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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可疼死我了,肚子就像翻江倒海一樣,我疼的幾乎暈過去,可是想到我要真的暈過去,那孩子搞不好就出不來了,我就硬撐著挺著。”
“有東西從自己身體裡落下去的感覺,一塊肉從自己身體裡出去的感覺,你們這輩子應該體會不了了,可是對我來說很真實,真實到那晚上落下來的病根兒,現在時不時還會復發一下。”
“不過我不覺得落下病根兒有什麼不好,那種疼讓我感覺到一切都是真實發生的。”
說到這裡,她將炕底的火爐門關閉,站起身,舒展皺紋朝他們笑了:“火爐生好了,剛剛炭火太集中了,我怕你們睡到一半燒到屁股,現在這樣剛剛好,不會了。”
看著她的笑容,林淵沒說話,深白卻點點頭:“難怪阿淵請您多盛兩碗的時候,您什麼都沒問,而是直接給我們多裝了兩碗湯。”
老太太臉上的褶子便更加舒展:“沒錯,因為這是我做慣了的。”
“因為不知道他在哪兒,所以我每次做完了飯就給他盛一碗,第二天的時候總能少一點。”
“雖然就一點點,但是我還是能覺出來。”老人篤定道。
“那不斷重複一句話呢?”深白又問。
“因為不知道他在哪兒,也就不知道我說話的時候他到底在不在,怕他不在的時候我說了話他聽不到,我就多重複幾遍唄~反正說話又不累。”
兩個人一個問得直率,一個回答得坦然,完全沒有“背後說人話被發現者”和“傳說中的瘋子身份被揭穿之人”相遇時應有的尷尬。
也是因為這兩個人是真正的“直率”和“坦然”吧?
林淵心裡這麼想著。
他這邊看著兩人的互動,而那邊兩人的對話已經繼續下去了:
“……他們還說您以為是自己孩子獵來的食物其實是村里人給您的。”
“有他們給的,也有那孩子給的,不一樣的,那孩子給我的明顯好吃,他知道我口味哩,比如今天的魚,肯定是那孩子給我凍的,他知道我愛吃魚~”
“哎?您用的是他?您又看不到他,怎麼就知道他是男的?”
“感覺,從有了他的那天開始,我就覺得他是男娃,雖然我更喜歡女娃來著。”老太太說著,末了,又對著空氣說了一句:“男孩也挺好,不過說說罷了。”
仿佛生怕那邊有個人聽到她剛剛說的那句話心裡介意一般。
兩個人一問一答,又“聊”了一會兒,娜塔莎婆婆一直只回答,提問的一直都是深白,她只在最後提了一個問題:
“你們讓我裝兩碗湯,是不是……真有我看不到而確實存在的人在啊?”
她說著,視線從深白和林淵臉上滑過。
看著老人的臉,兩個人點了點頭。
然而老人卻沒有繼續問下去。
“好了,今天太冷了,洗澡容易凍著,我給你們燒了水,一會兒用熱水洗洗臉和腳就好。”說完這句話,老人就拉門出去了。
“那你們能不能看到他?”——這句她心裡最想知道答案的話,她沒有問。
“看不到,阿淵你呢?”而就在她走後,深白輕聲對林淵道。
沒有出聲,林淵搖了搖頭。
從冰上把老人抱到船上開始到現在,他們沒在老人老人身邊看到任何身影。
人類的身影,魔物的身影……
沒有。
什麼都沒有。
“不過,這裡的氣候確實很古怪,娜塔莎太太說是他兒子給她凍的魚,那一瞬間我還以為他是能力者,可是看不到這點更像是魔物……”深白說著,微微皺眉:“我們都看不到的魔物,莫非是更高級別的大魔物?比阿伯利卡還厲害的大魔物嗎?可是那樣的大魔物,又是怎麼從人類體內誕生的呢?人類可以生出魔物嗎?”
深白想到的問題很多很多,林淵一個也回答不了。
按照娜塔莎婆婆的建議,他們去外面拎了熱水洗了臉又泡了腳,整個人瞬間乾淨溫暖起來之後,兩個人分別抱著各自用的洗腳盆去外面倒洗腳水。
必經之路路過娜塔莎婆婆虛掩著的房門時,他們聽到了裡面傳來的細碎說話聲:
“魚很好吃,他們說咱們這兒的魚好吃,也誇我做得魚湯好喝哩~”
“沒給你留,因為人家救了我嘛,把那魚燒了湯給人家喝是感激人家的意思,我也不好給你留。”
“明天我去看看外面天還冷不冷,海面還凍著沒有,如果還能碰到被凍上的魚,我這回就給你單獨燒一大碗湯。”
“對了,人家可是救了我的人,是恩人哩~”
“人家免費給我吃了藥,還給我看了病,咱家這些吃的也是小伙子買回來的。”
“別說人家和村里說我的事啊~嘴長在別人臉上,人家怎麼說都關不著我們什麼事,而且人家兩個小伙子人很好,知道了也沒說啥,誰還不能有個好奇心啊~換成我,我也好奇!”
“記著,人家是恩人啊!”
閒話家常的話,老人隨口說著,透過半掩的門,林淵和深白看到了老人正坐在桌邊,桌上有燭火,老人就著燭火正在打毛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