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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相猙獰的覃愫抱著頭,長發亂舞,眼睛裡的血光大盛。
「自殺?我怎麼可能自殺!是他們,是他們害死我的!啊——」
阮椒看著這樣的覃愫,想起她活著時的知性從容,心裡難免有一些酸澀。
發泄吧,發泄吧,城隍印還能控制住她,他等她冷靜。
尖利的嚎叫一聲比一聲悽厲,強烈的震盪刺激了她身上的神光,神光越收越緊,死死地勒住覃愫的鬼體,劇烈的灼痛讓她發瘋,也讓她漸漸地恢復清明。
覃愫轉向阮椒,血紅的眼瞳深處仍然充斥著狂亂的怨恨。
「我是被害死的。」她說,「我沒有親人,偶爾小吳她們會來看我,但也要替我顧著店裡的生意,不能一直陪著。所以方才德來的時候,沒人能幫我攔住他。」
阮椒忽然明白,那個方才德,應該就是覃姐遇見的渣男。
覃愫的聲音幽幽:「他說對不起我,對不起我們的孩子,說要跟老婆離婚娶我,還說要用一輩子補償我——他當我蠢呢,我會在垃圾桶撿男人?我當然拒絕了他。他還想哄我,但是他的老婆從門外走了進來,說『你跟她廢什麼話,還捨不得她嗎,快按計劃來』。然後他老婆過來按住我,給我灌了什麼水,我覺得很困,變得迷迷糊糊,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阮椒的眉頭緊鎖。
灌了不知名的水,屍檢時又沒查出來,這讓他想起了一種東西——符水。
「再次醒來的時候,我已經從天台上跳了下來,我落得很快,我想求救,我不知道怎麼回事,但風太大了,灌進我的嘴裡我說不出話!」她的語速越來越快,「我摔到地上,疼!劇烈地疼!我死了。在死前的時候我突然明白,是那一對狗夫妻讓我死,他們的計劃就是讓我死!憑什麼?憑什麼他們這兩個人渣還活著我卻要死?我不甘心!他們才該死!他們該死!!」
強烈的不甘變成更強的怨氣,覃愫身上的鬼氣變得狂暴,硬生生漲破神光,朝外衝去——她要去報仇!
阮椒瞳孔微縮,本能地砸出城隍印。
氪過信仰的城隍印正中覃愫後背,她發出一聲悽厲的吼叫,趴在了地上。
阮椒喉頭動了動,說:「……抱歉覃姐,你還好嗎?」
那一下砸掉了覃愫大半鬼氣,她又清醒了些,撐著手臂慢慢爬起來。仇恨仍然濃烈,她的力量在飛快恢復,語氣遲緩:「我沒事。」
阮椒鬆了口氣,鄭重地說:「覃姐,你現在不能離開。」
覃愫凶戾地扭頭:「你也要包庇那兩個人渣——?」
阮椒搖搖頭:「報仇雪恨天經地義。但是覃姐,你控制不了你自己,這樣出去會傷害無辜,背負罪孽。」他很誠懇地勸說,「你想報仇,要走正道。」
覃愫的臉上陰晴不定。
「告到城隍那裡的案子,被告將被提審生魂,如果查明所說的是實話,那麼經由城隍判決後,原告可以擁有正當報仇的權力。」阮椒的神情變得嚴肅,「本官身為此地城隍,厲鬼覃愫,你是否狀告方才德夫妻殺人害命?」
覃愫的鬼氣浮動,恍惚著說:「你真是……城隍?」
阮椒苦笑:「我是。人有陰陽兩道,陽世有陽世的法律,陰界也有陰界的規矩,覃姐,你活著的時候從沒做過虧心事,死後也不要因為兩個人渣折損了你的福報。你是受害人,應該得到更好的結果……你好好考慮吧。」
覃愫的神智已經勉強恢復,表情很掙扎。最終,她還是和生前一樣,選擇了對自己最有利的做法。
「只要能讓我報仇,怎麼樣都可以。」
阮椒神情舒展,叮囑說:「今晚我會帶差役過來。在這之前,覃姐你千萬不要傷害任何人。」
覃愫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她會全力控制自己。
·
約定好時間,阮椒就匆匆忙忙地往屍體那邊趕。
遠遠地,他又看見了那個熟悉的禁慾青年,這回他身邊沒跟著精英西裝男,而是攙扶著一個老太太,看起來是在散步。
一陣風吹來,本來好好蓋在阮椒臉上的報紙一角動了動,被掀到一旁,露出了他蒼白的臉。
同時,也引起了青年和老太太的注意。
阮椒無語凝噎。
都第二次被這位發現屍體了,這叫什麼孽緣?
得了,啥都不用說,趕緊詐屍吧!
完全不敢耽擱,阮椒猛地躥進了自己的身體,然後一躍而起,埋頭就朝那倆人的反方向衝去。
溜了溜了。
阮椒沒有發現,在他跳起來跑路的時候,本來沒怎麼在意的青年反而多看了他一眼,認出了他的背影。
老太太瞧這年輕人兔子般活躍地蹦躂走,納悶地開口:「乖孫,你認識那個小伙子?」
禁慾青年頓了頓:「……嗯。」
老太太慈祥地問:「你怎麼欺負他啦?」
禁慾青年沉穩地回答:「一面之緣。」
「乖孫你是不是又臭著臉,嚇壞了人家……」
「奶奶,該去拿檢查結果了。」
「唉,以後別臭著臉啦……」
「這邊走,小心路。」
「唉……」
·
晚上,阮椒按照約定帶著李三娘來到太平間。
覃愫仍然站在屍體旁,長長頭髮擋著她的臉,只露出一雙充滿血光的鬼眼。她的眼神一時清醒一時狂亂,怨氣也比白天更加濃烈,控制力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