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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這話的口吻太過彬彬有禮,以至於倪魁分辨不出這是個無心的冷笑話還是一記飽含嘲諷的地圖炮。
但這不妨礙倪魁被喚起胸中怒意:「呵,祖祖輩輩都被驅使……」
玄武副使重重拉扯了他的手肘一下,而寒千嶺轉過眼來靜靜直視著他。深雪宮主的眼中帶著一縷淡淡蒼藍,幽寒猶如雪後的長天。
被這種眼神盯著,怒子的火氣如同冬日裡被當頭潑了一盆冰水般消去了。
「你真冷靜。」倪魁回過神來,他粗聲說話,聲音中不無妒意,「你讓我忍住,別瘋,可你是怎麼做到的?」
「我有一個錨點。他還在這世上一天,寒千嶺就永遠都不會迷失。」寒千嶺倒不藏私,「但對你不適用。」
「為什麼?」
「你自製太差。」寒千嶺一針見血:「比起錨點,你更需要一個嚼頭。」
「……」還隱隱發痛的肺提醒著倪魁不能直接撲過去就咬,他重重地呼吸了幾下,低咒著轉移了話題:「行吧。行吧。不過朱雀界真是臥虎藏龍——」
「太過獎了,只是饕餮而已。」寒千嶺客客氣氣地回應道:「但我也很好奇,角落裡的異種朋友,你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別拿那個稱呼叫我。」兩個手拉著手的女孩子從宮牆陰影中緩緩站起,略高些的那個姑娘陰沉道:「我是替你家錨點來找你的。早知你賣隊友,我就不來了。」
第113章 重逢
自牆邊陰影中站出來的兩人,正是封雪和小刃。
此事說來話長, 在接連與謝春殘洛九江分開後, 他們兩人連續幾次跨界傳送, 終於抵達了朱雀界。只是運氣不佳,落腳之處恰好位於朱雀界正南, 離寒千嶺的北地差了十萬八千里。
南地的領主乃是一隻爬地蜥蜴,愛好和封雪至今不認的那個老變態爹頗有相似之處,他每天的樂趣全在胡吃海塞, 滿足味蕾。在其豐富的食譜中, 優秀的下屬占據了很大的比例。
這就難怪他能在南地保持一家獨大, 至今還沒有妖族跳出來反他——凡是資質稍微過得去些的妖怪,往往剛嶄露頭角就被他抓來吃了。
如果不是朱雀界東西方都是一派亂象, 還沒有哪位好漢能夠一統江湖, 至今為止也沒有一個方便抽出手去拿他開刀, 只怕這位南地主也早該效自己那些下屬的後塵, 大卸八塊地上了燒烤架。
封雪剛剛抵達朱雀界,就是被這樣一個變態盯上。
她血脈固然強悍, 但對方常年吞吃妖族, 早修成了一身強橫修為。就是封雪小刃雙雙聯手, 也沒能抵抗得過這蜥蜴的一套掏心十四爪。她們兩個勉強逃脫出來, 論過程也不必逃離死地輕鬆多少。
——在死地時的那段時光固然朝不保夕, 但她們身邊還有謝春殘,還有洛九江,四個人相互支撐著, 每天一睜開眼睛,就能看到身邊可靠的、過命的朋友。然而現在她們只有彼此,再容不得一點失去。
也幸好爬地蜥蜴早把自己身邊吃得只剩一群廢物東西,兩人甩開這位南方領主本人,其實就已經相當於甩開了大半追兵。她們稍帶著些狼狽模樣直驅東方,又好巧不巧地碰上幾位勢力主的大戰,在這特殊的當口,東方不但對外來人口差得極其嚴格,而且還正在征丁。
封雪:「……」
剛出虎口又入狼窩,她不得不開始考慮起自己在拿「幸運S」的鬼畫符畫了謝春殘滿身時,是不是同時給自己落了一頭標著「幸運E」的負面狀態。
不過這回她們一直非常小心,沒讓自己被什麼人盯上過。就連打探消息,她都做得小心翼翼,打一槍便趕快換個地方。也正是在朱雀界東方領地這段躲躲藏藏的日子裡,她們得知了北地易主,新領主乃是深雪宮主寒千嶺的新聞。
這位深雪宮主在傳言中的形象一直都頗為神秘。封雪從「他駕著火焰,從天而降,生著八臂八首和一雙魔眼。他的目光波及之處,妖族紛紛獻地來降」等流言裡,仔細地分析出了這位深雪宮主突然出現的具體時間;又從「冰雪堆砌,月華粉飾,目生碧水之魄,笑摧長風之魂」等誇張描述里勉強拼湊出了他的長相。
在綜合了以上兩點,把它們和九江的描述對比過後,封雪覺得這位北地之主應該就是九江的那個千嶺,自己雖然從來到朱雀界開始就一直運氣不佳,但這回大概不至於找錯。
她也確實沒認錯,她尋了個空。
在她向深雪宮人述明來意後,對方用一種非常喜悅的語氣告訴她,他們宮主有幸被朱雀大人親自點為俊才,早在三日以前就得到召見,往鳳凰宮去了。
封雪:「……」
至今為止,她來朱雀界已經足有一個多月,可別說遊覽風景品嘗美食,就連想給小刃打聽一下斷水脈的消息都沒能辦成,基本所有時間都花在路上。她和小刃一路奔波下來,腰中盤纏也所剩無幾,翻來覆去就是折騰。
在這種艱巨又嘔心的情況下,封雪還是沒有選擇在和平安寧的北地做幾日休憩,而是堅持著重新踏上大道,一路跋涉到了鳳凰宮。
真說起來,她毅力不可不謂堅強,然而所積累的怨氣也不可不謂濃重。
特別是在她要尋找的那個對象,一轉頭就毫不遲疑地把她給賣了之後。
這真是九江的那個千嶺嗎,認錯人了吧,怎麼跟九江的朋友一點默契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