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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九江小聲地在寒千嶺耳邊問:「你連這邊的鳳凰宮也種了滿宮的深雪樹呀。」
「嗯。」寒千嶺眼眶突然就有點發潮,他輕聲地、毫不掩藏和避諱地說:「因為我太想你。」
他太留戀舊時光和舊時光里的人。那時候他們還都沒有現在這麼強大和隨心所欲,可那時候他們也不必屢次面對分離。
這個擁抱過了一會兒才分開,身邊的守衛下屬都慌忙低頭,裝著並未朝這邊看的模樣,但洛九江和寒千嶺於此已經全不在意。
他們朝這裡看了,洛九江也依然屬於寒千嶺;他們不看向這個方向,寒千嶺亦依舊屬於洛九江。
事實如此,再不容旁人置喙。
寒千嶺抓著洛九江的手,引他去摸自己腰間懸掛的澄雪。他悠悠地吐了一口氣,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說:「你再晚回來些時候,我就要去改練刀法了。」
洛九江失笑,從他腰間摘下澄雪,重新佩在自己腰側。他扣住寒千嶺的手,溫聲道:「可我喜歡你用劍。刀劍合璧、七島雙璧、青龍書院的洛郎誆走了朱雀界的深雪宮主……一樁一件,我們永遠並列在一起,又有哪裡不好。」
寒千嶺的笑容已經完全展開,他含笑應和道:「你既然回來,我當然繼續用劍。」
「你知道嗎,千嶺。我這些日子一直在銷魂界裡。」
洛九江朝寒千嶺的方向稍稍偏頭,他提醒道:「那裡是窮奇的世界。還記得嗎?你才打傷了他沒多久。」
寒千嶺半是驚悟,半是懊惱,他沉聲道:「他來朱雀界時,我便早該殺了他。」
「嗯。」洛九江笑得彎起眼睛,「我猜你也這樣想,所以我把這個傢伙替你殺了。」
他們對視一眼,忽然就禁不住彼此臉上的笑意。
「你也替我重傷了饕餮嗎?」
「是啊。」寒千嶺漫聲道:「但下次再幹這種事的時候,還是要一起來才好。」
「自然一起。」
他們就這樣漫無邊際地說著閒話,彼此之間扣著手,慢悠悠地往宮殿的深處走。
洛九江千萬里的奔襲在這一刻就停駐了,寒千嶺過去大半個月的焦急此時也都完全消弭。緩緩西沉的斜陽之下,這一刻的時光被延展拉長,近乎定格。
此時君心照我心,自是濃情更勝酒,深雪花香透。
第233章 一起
日子仿佛就這樣回到了三四年前。
在一樹深雪花之下,洛九江和寒千嶺閒閒地擺開了棋盤。洛九江棋風大刀闊斧, 寒千嶺的風格則步步為營。他們兩個如此矛盾對立, 又這樣和諧統一, 互相熟悉的簡直如同彼此影子鏡像。
洛九江大半心思都不放在棋上,正好寒千嶺也是一樣。他們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在對方身上:一處褶皺的衣角要反覆用目光拂過, 就好像能拿視線抹平。布著薄繭的指尖捏著黑白棋子,落在上面的熾熱眼神卻讓它發燙如正碰著彼此的手。
相隔數月,他們的氣息終於再次交匯, 在於相愛之人見面的第一個瞬間, 就如此妥帖地融合在一起。兩個人並肩的時候, 好像以他們為中心往外劃出了一個一體的力場。
洛九江在棋盤上按下一枚棋子,終於再忍不住。他挑出千嶺被圍困的白子放在一邊, 失笑道:「還下嗎?」
寒千嶺含笑回視, 彼此眼神中都只有心知肚明。他反問道:「還要下什麼?」
棋走到這個地步, 已經無需再落子。兩人同時投子, 像是明知道這局打平,也都甘願在對方面前俯首輸去一招。
他們一齊站起來, 對視之間, 肩膀已然親密的碰撞, 胳膊肘也緊緊地貼在了一起, 於無聲無息中, 寒千嶺的手指已然勾纏著洛九江的。
他們離開桌子上的那張棋盤,角落裡的侍女很有眼色地上前去收拾。只是她的手懸在棋盤上又遲疑放下,不太拿得準是不是要把這局棋就這樣留下。
在方正縱橫的棋盤之上, 黑白兩子彼此交纏。黑子橫豎一撇之間留下了一個「千」字,而白子則擺出了一個「九」。
千與九的主體部分相互勾連,即使只是冰冷而無意義的棋子,卻也下出了一種人能看得出其中絲縷牽繫的纏綿。
侍女終於懂得了那兩位大人剛剛話里的意思。
棋子裡滿寄著對彼此的情意,落子中也只是描畫對方的名字……這一盤棋,輸又何妨?贏又何妨?平局又何妨?
下到這種地步,確實是不必再繼續了。
洛九江再次伸手接住一片飄零的深雪花瓣送到寒千嶺唇邊,寒千嶺低頭輕啄,舌頭把花瓣卷進口中的瞬間也在洛九江手指上留下了一個吻。
甜蜜的深雪花香氣在寒千嶺唇齒間劃開。這是凝神清心的上品花木,可對於寒千嶺來說其作用卻不如身側洛九江的一根頭髮。
想到這裡,他輕輕地抱怨了一句,他對洛九江說:「你該多留給我一點東西。」
洛九江看向寒千嶺,寒千嶺說這話的時候,不自覺地摸了摸自己頸上的那顆佛珠。他曾拿自己的頭髮做過串繩,但上次他們青龍書院再聚後,寒千嶺就取了洛九江的頭髮來編。
可這不夠。只是一顆珠子、一縷頭髮,這樣輕盈,這樣細小,總讓寒千嶺覺得它們脆弱到令人不安。
即使洛九江現在就在他的身邊,心跳緊偎著自己的心跳,肌膚溫暖著自己的肌膚,他仍然、他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