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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只能咬牙斥責道:「孽徒!我看你持身不正,責令你閉關修行,是讓你至今還執迷不悟,污衊宗主的嗎?」

    董雙玉搖了搖頭:「宗主此言差矣,須知防民之口甚於防川,難道我連一句真話也講不得了嗎?」

    頓了一頓,董雙玉轉頭看向謝春殘的方向,不輕不重地評價道:「至少宗主還沒說這位謝道友年僅六歲就自屠家門,可見確實是宗主故人之後。」

    儘管洛九江一直覺得董雙玉有幾分神棍做派,也得承認這人涵養極好,是個罵人都會迂迴轉折的人物。

    至少董雙玉現在這話,就非得拐個彎兒聽才行。

    ——白虎主若是污衊謝春殘六歲時就殺害自己全家,那簡直是沒有腦子。可這麼沒有腦子的話,他沒說都算是一種對故人之後的照料和恩賜。

    照這個思路來看,董雙玉這個不是故人之後的弟子,又被他冤枉到什麼程度呢?

    洛九江簡直忍不住要拍案叫絕了。

    白鶴州怒斥董雙玉包藏禍心,一掌就要朝他天靈拍下。

    這做派看起來或許只是由於耿直莽撞,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解釋,怎麼看怎麼是做賊心虛。  

    面對白鶴州來勢不善的遮天一掌,董雙玉不閃不避,只是微微一哂而已。

    「宗主殺我何其容易,和殺第八宗子也沒有什麼兩樣。古語常言兔死狗烹,宗主深諳其中道理,因此自折刀斧,戕害弟兄,也都是應該的。」

    白鶴州這一掌當然不可能拍實。他倒有心強殺董雙玉,只是招式才發一半,就被突然現身的寒千嶺攔下。

    如今局勢亂成一大鍋粥,他們幾個中心人物就是粥最中心反覆咕咚的白泡泡。

    所有的米粒都不安地在大鍋中上下躁動翻騰,聽著這幾顆泡泡的動靜。

    「白虎主身為天下表率,怎麼能草菅人命,如此冒昧?」寒千嶺和董雙玉一搭一和。他們這兩個神韻頗有幾分相似的異種,在環境的推手之下,總算是相望互助了一回。

    寒千嶺笑道:「不如宗主好好聽聽你的十八宗子說些什麼,也讓我們這些旁人分辨明白。」

    白虎主的眼神惡狠狠地與寒千嶺目光相撞,現在他看起來還真有幾分餓虎本相。

    分辨明白?分辨明白個屁!現在會場外面圍著的那條蛇是誰的手筆?被折騰進來殺他的謝春殘又是誰的朋友?

    他們才不是要分辨什麼東西,他們是要奪白鶴州一世清名,要他身敗名裂!  

    白虎主一向給人扣帽子扣得得心應手,剛剛還給謝春殘現場演繹過了一回。

    然而如此這種指鹿為馬,睜著眼睛說瞎話的本事被套在他自己身上,他才知道這滋味是真不好過。

    說起來,白鶴州何嘗不知道太急去殺董雙玉會顯得自己理屈詞窮?然而他要是不這麼幹的話,只要董雙玉說出——

    董雙玉果然朗聲道:「我身為九族鴟吻,饕餮殘暴,與玄武勾結,殺我父兄,其仇戴天。若不是白虎宗主里通外結,如何會圈禁共同對抗玄武的異種兄弟,又如何令我今日在此!」

    他皮膚白如羊脂軟玉,平時聲色不動,仿佛一尊玉砌的美人。然而如今是真拼了小命,在手腕上兩道白虎鎖的禁制之下,竟也將鴟吻血脈逼至丹田,當眾驗明正身,於身後懸出一個人身魚尾的異種殘影。

    白鶴州:「……」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白鶴州閉了閉眼,在心裡罵了一聲娘。

    這一下破釜沉舟的自證,瞬時讓董雙玉面色由玉白化為蒼白。他緊抿嘴唇,唇角依然隱隱顯出一道血痕。

    當年煙波界緊挨玄武地盤,煙波界易主之事,不少人也都猜測是玄武背後弄鬼。  

    在三千世界的傳言裡,大多以為鴟吻已經死了,沒想到如今跳出個董雙玉來,還口口聲聲地斷定白虎是通敵叛逆。

    這事可是……太蹊蹺了。

    「是宗主你,」董雙玉斷言道,「宗主與玄武裡應外合,命令第八宗子在宴上暗算滿堂賓客。又裝作自己明察秋毫,一舉破去『陷阱』,賺得支持。如果不是靈蛇少主誤打誤撞,試圖今日替友報仇,你本想藉此機會讓三千界主都發下心魔誓,然後獻地玄武!」

    要不是中間有一個虎視眈眈的寒千嶺攔著,白鶴州現在真要撲過去咬死董雙玉了。

    蓋因董雙玉這話半真半假,和剛才他出示鎖鏈時一樣,讓白鶴州沒法反駁。

    鎖鏈是真的,「被」閉關是真的,鴟吻的身份也是真的。

    白鶴州命令了第八宗子是真的,他此前曾與玄武搭夥是真的,故意裝作自己明察秋毫也是真的。

    但這場宴會,才不是白鶴州想要投誠的證明,反而是為了跟玄武拆夥才特意設立。

    第八宗子確實是玄武的人,他人在這裡,就是白鶴州和玄武交好的明證,因此哪怕洛九江當眾把這個宗子的面子都踩進泥里了,白虎依然得繼續用他。  

    他對玄武早有不滿之意,這回以他自己的名義廣集三千修士的機會,就讓他看見了徹底反水的曙光。

    公儀竹的死恰好助了他一臂之力。這下三千世界除他之外,再無第二面如此大義凜然的鐵旗。

    可這些打算,都和之前禁制住董雙玉的理由一樣,絕不能明說。

    而且現在這個指責比起剛才來,簡直要命太多了。

    白鶴州只能勉強支拙道:「你一直隱姓埋名,我如何知道你是鴟吻?何況是真是假還不好說,更不知你究竟來路如何,是不是玄武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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