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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到這裡,男人瞳孔緊縮,似乎想到了什麼連他也不能接受的事情, 哇地嘔出一口酸水來。
聽到這男人的敘述,洛九江第一時間便想起了自己此前碰到的那個雙腕上扣著石鎖的姑娘。
當時他能感受到那位姑娘身上淡淡的善意,只是對她的要求有些莫名,如今才算知道了原因。
但正是如此,他才要過去找她。
對方是上界所來,一定知道更多這些普通人不知道的消息。男人此前告訴他的一切只能幫助他在這個世界裡如何活下去,而那位「大小姐」……她或許知道該怎麼讓人從這個世界裡逃出去。
一路深入向南,林木漸稀,倒有山峰在此隆起。洛九江在趕路上花了幾天時間,他有了前一次的經驗,繞開了不少藏在雪下的埋伏,也與幾隊正面相撞的小隊交手過幾次,對方有死有傷,也有漏網之魚。
就這樣過了幾天,洛九江終於趕到了一處讓他覺得殊異之地。
無論遠看近觀,這裡都只有茫茫一片白雪,與這個世界的其他地方並無不同。但是洛九江本身就是弄刀之人,對刀劍之氣熟悉無比。他在一處白雪上站定,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面前的雪地下,隱隱透出一股警告之意極強的銳氣。
沉吟片刻,洛九江一掌擊下,手落雪起,掀翻一片厚厚白雪,一塊粗糙又沉重的石碑就這樣在洛九江面前現形。
這石碑被人拿銳物刻上了一行大字:人與謝春殘不得入內!
單論書法水平,這九個字簡直毫無形態筋骨可言。但作為一個刀客,洛九江清晰地感受到了這九個字里毫不遮掩的煞氣與殺意。
洛九江拿袖口拂淨了石碑上的殘雪,用手指一筆一划地描畫下來。這九個字氣脈不斷,一氣呵成,筆畫又極細極尖銳,顯然是刻字之人所用的武器輕薄窄小,他自身又對武器有極高的掌控力。
沉吟片刻,洛九江決定採用最直接最簡單的法子,深吸口氣長聲喊道:「謝過姑娘指點之情,在下……」
他話剛出口一半,一道身影就由遠處現形,洛九江一字吐出,那人腳尖便輕點雪面一下,幾次晃身的工夫,此人便跨過十餘丈的距離,與洛九江打了個照面。
這人身穿一身雪色勁裝,身姿極其輕盈纖細,竟然是個頗有容色的女孩子,她神色極其漠然,觀形容不過十五六大小,修為卻足有鍊氣七層。
女孩一眼看來,讓人只覺殺氣森然,她陰惻惻道:「謝什麼?」
洛九江眼風在這女孩腰間一掃,便見到一柄極輕薄、極秀長的細劍。
忖度著她該是刻字之人,洛九江便笑道:「謝過姑娘石碑指點,也謝大小姐此前提醒的盛情,只是不謝春殘。」
謝春殘三字甫一出口,女孩便像是聽到什麼訊號一樣,想也不想,瞬間抽劍!
洛九江與她四目相對,可見彼此眼中都是一愣。
細劍拔出,這女孩並沒有攻擊洛九江,卻也沒還劍入鞘。她冷冷道:「姐姐說過,她不見外人。」
「大小姐的規矩,我大致聽人說過幾句,不知能否請姑娘通融則個?」洛九江客氣笑道,「還請姑娘回去通報大小姐一聲,便說那天承她善意的新人上門道謝來了。」
女孩臉色冷淡,竟似將洛九江的試探全當耳旁風一般,只低下頭看了一眼,喃喃道:「你踩線了。」
一股極其強烈的危險之感,砰然在洛九江的感知中炸開!
洛九江想也不想,雙膝一屈一彈如離弦之箭般倒翻過去,他在空中接連翻了十八個跟斗,一共躲過了這女孩當空刺來的五十四劍。
女孩刺出第二十三劍時,洛九江按住了自己腰側的刀柄;第三十六劍時,洛九江拔刀出鞘,第四十二劍時,洛九江的刀鋒與劍刃暫對片刻,便被這女孩靈蛇一般的一條劍吞吐避開。
第五十四劍落空之時,兩人同時落地,相隔距離不過數尺,洛九江拿眼角輕輕一瞟,原來在那石碑之下,更有一條被人刻意拿石頭鋪出的一條直線。
他剛剛一心看著石碑上的刻字,所以沒有察覺,而兩人這一場交手,刀風橫掃,劍氣凌厲,激開遍地飛雪,倒讓那條石線自雪面下露了出來。
「姑娘手太快了。」洛九江摸了摸自己皮裘領口被割開的細長一條,有些可惜地嘆了口氣,「我現在已離開那條石線,不知是否能請姑娘聽我一言?」
女孩僵著張臉,緩緩搖頭:「姐姐說過,若我覺得踩線人有威脅,那就可以殺掉。」
洛九江:「……」
頂著這女孩幽幽投來的兩道目光,洛九江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自己讓她感到威脅。
「姑娘,咱們先不動手,只講講道理。」洛九江苦笑道,「你出手時全是殺招,速度又那樣快,若我不令你感到威脅,那必然已經橫在這兒有進氣沒出氣了。你姐姐說了這麼長一句話,原意應該不是叫你踩線就殺吧?」
要是這女孩也和洛九江之前遇到的那些殺戮狂或食人魔一樣,洛九江別說講道理,話也不會和她多說一句。只是這姑娘身上殺意雖然純正,卻並不瘋狂嗜血,她一言一行,一舉一動,總讓洛九江感覺有點古怪。
她一共說出四句話,兩句前綴都帶著「姐姐說」。這也罷了,然而分析她言語內容,似乎都在遵守某種非常刻板的守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