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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身世、權柄和修為都再無法被他掌握在手心裡的時候,他竟然也會愚蠢地寄情於自己最不相信的仰慕。
「窮奇大人。」楚腰嘆息道:「您一直都將我們棄若敝履埃塵,可這山盟海誓,怎是您先當了真?」
「……」
窮奇嗓子裡發出咯咯聲,他劇烈地掙動起來,鮮血從他胸腹的傷口裡飛濺出來,其中一點正好落在楚腰飽滿的嘴唇上。
楚腰把那滴尚熱的血在自己雙唇間抿開,他亭亭站起,走出兩步又再回眸,對洛九江微微一笑,是染血帶煞的艷極風流。
「我看厭了。」楚腰柔聲道:「不要在讓這個老東西多活一刻了。他也配嗎?」
洛九江眉毛一揚,只覺這話正稱心意。他一腳踏上窮奇胸前傷口,登時靴底就被大量的鮮血染透。他乾脆利落地追補一刀,然後周身死氣齊做。那些死氣逸散開的速度和氣勢,簡直像是一群終於發現獵物的惡狗。
窮奇的魂魄果然沒能回歸幽冥,在千萬條紅粉死氣和多年積怨的追捕之下,他哀哀地在空中被撕為無數碎片,每一片碎塊又都被洛九江精準無誤地挑出,徹底粉碎成塵埃。
最後落在洛九江掌心的那一塊被盡數剝離,剩下的是一滴九族道源。
乾坤道源感受到陰陽的牽引,緩緩順著經脈流淌進洛九江的丹田。洛九江張開手,那兩柄粉色的煞氣刀就緩緩消融在半空中。
此時,洛九江丹田裡月落日升,暖融融的陽光灑遍丹田世界中每一片土地,原本充盈丹田的暗粉色死氣也在他一呼一吸之間被重新渡進殿中。
「怨痴的盡頭已經終了,仇恨的本源也被親手泯滅……是時候道別了,朋友們。我要謝謝你們借我的刀。」
向死而生,向死而生。是要窮奇先死,而這些被困縛原地的死氣和執念終於能重獲新生。
沸騰過的髒粉色死氣俱都平靜下來,那淡淡稀釋過的鮮血顏色融化般褪去,最終都變成正午陽光一般的白。
在洛九江生死兩道的加持之下,這些死氣紛紛投入洛九江背後亮出的大道雛形,於輪盤命軌之中轉過一圈,如同被洗滌一般,由死氣轉化成生氣。
這些生氣們紛紛鑽入殿中其他爐鼎的身體,不少爐鼎感覺精神一振,抬起頭來左顧右盼,突然覺得自己頭腦清明了不少。
有許多生氣綴著楚腰的衣角,像是拖長的裙擺一樣將他環繞,不知道是不是曾為楚腰的故人。洛九江站在不遠處看著,只見楚腰若有所感地摸了摸自己的心口,眼睛一眨,竟然落下一滴淚來。
他這回,可再不用哭給別人看了。
也有一些生氣在殿裡打了幾圈轉,最終還是投入洛九江丹田,併入那輪仿佛永遠在天空中燃燒照耀的太陽,成為洛九江道源盡頭的一部分。
就此,窮奇身死,爐鼎得救,怨氣退卻,一個持續了千年荒唐制度的世界,總算有個了結局。
洛九江長長吐出一口氣,覺得自己有點悵然若失。
他示意墨羅把滿殿內的其他「賓客」都料理一下,自己則回頭看著窮奇冰冷的殘軀。
九族異種死了後,看起來也並不比別人更高貴一點。把他這塊爛肉扔在這裡,六個時辰後照樣要生出蛆蟲。
這是自從四象九族降世之後,第一個死在人類手中的九族。
冥冥之中,已經有宣戰的號角已在虛空中吹響,改天換日的旗幟在命運里冉冉升起,而這一刻,在場歷經了此事的大多數人,尚且對此無知無覺。
洛九江踩著那雙滿浸著鮮血的靴子走了兩步,覺得自己還是忘了點什麼。
——轟隆!
嘩啦一下,失去了鎮江流大陣保護的宮殿外牆被一條黑蛟當眾撞碎。如果不是大殿穹頂早就被洛九江和窮奇交戰中化為粉塵,看這黑蛟怒氣沖沖的樣子,似乎還想把殿頂掀翻。
黑蛟咆哮著,口吐在場中沒幾個人能懂的異獸語。他憤憤然道:「無冤無仇,窮奇,你何故派人追殺我至此!」
洛九江:「……」
「那個狩獵場!跟我!沒關係!」黑蛟隆隆咆哮,如同雷鳴。
洛九江:「……」
洛九江想起來自己忘記什麼了。
洛九江也好像明白沉淵為什麼會和狩獵場扯上關係了。
他知道為什麼狩獵場出了那麼大的事,但偏偏沒人來宮裡查的原因是什麼了。
「咳……沉淵兄。久見啊。」洛九江鎮定地把雙手亮出來,抹了抹自己身上用作偽裝的紅衣衛的赤色袍子,就好像在無聲地宣示自己既不穿黑衣服,也不用刀。
沉淵氣哼哼地落在地上,重新化作人形。不知道是有意無意,他落點正在窮奇屍體上,還多跺了一腳。
有時候洛九江真是佩服對方這個單線條的思考迴路,他提醒道:「沉淵兄是來找窮奇講道理的?那可能不成了,窮奇剛死沒多久。」
而且肚皮還在你腳底下踩著呢。
「啊?」沉淵睜大了眼睛,像是現在才回過神來看清殿裡的情況。
他茫然地巡視過滿殿的廢墟、血跡、在地上被踩成爛泥的各色菜餚,還有一個個被抓捕的「賓客」。臉色茫然的如同唱到一半才發現自己配錯了劇目的角兒。
這怎麼回事?在搞什麼呢你們?!他是來找窮奇算帳的喂!
第230章 坐地分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