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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半死根本就不聽他說什麼。
他瞬間拎住洛九江的後領,指縫之中夾著一排細針,也不知什麼時候又把靈氣打進洛九江體內,定住了他半面身體的經脈,隨即在他背心一按,將他平平推向方才那個裁決勝負的師兄,平靜決定道:「剃禿。」
四野之中,只能見到隨風飄落的無數煩惱絲,和一名可憐少年發自內心的慘叫。
……
後來的事情洛九江不想提。
總之他對游蘇及時趕到,拼命阻止了陰半死主動往自己頭上摁香疤的行為表示無盡的感謝。
當然陰半死接著就給他配了一帖新藥,又托弟子給送過來。那藥敷上不到一刻,洛九江光禿禿的頭皮上就重新生出黑亮青絲,最終長短几乎同他「被剃度」前分毫不差。
出家云云,只是玩笑罷了。
此事過後,游蘇不解地問洛九江,他可有什麼地方嚴重得罪過陰師兄?
洛九江仔細思考了一會兒,發現自己沒法確定游蘇指得是哪件——畢竟他得罪陰半死的地方有點多。
總而言之,除了那天的場面在學院中津津樂道,廣為流傳之外,此事沒給洛九江造成什麼惡劣影響,還順便為他洗脫了一下原本愈演愈烈的桃色新聞。
不過從此之後,書院中成群結隊過來參觀洛九江的人數倍增,其中不乏志趣相投之人,洛九江左認半隊,右識一群,最後還真湊夠了大半本百家姓的哥哥出來。
他去雲深峰上領那白鳥下山之時,順便把此事當做一樁軼聞同陰半死說了。陰半死用一種奇異的眼神打量了洛九江半晌,然後默默遞給了他一本千字文。
洛九江覺得這份期望可能有點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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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這些日子裡,藥峰上曾起的一點小小波瀾,則不為洛九江所知。
將時間撥回洛九江與陰半死比斗之際,遙望著崔嵬峰頭的裁決結果,一個水藍衣裳的蒙面姑娘無聲地從微觀的藥峰弟子中擠了出去。
她氣質穩重,眉眼間的神情又很沉靜。即使作為本場比斗發起的直接原因,在見到這個在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比試結果後,她也並無異色,反而像是放下了什麼重擔一般,連步伐都輕盈了幾分。
回到自己藥峰上的住處,覃昕從書架暗格處取出一封早寫好的書信,單獨放在一個扁平樸素的木質長匣里。
她抱著那長匣在妝檯前坐下,素手於木匣上摩挲了一會兒,仿佛了卻了最後一點眷戀。對著明亮銅鏡,她解下面上覆著的白紗,露出一張傷痕遍布的臉。
那張俏臉上足有十幾道橫七豎八的劍痕,看樣子傷口尚新鮮,其中有幾道還沒完全收口,邊緣發乾,露出裡面暗粉色的肌肉,將女子秀美的面孔毀得慘不忍睹。
女子大多重視自己容顏,然而面對鏡中映出的這一張臉,覃昕不但神情平靜,甚至還可稱做釋然。
她緩緩拔出自己貼肉放置的防身匕首,這吹毛立斷的銳利兵刃被她舉在眼前凝視了好一會兒,她才下定了什麼決心一樣,用力將其向下一揮。
幾點血色迸濺在空中,寒芒的青鋒驟然染上了赤紅顏色,鮮明刺目。
…………
「師姐?」紅藥遲疑地看著眼前白紗覆面的覃昕,饒是她一貫心思並不細膩,卻也隱隱感覺到對方狀態不對。
覃昕點了點頭作為回應,她將紅木匣子塞進紅藥的手裡:「別打開,等峰主回來後,你把這個奉給他,然後你就去閉關,不閉個一年半載不要出來。」
「好,可是為什麼……」紅藥皺著眉頭遲疑道:「還有師姐你為何要用腹語術,而且還蒙了臉……」
「師姐做了不好的事,再沒臉見人而已。」覃昕淡淡道。她似乎不太關心紅藥具體怎樣回答,得到紅藥會把木匣遞給峰主,自己也會好好閉關的承諾後,她的神情就像是完成了什麼使命。
「師姐走了,你要保重自己。」覃昕將手按在紅藥肩頭停了一停,便果斷抽手離開,臨走前,她與自己小師妹的紅衫子輕擦了次肩。
那是紅藥最後一次見到覃師姐。
她性格偏於木訥遲鈍,很久以後也想不通峰上具體發生了何事。她只知道那匣子看著分外眼熟。她把這眼熟的小匣子給峰主送了過去,峰主原本只是拆了信封漫不經心地看看,只是三行讀過,他的臉色就陰沉下來,將盒子夾層打開一半又合上。
他讓紅藥下去,說自己有要事要辦。
紅藥喏聲應是,退下之時突然想起那紅木匣子緣何眼熟——這是她從前送給覃師姐的東西,只是時間隔得太久,她自己都不大記得。
後來她又問峰主討那匣子,峰主說刷淨了就還給她。紅藥等了好久才等到那普通的紅木長匣,她打開夾層,發現其中有塊黯淡黑跡入木三分,仿佛一塊洗不去的陳年血色。
…………
覃昕的信很短,陰半死把它讀完甚至還沒用上一炷香。
信中詳細交代了她誣陷洛九江的事情起因與經過,讀得陰半死才看到一半就眉心聚起——洛九江能使掌中花開上半朵,他當初本來也不是特別信對方會調戲女子,心中倒覺得是覃昕同洛九江情人之間置氣的成分更多。
他不知道覃昕過來找自己哭訴還含著這一段內情,她實在應該一被人挾恩逼迫之時就主動告知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