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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大婚當日。
沒有人能說出那天的盛景,十里紅妝,是所有女子夢中最想要的婚禮。
“小姐,奴才求您了,再不梳洗這東宮的人就要來了。”一名侍女哀求著林子衿,手裡捧著花紋精緻的大紅喜服,這喜服用料考究,金絲銀線好不奢華。
“忙什麼?這不還沒到呢嗎。”林子衿說著又吃了一顆葡萄,一臉的滿足。話說前幾日林子衿在狗洞溜出去不久就被林老將軍綁回去了。當時的場景,不提也罷。腦補一下,一個妙齡女子被五花大綁扛在肩上,一路叫喚的和要被賣到青樓似的。好丟人。
“現在還不梳洗成何體統!來人,給小姐梳洗!”門外響起一個威嚴的聲音,是林老將軍。
林子衿一聽頓時火就上來了,也顧不得眼前的人是自己的親爹。一拍桌子,“我不嫁,我寧願去邊疆打仗也不願嫁!”林子衿的脾氣全隨了林老將軍,一言不合就是打。
“胡鬧!聖上親自賜婚,哪有你胡鬧得道理!!”林老將軍也是個急脾氣,父女倆一時間就這麼大眼瞪小眼,火藥味快要掀了屋頂。
來,讓我們忽略這父女之間的戰爭,直接看結果。
“唔…唔…”林子衿嘴裡堵著布條,只能幹瞪眼。娘的,居然點我穴。一旁的侍女只能苦笑,小心翼翼的為林子衿梳洗。
“太子殿下,請梳洗吧。”淡月柔聲說道,身後的侍女手裡捧著喜服。
“好。”燕漓眼神淡淡,一如外面的月光。
而此時東宮外可是熱鬧的很,各路大臣王公國戚笑著聊著天。而燕蕭一行像是安靜的要融進空氣,但這三人實在也是扎眼的要命。一黑二白,誰看了都不會一笑而過吧。
“但願你真的會像你說的那樣,給我一個驚喜。”燕蕭偏過頭,冷色的聲音像屏蔽了周圍一切的聲音,輕輕地傳過來。
“自然,殿下只管喝酒賞花便可。”靈雎在漫天的燈火里,一身白裙不染纖塵,說道。很多人都會被靈雎的外貌騙到,以為只是一個冰冷的美人。可只有接近她的人才清楚她是怎樣的一種人,她似乎可以洞悉整件事情的走向結局,好像什麼全在她的掌握之中,這樣的人,用好了是傷人的利劍,用不好,就會自食惡果。
林子衿被綁著上了花轎,一路鬧騰,差點拆了花轎。
大堂里,當今聖上和皇后正襟危坐。
當今皇帝依舊神采飛揚,時光沒有在他的臉上留下痕跡。周身的王者霸氣令人心裡生畏,情不自禁的臣服。一側的皇后,高貴典雅,一眉一眼間都流露出水樣的溫情,可謂,母儀天下。
禮樂響起,眾人的視線都移向了大堂的盡頭。
一對身著喜服的男女緩緩出現,滿身的流光皎輝。
林子衿頭戴鳳冠,流珠叮噹間姣好的容顏若隱若現。大紅的裙裾隨著步子開出花樣的絢爛,一步一蓮花。
燕漓本就生的極為俊秀,如今喜服在身,更是襯得翩翩公子人如玉。他淡然的眼睛裡看不出一絲波瀾,只是泛著淺淺的笑意,似乎一陣風吹過就會消失的無影無蹤。
婚禮有序的進行著,一切都很安寧。
禮成後,新娘被送入婚房。新郎開始,額,對,就是一個字,喝!
縱使燕漓酒力不薄,也難招架這一輪又一輪的敬酒。
哦,對了。差點忘了一個重要環節,怎麼會不獻禮呢?!
古玩珠寶,名家字畫,應有盡有。
等到燕蕭的時候,燕蕭還是冷冰冰的樣子,只是示意靈雎了一下。靈雎微微點了下頭,慢慢的走到皇上面前,跪下說道“四殿下的禮物有些獨特,望陛下,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及諸位大人前往燕歸湖。”
燕漓才注意到這個白衣女子,她的背影瘦削凜立,自帶一種涼薄的氣息。
你相信宿命嗎?這一刻,燕漓信了。
他從小就被教育不可以有情緒的波瀾,不喜歡的不可以皺眉,喜歡的不可以大笑,他不能有弱點。日子久了,連他自己也不明白什麼樣的事情可以引起他的主意,什麼樣的人可以改變他的生活,處在這個位子上的人,註定是孤獨的。但就在一刻,他突然想顛覆他的世界。
第一次,他想認識一個人。
第8章 劍舞
有很長很長的一段路,有很黑很黑的一段路,你是一縷微弱的光,我追隨著,不知道自己早已遍體鱗傷。有時候,人害怕的不是對手,而是宿命。而世間從來都不缺對抗宿命的人,或許我也是其中一個。那麼,太陽落下,黑夜降臨,迎接我的是黑暗,還是…
只見靈雎輕輕的拍拍手,大殿兩側突然走出兩列白衣女子。紗裙朦朧,在月色中像大海一樣的霧氣翻騰。手提蓮花燈,燭光透過琉璃模糊的流轉四散。
“陛下,娘娘,請前往燕歸湖。”靈雎微微欠身,讓出一條路。
燕漓才看到她的樣子,雖低著頭,長長的睫毛還是好看的上揚,月光灑在她的發上,肩上。這樣的女子,即便只是在這裡站著,也讓人感覺到她的高貴疏離。
“好,朕便去瞧瞧。”
眾人都隨著皇上,在蓮花燈的指引下前往燕歸湖。
或許察覺到一側的視線,靈雎轉過頭看向燕漓。
你大概也會明白吧,那種在茫茫人潮里,看見一個人的感覺。好像周圍的人與物都不存在了,只剩下你和她。連你自己也不明白,那種在心裡堵堵的,好像喝了一口劣質的酒一樣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燕漓想,或許就是這匆忙的一眼,開啟了他的宿命。他不想反抗的宿命。
隔著重重人群,靈雎看向燕漓。燕漓溫柔的琉璃眼中盈滿了似是而非的笑意,有風颯颯,染醉了湖岸的瘦柳,把慢慢的情意吹來。
只不過一瞬,靈雎把視線收回。她的直覺告訴她,這個貴為大燕儲君的男子,深不可測。等到很多年後,靈雎剪下一支梔子,說著來日方長。可是,餘生那麼長,為什麼不給一個她來日方長?
繞過幽香的花徑,白衣女子們提著蓮花燈將湖環繞起來。不知後面是誰低呼了一聲,眾人向後看去。
遠遠的,那蓮花燈的燭光一盞盞的熄滅,像流動的河水一樣慢慢的湧來。燭光一盞盞的沿著湖的四岸熄滅,直到最後只在湖的盡頭留有一盞。
那盞燈被風吹起,漫天的月光也成了最清淡的點綴。
人群中的燕蕭抬起頭來,酒杯中美酒的香氣圍繞著他。從未感覺這面湖是這樣的廣。他是知道的,盡頭那個執燈的女子就是靈雎。
那女子提著燈,在水面上竟如履平地般的輕盈走來。
湖中蓮花靜靜開了,清風荷香的夜裡,醞釀的情意,就這樣清清素素的盛開。
靈雎取下蓮花燈的玉鉤,手中只剩一根細長的青玉燈杆,她背對著,長長的白裙被風吹起,腰間的鈴鐺清脆叮噹。
就一個背影已是暗香風流,冷漠疏遠。
仿佛靈竅間辟出一徑荒幽,絲絲月光纏繞,偶有裙角拂過花開,白的清冷,紅的欲燃。她手中的青玉燈杆閃著光,像一柄沉寂千年的名劍,劍花凜冽間,衣裾翩然。一步是溫柔,一步是遙遠,一步是雅意,一步是風骨,一步是說不盡的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