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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點著燭火的小木桌旁,一邊打毛衣一邊碎碎念的老婦人……這是一幅多麼溫馨的畫面啊!
如果桌子的另一端坐著另一個人的話。
然而,他們經過的時候,隨著步伐的前進,兩個人先是看到娜塔莎婆婆,然後看到燭火,然後看到燭火的後面……桌子的另一端的座位……
空無一人的座位。
夜裡,點著燭火的小木桌旁,對著空無一人座位一邊打毛衣一邊碎碎念的老婦人,這畫面瞬間便詭異了。
偏偏她還是一遍又一遍的念著。
林淵和深白經過她的房門口後,停在院子裡,兩個人聽著老人將話說了一遍又一遍。
換做不知道的人,這畫面確實讓人毛骨悚然。
然而那是他們聽完老人的故事之前。
聽完老人講述的自己的故事後,看到這個畫面,兩個人只是覺得悲傷。
很悲傷而已。
兩個人回去相對無言,深白坐在桌邊又折騰了一會兒手工,林淵則是直接上床睡了,不過他閉上眼睛很久沒有睡著,好容易睡著已經是後半夜的事,在他睡著之前,娜塔莎婆婆的房間一直有細細的聲音傳來,聽不清她的聲音,然而她說什麼林淵卻完全猜得到。
肯定是重複之前說得那些話。
等到再次醒過來的時候,深白已經在他旁邊睡著了。
然而林淵卻再也說不著了。
房間忽然變得很冷,林淵一開始還以為是炕底爐火的問題,然而當他裹著衣服起身輕輕打開爐火蓋查看,卻發現娜塔莎婆婆的爐子燒得很好——火苗均勻,燒得正旺。
然而房間裡的溫度卻低的可怕。
是外面的溫度降低了嗎?還是外面的爐火滅了?娜塔莎婆婆屋子裡的火還好嗎?
腦子裡一連串冒出來一連串問題,林淵裹緊身上的衣物,輕手輕腳拉門出去了,他依次查看了外面的幾個火爐,路過娜塔莎婆婆的房間時,因為對方的房門仍然是半掩的,他還在不失禮貌的情況下向內望了望,看到裡面火爐仍然有火光,娜塔莎婆婆胸口的起伏均勻,他便立刻離開。
不過,他睡不著了。
林淵決定去外面看看,推開屋子的大門,他走到了院子裡,然後——
他看到了一個白色的影子。
一道仿佛冰雪塑就的身影。
此時此刻,正站在娜塔莎婆婆的窗前。
靜靜地站著。
第二百一十六章 塔林
感受到林淵的視線, 那人轉過了頭, 和對方視線相撞的瞬間, 林淵有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那人的目光極為……冰冷?可怕?很難形容,像是一頭山中猛獸。
那種終年不與人類接觸, 一旦遇上,會把人類當做其他獵物看待的猛獸。
看到林淵過來,那人忽然問:“你們救了她?”
他的聲音亦是冰冷的, 而且比起冰冷更加讓人感覺違和的是他的音質:仿佛破碎一般,又好像是合成音,簡單的一句話而已, 他的聲音卻聽起來時近時遠,讓人感覺飄忽不定。
就好像他的人一般。
當他從娜塔莎婆婆的窗前向林淵走過來的那一段短短距離中, 他的身形亦是忽隱忽現, 身體的一部分一會兒看起來還是實體, 而一會兒卻仿佛即將融化在空氣之中。
“是。”林淵回答道。
那個人沒有伸出手的意思,林淵也沒有, 兩個人便保持著一米的距離, 那人看著林淵,而林淵也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那個人身材不高, 大概就和娜塔莎婆婆差不多高吧, 就到林淵胸口。
他留著一頭蓬鬆上翹的黑色頭髮, 因為髮型的緣故,他的頭看起來很醒目,然而他的臉其實很小, 也就巴掌大,看起來面嫩的很,就像一名十六七歲的少年,細眉毛,眼睛同樣也是細而狹長的,眼珠則是黑色。
個子不高,手腳細長,加上單薄的肩背,這個人看起來頗給人一種瘦弱的感覺。然而,只要你對上他的眼睛,只要你注視到他的那一雙眼睛,絕不會覺得他“弱”。
那眼神極強悍,甚至可以說是兇悍了。
“我欠你一個人情。”他用冰冷而飄忽的聲音說道。
“那我呢?”深白的聲音忽然從林淵伸手傳來。
雙手按在林淵的肩膀上,深白笑嘻嘻的露出臉來。
看了他們一眼,那人隨即道:“到房間裡說話。”
說著,他熟稔的走進大屋,進了娜塔莎婆婆旁邊的房間。
彈出手指,他的手指朝地炕火爐里點了點,裡面騰地一聲,隨即傳來了柴火碎碎燃燒的聲響。
與此同時,他也盤腿坐在炕上了,雙手放在膝蓋上,他就那麼看著林淵和深白,等了半天他都沒說話,似乎沒有再開口的意思了。
林淵也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對方,然後越過對方看向他身後炕上的擺設:那上面整整齊齊擺著一套新裁的棉衣,還有一條圍巾,看到圍巾的顏色,林淵立刻知道那圍巾是娜塔莎婆婆親自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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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者的毛線顏色是一模一樣的。
炕上鋪著被子,擺著新衣物,所有東西都一塵不染,顯然是天天認真打掃的結果。
比起他的悄悄探看,深白就打量的相當光明正大,看完炕上看地上,從房屋頂上的吊燈到地板上的盆栽,一件也不放過,沒多久就把房間所有的細節都看在了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