚對視。
薩耳道:“它自體修魔,已經進入墮落中的泥足,肚子就像無底洞,吃再多東西也不會撐。這些天,它吃得毫無節制,使這片海域的生物幾乎絕跡。我們必須制服它,停止它繼續吞噬下去。”
看這身形,潘挺也不好再說宰它來吃之類的話,只好問:“怎麼制服?”
薩耳道:“它是雙生魚,有一個兄弟。”
潘挺嘴角一抽:“你是說,還有一條這麼大的魚?”這種食量還是雙胞胎,的確很需要制約,不然別說這片海域,估計整個海都比不上它們吃的速度。
薩耳道:“另一條魚很小,但是懂得迷魂術。它是它們中的頭腦,制住它就能制住這條大怪魚。”
“你是說這裡還有一條會製造各種奇怪聲音的魚?”潘挺抖了抖。
……
“別害怕,我愛你。”
54有海妖(下)
潘挺猛然回頭,奇怪地看著薩耳。薩耳會說這種話不值得奇怪,奇怪的是,竟然是這種場合說。大敵當前,情話綿綿……好吧,也挺像薩耳的風格。
薩耳見他久久盯著自己,眼睛一眨不眨,忍不住道:“怎麼了?”
“我才想問你怎麼了。”潘挺輕輕地嘀咕了一句,乾咳道,“你有什麼計劃?”
好在那頭大怪魚浮出水面之後沒有進一步攻擊,才給他們爭取到難得的喘息機會。
“相信我,我會保護你。”
潘挺不耐煩地說:“我當然知道你會保護我,我是問你具體的計劃……”他說著,發現薩耳奇怪地看著他。
薩耳道:“我剛剛說了什麼?”
“你說相信你,你會保護我……”潘挺看他神色古怪,心裡不安,“有什麼不對?”
薩耳搖搖頭,溫柔地說:“我會保護你。”
潘挺道:“……這種時候,請你發揚從一而終的風格,保持面部畫面的統一性,不要一會兒中央一套,一會兒中央六套。”
薩耳道:“我剛才還對你說了什麼?”
潘挺品味出不對勁:“你失憶了?”
薩耳一臉無辜道:“我只是想知道,你剛剛有沒有挺清楚我的話。”
潘挺想到那句突兀的“我愛你”,眼神狐疑,“你剛才說,你……討厭我。”
薩耳臉色一變,“我真的這麼說?”
到這份上,潘挺要再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腦袋不如換個地球儀:“剛才那些話不是你說的?”
薩耳視線挪了一個方向,拒絕與他對視。
潘挺捧著他的臉,硬轉到自己面前,“你又想騙我?”
薩耳耳朵輕輕地抖動了一下,“剛才不是我說的,是魚的迷魂術。它會讓你聽到內心最想聽到的話。”
“開玩笑!”
潘挺說完還嫌不痛快,又補了一句,“神經病。”
薩耳道:“想讓我保護你並沒有什麼不對。”
想讓他保護自己的確沒什麼不對,畢竟這個任務是他慫恿自己來的,但是,“我愛你”就很不對了。自己怎麼可能想要聽到這句話,他根本恨不得薩耳立馬從眼前消失,不要再糾纏自己!
“我告訴你……”潘挺覺得自己必須再度重申自己的立場,一抬頭,發現薩耳站在船頭,將自己護在身後,眼神幽幽地看著怪魚的方向。
怪魚瞳孔中的菱形變得極細,翅膀慢慢地張開,用力地拍打起來。
一時間,狂風四起。海水捲起層層海浪,帆船在驚濤中浮沉。潘挺一個沒站穩,從船頭滾到船尾,好不容易抓住纜繩,船卻像鐵達尼號一樣,慢慢地豎了起來。
桅杆相繼斷裂,紛紛落入水中,曾經意氣風發的風帆軟倒下來,像破布垂掛在船的邊緣。
風暴還在繼續。
腥鹹的海風颳著海水,迷濛了他的眼睛。
潘挺雙腳努力去勾船尾的欄杆,卻始終差了一點,身體的重量全掛在握著纜繩的手上,粗糙的繩子在手心裡磨出一道血痕,血水順著繩子滴落下來。
筋疲力竭,已經到了極限。
他“呸”地吐了一口吃進嘴裡的海水,在海風咆哮和海浪席捲聲中漸漸冷靜下來,先用治癒術治癒自己的傷口,然後使用大力士變身,抓著纜繩,用力地向上攀爬,爬到船頭,正趕上船逐步下沉。
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體驗一把鐵達尼號下沉,而且以造物主的身份。
……
他隱約感覺到不對勁。
怪魚的翅膀突然豎起,光照著裸露的雙翼,翼骨根根凸起,尖銳的骨刺林立在翅膀邊緣,海水從上面滴滴答答地落下來。
它的眼睛與潘挺詭異地對視了一會兒。
潘挺被看得背後發涼。
怪魚張開嘴巴,翅膀用力地拍打下來。
巨大的衝擊力將潘挺連人帶船翻了過去,這時候,大力士不但不能成為他的助力,反而成為拖累。沉重的身體一進入水中,就直直地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