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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千嶺確實是認真的。
「此時四下無人,唯有星月,你我交手一場算是切磋;等明天拉到石台上去,周圍鬧哄哄的擠著幾百個人,張口閉口拿咱們下賭顯自己眼力,那不是比試,那是耍猴。」
洛九江失笑道:「若照這個說法,你我之前比的那些場,就是一路耍過來的?」
「你拿自己和他們比?」寒千嶺眉頭一動,「旁人和你怎麼一樣?我與你過招和我與他人交手意義完全不同——別的不說,單論我真和你動起手來,除了蒼天厚土,清風明月,還有哪個配在一旁觀戰?」
「我和你的比試,不要拿去給他們看。」
他說話時慣常一副平靜口吻,連聲調的起伏都精準的維持在一個限度內。無論什麼話一經他的口,竟都變作理所當然的樣子。哪怕要他拿這種語氣唱個十八摸呢,聽著都有理有據叫人信服。
洛九江一向知道寒千嶺身上有根了不得的傲骨,只是縱使他連對方口味脾氣乃至起夜次數都摸清了,也萬萬沒料到這傲骨竟能應在這時候。
他深深看了寒千嶺一眼,心知這不是自己的錯覺,千嶺最近性格變動的有點大了。
更決斷,更傲氣,也神秘。
「依你。」洛九江也不含糊,站起身來,反手去摸自己的刀。
兩人平日相互餵招的次數也數不清了,只是從前從未刻意分過勝負。這一場比來,倒是前所未有的認真。
刀劍不時相撞,在夜色下迸出幾點無憑依的星火。兩個人,對彼此都了解的好像明白自己。他們知曉對方每個下意識的習慣,見慣了互相之間撤刀回劍的動作、展臂曲肘時的空門。這場交手格外的兇險,卻也格外的漫長,每一次突刺都像是決勝的一招,每一次碰撞都遮掩著洶湧的暗流。
最後洛九江險勝半籌。
他們臉上都帶著刮擦的傷痕,身上也都掛了彩,更是需要換身衣服。這是場酣暢淋漓的戰鬥,兩人卻並未拼盡全力,關於這點,他們都心知肚明,因為彼此都還有壓箱底的招數未能施展。
可殺招豈是用來對準朋友的?它永遠也不會朝向對方,只會精確的指向敵人。
洛九江還刀入鞘,扯著寒千嶺直接坐在了地上。原本平整精緻的小院被他們兩人糟蹋的一片狼藉。洛九江在儲物袋裡找了半天,終於翻出了兩小壇美酒。
「我趁師父不注意,悄悄從他那裡摸來的。他素來愛酒,我還笑他,現在看來果然有愛酒的道理。」洛九江拍開封泥,一大口烈酒直灌下去,刀子一般的從喉嚨燒進胃裡,吞進去一股暢快,吐出一陣豪氣。
寒千嶺面無表情地看著被塞到自己懷裡的酒罈,終於也是喝了。他喝酒的樣子十分文雅,精緻秀氣的面容又鍍著一層薄薄的月光,饒是現在不成體統的在泥地里坐著,看起來也好看的像是一尊玉像。
對手能料到自己的每一步舉止,這樣的較量一般只會讓人憋屈的不得了。然而洛九江卻越打越開心,越打越興奮,直到現在高興的都要拿酒來佐了。
「以前從沒真正比過……贏了我就這麼開心?」
「你不開心?」洛九江笑著側過頭來,「我可沒把你當對手比,方才過招的時候,我一直拿你當我的半身,我的另一隻手。」
「世間難得知己。你這樣了解我,我這樣懂得你,我開心死了。」洛九江仰頭又飲一口,聲音里都飽噙著喜悅和快意。
這一晚皎月如輪,在幽然如夢的銀輝之下,寒千嶺默然凝視了洛九江良久。
「我也開心。」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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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洛九江還在想寒千嶺如何避開決賽比試,不想第二日寒千嶺竟是掛著一身彩上去的,連脈息都時強時弱,宣稱自己在前一天修煉時靈氣走岔了經脈。
旁人被他唬的要麼惋惜要麼幸災樂禍,唯有洛九江一眼就看出他是裝的。
看來他是真的特別反感在大庭廣眾之下和洛九江刀兵相見,即使只是一場選拔性質的大比也不行。
越青暉和董雙玉未能進入前十,遺憾固然是有,不過前二十名的獎品也算豐厚。終賽前十便可獲得進入秘境修煉三日的獎勵,他們和其餘十幾人一起,目送著這十位贏家走入秘境之地。
在此之前,董雙玉多看了面色青白的杜川一眼,似是想到了什麼,微微皺起了眉毛。
「怎麼了?」越青暉及時察覺了他的情緒。
「杜家的大公子,怕是不肯輕易消停了。」
「嗯?」越青暉把杜川上上下下反覆打量了幾遍,還是沒瞧出什麼,「自那場中途退出的群組賽事後,杜川就一直挺安靜了,應該已經灰心了吧。」
董雙玉輕輕搖頭:「若真遇到同樣的事情,洛公子必能知錯就改,寒公子亦可寵辱不驚;及時止損是我,蒙頭不管是你……而這位杜公子,我看他有困獸之相。」
第29章 突變
秘境果然不同於七島。洛九江前一步剛剛踏入此地,就不由得舒服地長吁了口氣。
這裡的靈氣濃度仔細算來幾乎是七島上的三倍。都不用盤膝大作, 只消在這裡站上片刻, 就讓人連渾身毛孔都妥帖地張開了。
往日他大哥二哥如何向他鼓動上界的靈氣有助修煉, 洛九江都是過耳就算。如今才算切實意識到靈氣高濃之地較小世界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