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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挺看著與大紅鍵相對的大綠鍵:“這個呢?”

    “這是設定增加鍵。完善世界是每個造物主的終身使命。只有不斷地增加世界新設定,讓世界更加完整、讓生活在世界裡的每個生命更加生動,世界才能不斷地升級。”造子期待地看著他,“基礎設定已經複製完成。接下來,就請你將充分地發揮自己的能力,將這個世界完善成真正真善美、和平和諧、公平公正公開的世界吧!”

    ……

    雖然這個口號是自己提出的,可是每當從造子口中聽到,他都有矮他一截,低到塵土裡的錯覺。這樣想想,有些每天喊口號,從來不做到的官員真是有一顆無比強大的心臟。

    “啊!世界基礎改造快要完成啦!我也要暫時進入升級休眠狀態。”造子說著,觸角一點點地耷拉下來。

    “等等!你要休眠多久?”潘挺怕極了等待的日子。

    造子的眼珠子漸漸失去光彩,強打起精神道:“三天。這三天系統會一起進入休眠狀態,暫停創建工作。我可以送你去外面走走。”  

    被造子用休眠前最後一秒鐘送到主空間外的潘挺驚訝地看著短短几分鐘就發生翻天覆地變化的景象。

    單一的藍天黃土和零零散散的植物被鬱鬱蒼蒼的樹林取代。高大挺拔的參天大樹遮擋天空,只能從葉與葉間的fèng隙依稀看到那點點的熟悉藍色。清澈的溪流在林間潺潺流淌,水中鋪著色澤鮮艷、大小不一的石塊,溪旁雜糙交錯,嬌嫩的花蕊在碧綠的嫩葉中隨風輕輕搖曳。

    潘挺忍不住深吸了口氣,清新的空氣帶著不知名的芬芳。

    自從成為職業寫手,他已經很久沒有好好地走出城市,用自己的眼睛、耳朵、鼻子、肌膚來感受大自然。即使外出旅遊,也是找其他城市的寫手胡吃海喝更多。現在有個機會,他可以用這三天的時間好好地度假。

    這樣想著,他沿著溪流悠閒地散起步來。

    泠泠淙淙的流淌聲在耳邊迴響,如一首輕快的舞曲,讓他邁出的每一步都帶著歡快的節奏。樹林很大,那蒼翠欲滴的綠色仿佛要蔓延到世界的盡頭。

    潘挺走得有些疲倦,正要找個平整的地方歇歇腳,眼前的景象就慢慢地模糊起來,仿佛從哪裡吹來了一陣迷人眼的煙霧,將他繞在中央,朦朧了景色,迷濛了視線。  

    這也是世界的新設定嗎?

    他覺得有些新奇,像新生兒一樣,好奇地伸出雙手,摸索前進。

    起先,鞋底摩挲地面,還會發出細微的悉悉索索的摩擦聲,漸漸的,摩擦聲變成詭異的嘎吱嘎吱聲,那聲音,讓他想起穿著羽絨服的南極考察隊。

    濃霧仿佛籠罩陣陣寒意,但是每當他的肌膚察覺寒冷,身體就會生出一股暖流,將冰冷驅散。

    潘挺突然停下腳步,心底有些忐忑。

    他已經走了很久。在大霧來臨之前,他目測過最近一棵樹的方向,就在正前方三步的位置,可他走了三步又三步,卻始終沒有碰到預料中的樹幹。

    這是複製來的世界設定?突如其來的濃霧,突然消失的樹木,或者是……被不自覺送入雪地的自己?

    為了印證自己的想法,他蹲下身,摸了摸地面。

    cháo濕冰冷的觸感讓他設想成真。他的腳下,不再是被斷枝、雜糙、碎石覆蓋住的黃土,而是冰冷的雪地。

    潘挺有些茫然。

    他實在沒想到三天樹林野營計劃還未興奮,就瀕臨流產。儘管他的身體不會感到寒冷,可是白茫茫的大霧剝奪了他的視覺,一想到自己剩下的兩天多時間都要困在這片繚繞的大霧中,無能地等待造子結束休眠來解救他,他就心塞得想要造一個特大號地脫排油煙機,把這些煙霧全都給吹散了!  

    可惜,造子不在。

    他懊惱地踢出一腳。

    腳尖踢中實物的觸感讓他迅速收回腿,驚愕又驚喜地伸出雙手向前摸索。

    率先與指尖相觸的是絲綢般的布料。潘挺試探著按了按,布料下的物體有點彈性又很堅硬,推了推,像大樹一樣難以撼動。他張開手掌,試圖用掌心感受,不到兩秒鐘,左手的手腕就被捏住了。

    “什麼人?”潘挺脫口而出。

    大霧緩緩散去。

    煙霧如面紗,一層一層地剝落下來。

    一張俊美得超乎想像的臉在“面紗”後漸漸地清晰起來。

    隨著霧氣散盡,眼前面貌完全展露。潘挺呼吸一窒,心臟短暫地停止跳動,隨即,又如兩軍交戰時的戰鼓,撲通通通通地狂跳起來。

    他第一個念頭:好帥。

    第二個念頭:可惡!居然比他帥!

    第三個念頭:作為造物主的他還沒有動手,怎麼會有人類在這裡?

    在造子出差偷東西的那些日子,他已經將創世規則摸了個一清二楚,所謂基礎設定是環境製造,不包括動物。所以,只是完成世界基礎設定複製的這個世界除了他和造子之外,不應該有其他的生命體。  

    那麼,現在有個問題,這個帥哥是哪兒來的?

    他為什麼會從樹林挪到了雪地里?

    潘挺的思緒猶如這片雪地,除了白茫茫還是白茫茫。

    對方冷漠地看著他。綠加紅本是很雷的設定,可是他的綠髮加紅眸竟使整張臉明艷奪目到盛氣凌人,無比的出色耀眼。

    潘挺看著他,試探著將手腕從他的鉗制中抽出來,卻換來更緊的桎梏。

    “你是誰?”潘挺問。

    帥哥拉著他的手轉身就走。

    “等等。”潘挺蹲下身,賴在原地不肯動。

    帥哥停下腳步,不耐煩地看著他。

    “你知道我是誰嗎?說出來嚇死你。趁我還沒有說出來,你還有後悔的機會。放開我,我們就當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帥哥放開他的手。

    潘挺鬆了口氣,剛站起,就被一股大力推到在雪地里。他睜大眼睛看著帥哥慢慢地彎下腰,長及腰肢的綠髮從臉頰邊垂下,白皙修長的手從綠髮中抬起,抓住了自己的一隻腳……拖走。  

    ……

    我屮艸芔茻!

    ☆、新病毒(上)

    西裝外套在拖行中蹭得捲起,單薄的白襯衫貼著雪地滑行,冰冷的寒冷與摩擦產生的熱量在後背肌膚角力。但每當他的後背感受到痛楚,一股陌生的暖流就會突然跳出來,幫他將痛苦抹平,使潘挺能夠毫不擔心身體出現狀況,聚精會神地研究擺脫困境的辦法。

    造子在閉關,很明顯,現下的境況只能靠他自救。

    指望天空突然降下一道閃電劈死對方,顯然是不現實的。儘管他計劃將這個世界設定為修仙系統,但是,那僅僅是個計劃。

    動作明星的精彩武打動作在他腦海中一遍遍地重複上演——先用一個鯉魚打挺站起來,跳到那個天生戴綠帽的傢伙的身上,雙腿鎖住對方的手和身體,雙臂掐住脖子,直至他缺氧窒息到暈過去。

    他將每個動作分解、聯合、分解、聯合,來回五遍,確認萬無一失,才孤注一擲地猛然抬起臀部……

    不等他靠著臀部下壓的反彈力將上半身翹起,力道在持續拖行中化為烏有。  

    ……

    遠遠地看,就像一個頭頂海藻的漁夫拽著一條掙扎不休的大魚回家。

    “消極潘挺”:好累,腰快扭斷了。果然上了年紀就要認啊。

    “積極潘挺”:二十六還是長青春痘的年紀!作為男人,就必須在各種場合無所不用其極地鍛鍊腰力!挺起來吧,腎好青年!

    “消極潘挺”:人都躺下了,還指望用得上腰?

    “積極潘挺”:阿基米德只需要一個支點就能撬起地球,而他只需要一個定點,就能站起來!

    或許是積極潘挺的積極讓綠髮帥哥也無法阻擋,半閉著眼睛的潘挺猛然察覺綠髮帥哥的速度放慢了速度。他抓住機會,低吼一聲,毫不猶豫地抬起屁股用力往下撞,臀大肌瞬間傳來巨大的疼痛。儘管很快被暖流覆蓋,但在那一秒,疼痛是真實的。他下意識地屈膝站起,大腦尚不及領悟為什麼被對方抓在手裡的腳能夠踩在地上,身體已經先一步響應了在腦內循環演繹了數十遍的偷襲計劃,撲到對方的身上,抬手去勾脖子……  

    綠髮帥哥抬手擋住潘挺差點親吻到自己下巴的嘴,冰冷的眼眸閃過一絲近乎惱怒的情緒,用另一隻手捏住他的脖子,從自己的身上扯下來。

    潘挺喉管被捏住,頭被迫仰高,正對帥哥差點被輕薄的下巴。

    帥哥微微收緊下巴,殷紅的眼珠子如冰鑄一般,硬生生將暖色調凍得寒氣迫人。

    喉嚨上越來越縮緊的手指讓潘挺的自我保護系統全線啟動,費力地抬起雙手想要扯開那只比老虎鉗更兇殘的手,但效果甚微。生命受到威脅時的本能驚懼讓他完全忘記按照造子所言,身為造物主的他應該求死不得。現在的他,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來個起子,把這該死的鉗子挪開!

    綠髮帥哥突然低頭看著那隻一腳踹在他大腿上的腳。

    潘挺覺得喉嚨上的手鬆了松,然後離開了他的脖子,頓時心頭狂喜:撩陰腿踢中了?看來他學防狼術的錢沒白交。

    綠髮帥哥抓住他來不及收回的腳踝,用力一甩。

    潘挺只覺腳下一滑,身體已騰空飛起,在半空畫了個弧線,重重地撞在牆壁上,狼狽地翻滾在地。儘管身體的修復暖流在最後一刻發揮作用,並沒有讓他收到太多的痛楚,可是,撞上的那一剎,他生不如死。  

    聽到帥哥挪動腳步,他利索地貼牆站起,戒備地看著對方。

    “經過一番親密的肢體糾纏,我想我們雙方彼此已經有了初步的了解。”潘挺眼睛死死地盯著雙方的距離,腳步慢慢地往右移動,“有什麼問題都可以坐下來談談。”

    他們正在一個山洞裡,洞口很大,像梯形的邊,斜削了一刀,上短下寬。綠髮帥哥就站在沒有被洞頂遮蓋的陽光處與被洞頂遮蓋的陰影處交界。

    光與影同時作用在他身上。

    一半光明,一半陰暗。

    潘挺趁對方不注意,仔細地打量他。

    除去那張巧奪天工的臉外,他的身材也很高大英挺,目測在一米九到兩米之間,寬肩窄腰,四肢修長,胸膛結實,後臀挺翹,天生走天橋的人才。只是發色稍嫌詭異,尤其是曝露在陽光下的那一部分,陰影下稍嫌暗淡的墨綠在陽光下如碧糙般蔥翠,明亮得仿佛成片成片的金粉灑落在髮絲上,點點滴滴,閃閃爍爍。他身上穿著造型古怪的雪白修身長袍,前胸後背都是空白,從肩膀開始,兩條袖子繡滿了奇怪的花紋,長袍只到膝蓋處,露出光潔的小腿,竟沒有汗毛,白皙細膩得讓大多數需要剃毛的女性都要自慚形穢。  

    潘挺越來越肆無忌憚的目光終於引起帥哥的注意。他回過頭來,眼眸的冰冷與他發頂的陽光產生明顯的對比。

    潘挺試探道:“你是誰?”

    “我叫潘挺。”

    “你從哪裡來?”

    “我從地球來。”

    “你為什麼在這裡?”

    “我……因為我嘴欠。”要是上天給他一次重來的機會,他一定不會再說什麼真善美,和平和諧,公開公正公平。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嗎?”

    對方的沉默讓潘挺的心一點點往下沉。

    儘管眼前的情況已經糟糕得不需要胡思亂想,他的職業習慣還是讓他忍不住腦補了一下綠髮的身份背景和意圖——

    被造子不小心從其他世界複製過來的原始人類,喜歡吃肉。

    很顯然,這個世界有資格被稱為肉的,除了對方,就是自己。  

    真是……

    So sad!

    綠髮帥哥將他弄到山洞之後就沒有再搭理過他,經常外出。可是每當潘挺準備趁他不在逃跑,那頭綠髮又會突然出現在他逃離的路線上,陰冷的視線仿佛告訴他,他無處可逃。

    這種不言不語不理不睬的四不政策幾乎將整日腦補自己是放在冰箱裡的一塊午餐肉的潘挺逼瘋!除了詛咒綠髮一頭綠帽一生綠帽之外,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掰著自己的腳趾數日子。

    三。

    二。

    一。

    到了造子出關的日子。

    潘挺像望夫石一樣矗立在山洞洞口,熱切地盼望著茫茫雪地里突然出現一個狂奔的黑點。可是從日出到日落,盼望中的黑點始終沒有出現。

    他坐在洞口守到第四天黎明。

    自那天起,潘挺的態度變得積極起來,每天逮著綠髮就嘰里呱啦地說個不停。從小學裡與同桌為了三八線勾心鬥角,到成年後與雙親日漸疏遠的關係,無所不談。起初,他是抱著要不與綠髮打好關係,要不煩得綠髮徹底撕破臉皮的態度喋喋不休,說到後來,他發現一個可能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就算聽懂也無法感同身受的綠髮實在是個理想的傾訴對象。  

    第一,那頭綠髮很像柳樹的枝條,讓他能夠催眠自己只是在樹洞;第二,綠髮實在是個很合作的傾聽者,不管他大聲小聲,高聲低聲,始終保持一成不變的面癱,既不會搶話,也不會幸災樂禍;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條,造子慡約,自己前途未卜,在這種情況下,他太需要一個支持自己繼續堅持的理由和信念。對著看上去與自己有幾分相似的綠髮緬懷自己的過去,讓他能夠給自己一個催眠的空間——他們並不是狗和狗糧的關係,而是一對沒什麼交情的朋友。

    到第十天,潘挺已經將自己的老底交代得一清二楚,可惜綠髮仍是一言未發。

    但潘挺並未放棄。他決定開始口述自己的小說。為了讓綠髮更好地感受他小說中的內涵,他特意花了一天的時間科普修仙的定義。

    也許是錯覺。

    潘挺覺得,當他開始解釋修仙的設定時,從來視他為無物的綠髮的眼睛頭一次倒映出了自己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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