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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關於這一點,所有人,包括洛九江自己,都尚無察覺。
在場的眾位賓客都仿佛得到了某種奇妙的饋贈,經脈如被溫養一般舒適,肌肉也像剛舒展過一般暢快。如果有人肯盯著台下的洛族長細看,會發現這個「後起之秀」鬢邊白髮又重黑了一半,而某幾個身懷積年暗傷的修士驚疑地摸摸胸口,感覺丹田突然疼得不像往日厲害。
這是可遇不可求的機遇,也近乎於再無法復刻的奇蹟。
所有的一切,只因為洛九江領悟的是「生」。
台下幾乎不相關的人所收到的施與都這樣豐厚,洛九江得到的結果自然就更加繁多。在道源之光亮起的瞬間,洛九江渾身靈力暴漲,丹田幾乎擴充了兩倍,原本如支流般的經脈驟然開闊如江河,卻沒讓他感受到絲毫疼痛。
靈氣在洛九江經脈中潺潺流動,緩緩凝聚,從最濃稠的氣體變成具有實態的液體。像是百川終究入海,這些靈液最終也湧入丹田,在這驅策著渾身靈力的盡頭,金色的固態正緩緩成型。
是金丹。
從築基四層大圓滿一躍跳上金丹幾乎是像個痴人說夢的笑話,然而道源既然在手,世間就沒有什麼不可能。
昔年握著乾坤道源的異種,能憑一滴道源,由元嬰修為躍成現在修士們等級劃分的「大乘」還多,那洛九江悟來的一絲道源,就能讓他跳過築基五層的由氣化液,也跳過餘下里那些漫漫的轉化征程。
洛九江睜開眼睛,眼底也有淡淡金色一掠而過。他試探地握了握自己的拳頭,那種嶄新的、儼然越過一個大台階的力量正在他身體中緩緩成型。
枕霜流怔然地直視著洛九江,作為在場中對力量最有發言權的一位,作為對洛九江的情況了如指掌的師父,作為完全知道洛九江的年齡、經歷的靈蛇界主,他在短短的一盞茶功夫里,已經抽氣到快把自己製作成真空。
我原本只是想念滄江,從九江身上見到了故人影子而已。枕霜流仰頭向天,他無神地睜著雙眼,心裡已經因為過劇的打擊使得目光都變得麻木:可我得到的,我得到的是個怎樣的徒弟!
在他眼前展現的這一幕,豈止是他數百年人生中從未得見的匪夷所思,更是簡直超出了他的接受能力。
如果真有「天下之合,由異族終。」那這個人選,枕霜流從此除了自己徒兒九江以外,再不做第二人想。
只是枕霜流一次晃神眨眼的工夫,原本萬里無雲的長天之上,突然有雲層飛快地聚集堆積。他幡然回神,手臂伸長把洛九江攏得更近,同時提醒道:「是金丹劫。」
金丹有金丹劫,元嬰有元嬰劫,大乘也有大乘劫。這些劫數可以由陣法寶器等物品來支撐,而有師承的人更能幹脆請動師父在一旁壓陣。
雷劫並不會因為旁人的參與增加或減少,它只是會死心眼地盯著一個目標狠劈,直到所要降下的數目達標為止。
所以只要師父有能力,通常會在此處給弟子掠陣,出手削弱每一道雷劫的威力,以免徒弟因為承受不起雷劫而黯然身亡。
反正金丹劫最多三道,不管最終落到修士頭上的大小,只要劈到目標就算。而大多數的庸常之輩只要挨一道就能了事,從此結丹成功。
據說越是天資橫溢的人物,所面對的雷劫也就越強。這條全修真界公認的道理在此,也就難怪枕霜流如此著急把洛九江納入自己翼下。
然而洛九江只是微笑著搖了搖頭:「沒關係,師父,它不傷我。」
他仰頭用一雙含著笑意的眼睛向天,他手中道源光芒未散,其中一道筆直向天,仿佛早和劫雲連成一體。洛九江神情中是滿滿的篤定:「我就是知道。」
雲聚攏起來,顯現出磅礴的形狀,然而這雲竟還是潔白的,不同於黑如滴墨的其他劫雲。雷也劈下來,卻不像一般劫雷的顏色,反而純潔的像一道光柱。
紅色劫雷是血劫,紫色劫雷是浩然劫,黑色劫雷是天劫,金色劫雷是心魔劫……那如今自洛九江頭上劈下的白色的這一種,自修真界開闢以來就前所未有的,又是一道什麼劫?
「不是劫難。」洛九江說:「是我的領悟,是生生不息。」
他張開雙臂迎上那道劫雷,就如同打開懷抱去擁抱一場春雨。
三道雷劫彼此之間間隔極短,快到近乎連在一起,形式卻和在場修士見到的每一次雷劫都絕不相同。比起上天的考驗和檢校,發生在洛九江身上的雷劫,卻更像是滋養和獎勵。
期間這純白雷劫的力量微微流瀉出來,它無聲漫過方圓百里內的草木,眨眼間就是繁花滿園。
當洛九江再睜開眼時,迎接他的除了金丹修士的嶄新身份,所有人目中灼灼熱情以外,還有便是花雨紛飛的嶄新世界。
恍然之間,他想到自己在七島時,逞著少年意氣隨意填過的一曲小令。
其他詞句他也不太記得,唯有一句,很應如今的景。
「料是韶華慕我,追奉十里繁花。」
命運偏愛他,光陰眷顧他,韶華傾慕他。
少年唇畔笑意傲然,他迎風而立,身上渡著一圈溫和的雷劫白光,尚且不曾消散。
也正如他所說過的,青天之下,厚土以上,他合該是人間第一流。
因為他是洛九江。
第123章 為人師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