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頁
76大決戰(上)
潘挺耗力太巨,有些缺氧,腦子一時沒反應過來它說的是什麼,等造子一口咬在脖子上才渾身一激靈,一邊將造子甩了出去,一邊急急忙忙地收起了風。
沒了風勢助力,火球很快恢復了原狀。
潘挺遠遠地望著火球,血絲尚未從眼白褪去,透著幾分狼狽,幾分戾氣。
他想起造子被丟之前的那聲怒吼,眼珠子微微動了動,從空中落下來,不理會人們此起彼伏地驚呼聲,一步步地走到火球下,抬眼望著一團團耀眼的光芒,再度伸出手。
地面像燒開了的水,青石鋪出來的路“噗嗤噗嗤”地冒著泡,碎石子時不時地從地fèng崩裂出來,彈出半丈高。
人們四下逃開,遠遠地看著潘挺的背影。
儘管在城市的映襯下,他的身影並不寬闊,可是當他再度飛上半空時,背影好似被無形地拉高,魁梧偉岸地撐住了奉天城的天空。
火球在空中上上下下地晃悠了兩下,突然散開,將潘挺團團圍住。
潘挺伸出雙手,朝著地面虛空一抓。
土如噴泉,拔地而起,衝出三米時,如花瓣綻放,分出七八條,一對一地圍著火球虛繞了一圈又一圈,等將火球完全包圍之後,猛然縮緊,嚴密地封死了火球的退路。
火球受驚地躍起,想要突破包圍,卻被土繩子死死地壓制。
潘挺冷眼看中“土球”在空中上下跌宕掙扎,心裡驀然生出一股快感,好似薩耳就在火球里,被他緊緊地捏住,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土球”動得越來越厲害,也變得越來越小,最後從空中滾落在地,跳躍皮球一般,一個接著一個,從高到低,到慢慢滾動,到完全靜止。
潘挺緩緩落回地上。
大戰結束的時刻出現短暫的空白。
萬籟俱寂。
潘挺聽到自己的心臟撲通撲通地跳著。當了寫手這麼多年,筆下創造過多位英雄,描寫過無數激鬥場景,親身上演還是頭一回,招式的花樣比不上自己筆下描寫的十分之一,可是心中澎湃激昂的情緒從所未有。
一陣整齊又巨大的歡呼聲毫無預警地響起,如撲面的駭浪,將他狠狠地淹沒。
潘挺充耳不聞,眼睛寸步不離土球,用三分鐘確認著它們的確被土覆滅,再也無法死灰復燃後,才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迎接人們的歡呼。
“神神,神神……”
“神神!”
人們從虔誠的呼喚到狂熱的吶喊,盡情地發泄著劫後餘生的感動和看到神神為自己戰鬥的英姿的激動。
有幾個人在擁擠中不小心碰到他的身軀,初時誠惶誠恐,見他並無不悅,反倒大膽起來,小心翼翼地觸碰他,如撫摸著瓷娃娃。
潘挺心中好笑,臉上也露出幾分笑意。
他的笑容猶如暖風,大大地助長了他們的膽氣,一個人衝動地握住他的手。
潘挺以為他想和自己友好握手,正打算晃幾下意思意思,手掌就被他高高地舉起,越過眾人的頭頂,如一面偉大的旗幟,在人cháo中輕輕地揮舞。
此起彼伏的呼喚聲突然化作整齊劃一的吶喊聲。
“神神”兩個字仿佛刺破的氣球,瞬間炸得人耳朵發麻。
一張張淳樸的笑容堆積出一片歡騰的海洋。
潘挺看著他們,日漸乾涸的內心仿佛注入暖流,滋潤著開裂的fèng隙,乾澀的眼睛微微濕潤,滿足的同時又湧起一股不知所措的茫然。
在地球他是凡人,說是雷霆大神,其實不過是個靠著碼字為生的小人物,但在這裡,他是造物主,是這個世界的主宰。
本該是天與地的鴻溝,可是在這段日子的適應和努力中,他竟然慢慢地適應了。
潘挺是造物主。
造物主是潘挺。
他抬頭,望著自己高高舉起的雙手。
被簇擁的溫暖和被崇拜的榮耀讓他甩脫了最後的不安和不甘——
因為,這種滋味真是無比美妙,讓人不得不上癮。
就在全場氣氛被推向最高cháo的時候,天意郎派遣侍衛團來維護秩序。潘挺被十幾個壯漢簇擁在中央,一點點地朝人cháo邊緣挪去。
潘挺走到走廊的陰影處,才想起被自己甩出去的造子。人太多,他無法自己去找,只好拜託侍衛團。
侍衛團兵分兩路,一路護送他回天意郎的住所,一路去尋找。
人們的熱情並沒有隨著他的離開而熄滅,潘挺每走一步都能聽到隔著侍衛團的吶喊聲和歡呼聲。盛情難卻,他時不時地揮手致意。
他的回應使人們更加瘋狂,歸途變得越發艱難。
正當他被擁擠的交通堵在半道上時,巨大的火光從天意郎住所的方向沖天而起。
歡呼聲頓時像被人用巴掌打斷了,戛然而止。
潘挺飛行術加瞬移術,擺脫眾人,直奔火災現場!
現場的火勢比想像中更大。
熊熊烈火燃燒,房屋不斷在烈火中坍塌。
潘挺站在火前,雙眼緊緊地盯著火焰中黑影,放在身側的拳頭悄然緊握。
黑影在烈焰中漫步,一步步地露出本來面目。
熟悉的面容即使在火光照耀下,也只剩下冰冷和漠然。
潘挺望著他,胸中的怒火突然燃到了最高點。
他咬著牙齒冷笑:“你終於出現了。”
薩耳腳尖默默地朝前挪了兩寸,停下,目光冷漠地看著他。
“除了放火沒有其他的招數了嗎?”看著恢復到初見時模樣的薩耳,潘挺莫名的緊張。已經用了大力的拳頭仍然在不停地握緊,指甲掐入掌心,疼痛蔓延至心臟。可是說出來的話,卻是截然不同的譏嘲語氣,“真可惜,這招已經不管用了!你掛著的那幾顆像降旗一樣的火球,我剛剛不小心熄滅了。”
他見薩耳仍一動不動地看著自己,怒火終於衝破了理智的枷鎖,猛然沖了過去。
越靠近薩耳,越能感覺到熱浪撲面。
潘挺覺得自己像撲火的飛蛾,有點後悔,可是在薩耳漠然的視線下,又有些騎虎難下,微作糾結,決定迅速地踢出一腳就撤離!
在凌空飛躍不到兩秒的過程中,他為自己制定了一個簡單的作戰計劃:
先作勢扇巴掌徐晃以前,再迅速地踢出撩陰腿,最後扭頭跑。
等跑出三十米外的安全距離之後,再檢驗效果。
兩秒鐘的計劃根本沒有反覆斟酌和演練的機會,他幾乎是一靠近薩耳,就直接揮手撩腿。所以,當事情發生變化的時候,他完全來不及準備修正方案。
潘挺的手一揮過去,薩耳的臉就如泡沫一般的消失了。
火焰像蛇一樣躥出來,正好纏住他的腳踝。
潘挺痛得大叫一聲,人飛快地倒掠回地面。
儘管他神奇的身體修復了傷口,可是那一剎那的灼燒讓他真切地感受了一把撕心裂肺。
“薩耳!”
“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潘挺站在地上,舉起雙臂,吶喊。
侍衛團們不明所以,面面相覷半天,突然鼓起掌來。
潘挺:“……”
人群突然又騷動起來。
潘挺起初沒注意,等大家哭喊著“神神”時,才發現整座奉天城幾乎要沉浸在火的海洋中。就在他和“薩耳”對峙的短短几分鐘,城裡竟然又多了好幾個著火點。
潘挺突然意識到,剛才火里的薩耳根本就是他用來引開自己注意力的傀儡。
他的目的是……
到處放火?
不會控制水,也不會控制火,潘挺只能用老土的土法,控制土隔開火焰,可是他的速度遠遠比不上放火的速度,眼見著越來越多的人陷入混亂和絕望中,而他卻束手無策,罪魁禍首突然在他面前出現。
77大決戰(中)
眼前這個薩耳是真的薩耳。
同樣冷漠的眼睛,一雙是玻璃製品,一雙是真正的冰雪。
潘挺沒有任何證據,卻如此認定。
幾經周折,該發的火已經發了,餘燼只能冒冒煙,毫無威勢,“你到底想要怎麼樣?”
薩耳不負所望地開口,“我想和你在一起……”
“呵呵。”
看到潘挺冷嘲的笑容,薩耳默默地合上嘴巴,低頭微微一笑,“嗯。是不可能的吧。”
潘挺道:“你覺得到了今天,我還會再相信你嗎?”
薩耳道:“人走到死胡同的時候,會三種反應。一種是大多數人的選擇,掉頭走另一條。一種是在原地等死。還有一種,是撞出一條路來。”
潘挺道:“死路的後面不一定是另一條路,也可能是一座山。根本撞不破。”
薩耳平靜地點頭道:“的確是這樣,沒錯。”
“既然你知道,為什麼還要這麼做?這麼做對你有什麼好處?”聽著奉天城內恐懼和絕望的叫喊聲,潘挺驟然上前一步,口水直噴薩耳的面門,“你不是說我是邪神嗎?不是要代表正義殺死我嗎?那就堂堂正正的來吧!以你的能力,就算不用伊利安也能輕而易舉地幹掉我吧?我死了以後,整個世界都是你的,何況一個奉天城?何必為難他們?收起火焰,放過他們,這樣你才能成為真正的勇士之神,勝利之神……創世之神!”
薩耳迎著口水雨,一動不動:“我嫉妒他們。”
“你操控著他們的生死!”
“卻無法操控你的心不為他們心疼,更無法操控你的心為我跳動。”薩耳道,“很久以前我就說過,不要對別人太好,我會嫉妒。”
潘挺道:“如果我死了,你的嫉妒也就不必存在了。”
薩耳凝望著他,碧綠的眼眸竟微微泛紅,笑容僵硬得幾乎要掉下石粉來,“你竟然願意為他們犧牲。值得嗎?”
潘挺道:“我只是讓自己的死亡變得更有價值。”
薩耳道:“那就如你所願吧。”
潘挺瞳孔微微收縮,前傾的身體不著痕跡地收了回來,警惕地看著他。
“像你說的,我們堂堂正正的決戰。”
……
高級別挑戰低級別,算什麼堂堂正正?!
壓倒性的優勢不用腦袋思考就知道是碾壓式的勝利吧?
潘挺內心在咆哮,可是被架到火爐上的他根本沒有退路,只能硬著頭皮答應了下來。
“但是,比拼的方式由我……”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奉天城內的火勢就漸漸地收了起來。
再回頭,薩耳人已不在原處,天意郎帶著人馬急匆匆地跑過來。
“神神,你沒事吧?”他焦急地問。
潘挺道:“看到造子了嗎?”
“沒有,他……”天意郎後面的話,潘挺沒有聽清楚,他的視線被不遠處一個披著童裝黑斗篷的身影吸引了過去。
那個黑斗篷突然插入驚恐的人群中,有條不紊地指揮起來,仿佛天降定海神針於浪濤洶湧的大海,讓翻卷的浪cháo慢慢平靜下來,變得有條有理。
“造子?”潘挺大老遠地喊了一聲。
黑斗篷轉過來,揮了揮手。
潘挺迎上去。
黑斗篷鑽入人群,很快不見了。
“造子?你別走,我有事跟你說。”潘挺有點急。解下薩耳的戰書之後,他整個人都處於極度的焦躁不安中,思來想去,身邊能夠商量的人也只有造子一個。
“什麼事?”黑斗篷從人群的另一端伸出腦袋。
“你跑什麼?”
潘挺又要走過去,被造子喝止住了,“我現在很忙。你別隨便亂走,你的身份容易引起混亂。”
潘挺注意到身邊的人果然朝自己聚集過來,只好停下腳步,“我有事要跟你說。”
“我也有事跟你說。”造子道,“你剛剛成功地阻止了火燒奉天城,系統要獎勵你復活術。”
潘挺尷尬地看著身邊疑惑的人群,叫道:“喂!這種事不用在這裡說吧。”
“你先回去等我,我們一會兒見。”造子說著,又鑽入人群中。
天意郎走過來,“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嗎?”
潘挺道:“你統計一下城內傷亡的人數,安排一下救治的地點。遺體專門找個地方安放,最好安靜一點,不受人打擾的地方。”
“是。”天意郎毫不遲疑地應承下來。
造子說的回去,應該指的是天意郎的住所。在回去的路上,潘挺腦海里不斷地閃過一幕又一幕的場景,零零碎碎,斷斷續續,模模糊糊。好像有什麼東西要破繭而出,連成一片,變成一張完整的地圖,卻因為找不到正確的順序,而始終不得其法。
這是一種直覺。
一件事在偷偷地進行著,在他不知道的時候,不知道的地方。
“伊利安,薩耳。”
“造子……翡翠。”
他將四個名字念出口,猛然意識到這四個名字正是碎裂的拼圖的源頭。它們之間隱隱有著一層看不見的聯繫,他毫無根據地得出了這樣的結論,且深信不疑。
“不行。”他霍然轉身,想要找到造子問個清楚明白,就感到小腿一麻,一根觸角扎在自己的腿上,還來不及縮回去。
矮矮的黑斗篷驚恐地抬起頭。
潘挺眼前一片朦朧,下意識地伸出手去扯它,只扯到了一塊布,然後將它拉了下來……
潘挺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從床上跳下來,四下搜尋造子的身影。
“你醒了。”窗台傳來造子深沉的聲音。
潘挺剛踏出一步,它就驚恐地說:“不要過來,我不要被你看到這個樣子的我!”
“什麼樣子?”
“憔悴,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