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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孩子也只有我了。”
阿美說完了, 看著前方的黑板, 她不再開口,留下林淵一個人在旁邊默默消化這驚人的信息量。
“然後呢?我……爸呢?”過了很久, 林淵才繼續開口問道。
“他是外邊的孩子, 自己一個人迷路跑到了鎮上,王老頭把他送回去了, 後來自己又過來, 他那人是個自來熟, 不怕別人臉凶脾氣爆,和誰都能說上話,慢慢的就住到鎮上來了。”
“大概是家裡沒人或者……不想回去吧?我沒細問。”阿美遲疑了一下道。
雖然沒細問, 不過卻給他了一口熱飯,以及睡覺的地方。
大概是這種沒被刨根問底的招待太溫暖了吧,那小子居然來得更勤快了。
鎮上幾乎每個人都有故事,大家都不想和別人說自己的事,這種情況下自然也沒有詢問別人過去的愛好。
然而就是在這個奇怪的小鎮上,那個偶爾會帶著一身傷出現的少年卻漸漸撿回了他真正的笑容。
之前他也會笑,不過卻完全是交際笑容,說來也奇怪,明明是才一點點大的孩子,正是調皮搗蛋的時候,他卻已經知道怎麼才能討大人喜歡了。
“……他和鎮上的人關係都不錯,東吃一口飯,西吃一口飯,個子很快還長高了。他還和老馮阿海他們學會了如何打架,臉上的傷漸漸少了,再後來就沒有了。”
“他學東西很快,這點像你。”末了,阿美注釋道。
“幸好沒像你媽,雖然是我生的,不過不得不說,我生了個笨蛋。”阿美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不怎麼好,說得話也不怎麼好聽,然而就是從這一句開始,林淵忽然感受到了“母親”的感覺。
之前的話都是客觀陳述,很多描述還很冰冷,正如阿美說的:即使懷了孕,即使生了孩子,她仍然沒有多少成為母親的意識,她本質上沒有那種感覺。
一開始,從她的話語裡,林淵確實只能感受到這樣的阿美。然而——
從她說這句話的那一刻,林淵心裡忽然一松。
是了,阿美自己可能也不知道,她其實是有“母愛”的。
“我教她說話,教了三四年吧,還是說不了完整的句子,就會叫媽。餓了叫媽,熱了叫媽,冷了叫媽,閒著沒事了還是叫媽,我都快煩死了。”
“不過。”她舉起了一支手指:“你爸認識她沒兩天,她就會叫你爸的名字了。”
“然後會說得詞兒也就越來越多了。”
林淵:我爸是個教育家。
“最早的時候鎮上的孩子就他們兩個,他們倆就到哪裡都一起玩。”
和君恆在一起的那個孩子,看起來挺高興的。
不再每天只和海里的“魚”一起玩,開始走出海里,來到了岸上。
春天,到山上挖野草,順便采一點花花草草回家送給她;夏天,就一起去沙灘,拉著阿花阿海一起,堆沙堡,曬太陽,君恆曬得和黑炭一樣的時候,兩個人就一樣都黑黑的了;秋天,兩個人就一起到海里捕魚,捕了魚就由君恆上網查,查找晾曬小魚乾的方法;然後到了冬天,兩個人就去外面堆雪人,渾身發冷的時候,就哆哆嗦嗦一起回到溫暖的室內取暖。
就這樣一點一滴的,不止是那個孩子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鎮上的每一個人都改變了,直到有一天,她忽然發現,山海鎮已經不是最初的山海監獄了。
“後來,鎮上的孩子也越來越多了。還建了火車站,不過一般人買不了票。”阿美撐著下巴道:“再後來,君恆去考了警察學校,離開山海鎮,在外面做了一名警察。”
“你媽就在鎮上,和我一起開紋身鋪。”
阿美說到這裡,再次停頓了,眼中祥和,仿佛回到了那段時光中。
爸爸……就是那個時候認識了阿伯利卡吧?
他是有能力的人,又會做人,這種情況下,升職順利的話,搞不好很快就會被分到異能者管理方面的工作?
林淵靜靜地想著。
然後,聰明如他,晉升迅速如他,很快發現了山海鎮的秘密?
“沒錯。”阿美平淡道。
“他很快回到了山海鎮。”
“夢想中工作的頂點居然就在自己從小生活的小鎮,他一開始嚇了一跳,然後就開始調查。”
“他沒有辦法接受看著自己長大的和善長輩都是罪犯這件事,他開始調查每一個人的過去,試圖為他們洗罪,然後,他更加無法接受的事情大概就是能力者超過臨界點也會被關押進入監獄這件事。”
“中間發生了很多事,最後,他帶著你媽跑了,從此自己也成了罪犯。”原本應該最關鍵的一段往事,阿美輕描淡寫的一句帶過。
大概,是她實在不想說吧。
沉默,林淵只問了她一個問題:“那我呢?我是什麼時候出來的呢?”
“是他們離開後發生的事情,你爸忽然出現,帶了一個襁褓回來,然後那襁褓里的孩子就是你。”
林淵:……
兩個人都跑了,事後卻又把他帶回來交給外婆,為什麼不親自撫養他?這期間又發生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