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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觀察……
有點不對。
信徒的三把陽火也太弱了,顫顫巍巍、隨時要熄似的,這應該是瀕危狀態啊——對於活人來說,陽火弱呢,是符合常撞鬼條件的,然而越是撞鬼生命力也應該越弱,然後就更容易撞鬼,更削弱生命力,惡性循環,最後生命力弱到不能再弱了,自然翹辮子。可他這信徒的陽火是弱了,生命力卻旺得很,也太古怪了吧?
阮椒想了想,還是氪了兩塊信仰,給信徒望了個氣。
活人看風水,看的是宅子的氣,而對於神祇來說,肉身就是鬼魂的宅子,活人的運勢怎麼樣,如果從其他方向看不出來,就看看肉身的氣。
這一看,阮椒更納悶了。
黃里透金,富貴發達,運勢好得他都要仇富了,這麼點陽火能承得住這麼強的運勢?不過倒是跟這麼強的生命力給對上了。
麻煩哪,好不容易有個信徒,居然就是叨逼叨里沒講過課的。
少年還在碎碎念,說到後來,差不多已經是訴苦了:
「咱們家呢,也是挺有錢的,請大師也不知請了幾個,可甭管真的假的,全都沒用啊……我就跟您說吧,要是家裡所有人全都撞鬼,大家一起想辦法,那誰也不嫌棄誰,可偏就還有個從來沒受過騷擾的——我大堂哥!板上釘釘的繼承人,性格也特別古板,不知怎麼的就百鬼不侵了,全家老小,獨他沒見過鬼!他聽說咱們都撞鬼以後,因為孝順嘛,他也不跟大伯父大伯母那些長輩較真,長輩們要花大錢請大師,他也忍著讓大師們進進出出了,結果大師們沒辦法,咱家提起大堂哥特殊,大師們也看不出有啥特殊……大堂哥的一腔子火就都朝我這老二身上來了……」
阮椒聽完,點點頭,表示明白。
也就是這家人請來的大師折騰了好多次還不行,信徒他大堂哥又是個淡定的無鬼論者,不跟長輩們槓那就懟堂弟嘛——挺多當哥的都這麼幹,太正常了。
不過阮椒想不通的是,這家人其他人什麼情況他沒看過,先不說,就說這信徒吧,身上三把陽火都弱成這樣了那些大師也看不出?不至於啊,他們家要倒霉成什麼樣,請來的才能全是有名的騙子?要不然……是因為這天地末法、傳承斷絕給搞得大師們連陽火都看不見了?叨逼叨里說的也不至於這麼慘哪,看陽火那可是有點道行的天師都能幹的活兒,這都幹不了,這世界肯定已經被妖魔鬼怪給統治了,普通人還能活得好好的?
他料想,多半還是這家人有古怪吧。
少年繼續說:「大堂哥對長輩們是縱容了,對咱們這些小輩可凶!他就覺得,小輩兒里我年紀最大,跳得最厲害,就說是我老是鬧騰帶出的壞風氣才讓一家人都疑神疑鬼的,還說什麼……疑心久了,本來沒問題的也老覺得有問題。這回咱們一大家子回來掃墓,他就把我給扔進了咱家這個舊房子,說是讓我好好練練膽,別再睜眼說瞎話。」他一臉的憋屈,「我冤啊!從小就活在大魔王的陰影下,天知道我可從來沒在這事兒上撒過謊的,可大堂哥他就是碰不著怪事兒,我有什麼辦法?這房子裡怪嚇人的,我一個人都不敢睡……」
接下來,少年叨叨叨地說了很多。
比如信徒他們家為了解除掉撞鬼的麻煩,求神拜佛各種找資料,對於城隍陣中保護城池的神祇也就很了解啦……又比如先前李三娘去押蔡富貴生魂的時候,正好被信徒看見了押符上的城隍印以及附近她的鬼影啦……再比如信徒就這麼覺得城隍爺肯定存在,為了能給自己增加點兒過夜的安全感,就很虔誠地給城隍上了香拉……
阮椒有點無語了。
信徒說他嚇得不敢睡,但這麼黑黢黢的晚上,他居然敢往窗外看?
叨了又叨後,少年很誠懇地拜了拜:「信男宗子樂,請求城隍爺讓我平安度過今晚,明早一定再給您上香……」
阮椒默。
嘮叨很多,但願望意外地簡單啊。
他先走到香爐前,香爐里的三支香還在冉冉冒青煙,這是給他敬的香……清香大米味兒的。剛才他就聞到了,想著難得有信徒才聽了這麼久的嘮叨,可現在聽完了,他也實在忍不住,趕緊湊近那三支香,來了個深深深呼吸。
下一秒,三股青煙好像流水一樣被他吸進了鼻子,胃裡頓時暖烘烘,就跟真吃了一小碗飯似的,可惜香已經燒了大半,這分量當然不足,仍然很空虛啊。
而剛拜完城隍的宗子樂則驚訝得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他親眼看到三支已經燒了大半的香,在一瞬間燒得見了底!
這這這難道是城隍爺真的來了?
宗子樂猛地跳起來四處張望,但是在阮椒和李三娘特意沒顯形的情況下,他當然什麼也沒看到。不過他也不氣餒,趕緊又拜了拜:「城隍爺,感謝您老人家降臨,感謝感謝。」
阮椒看向旁邊的女鬼:「三娘,今晚替我守著他。」又把還剩下點兒神力的鎮符給了她,「這個大概還能用一次,你拿著好好用,別讓他出事。」
李三娘正想趕緊完成城隍爺的考驗呢,特別樂意幹活,接過來,嚴肅地說:「城隍爺放心,三娘一定護住您的信徒。」
阮椒背著手,點點頭,飄乎乎地穿牆走了。
當晚,宗子樂在俏麗淹死鬼的庇護下安穩地睡著。
而阮椒為了留住這個大戶,決定給他托個三塊的夢,再蓋個十塊的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