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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來也是,在金丹真人的能耐之下,哪個鍊氣不是如土雞瓦狗一般?若不是杜川忌憚著洛九江身上可能有些那位大能賜予的防身物件,哪會這般出血,只想求個萬無一失?
而除此之外……
杜川眼神陰鬱,親手把那個材質又薄又脆的白瓷瓶牽繫在一枚暗器之上。
築基三層的攻擊你能頂住化去,那金丹真人的呢?就算你真有這個運氣,來回交手勁風四溢,能保證不磕破這瓷瓶半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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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飯是洛九江儲物袋裡自帶的。仔細想來,他那袋子裡其實沒裝過多少正經東西,各種散碎物件倒是應有盡有,自然也不缺一口熱乎吃的。
正當他把油紙包好的煎餃遞給寒千嶺一份時,他們二人棲身的山洞前突然打下一道陰影。
洛九江幾乎是隨著光線被遮擋的瞬間同時按刀抬頭,卻只來得及看清杜川的面容。
杜川一路橫搜猛索,那股壓抑的火氣並未因時間的流逝而消磨,反而愈來愈旺,演變成一股直頂到嗓子口的邪火。如今和洛九江兩人一個照面,新仇舊恨湧上心頭,連半個音節都沒有多說,直接劈手就將他師父賜予的那套暗器打了過去!
事態就這樣在猝不及防之間急轉直下!
金丹真人親手加持過的暗器速度何其迅疾!洛九江的速度曾當過洛滄的稱讚,在鍊氣修士中更是數一數二。饒是如此,他剛剛把刀抽出,還沒來得及將刀鋒相對的瞬間,那幾顆鐵蓮子樣的暗器便已逼近眼前!
修為高下而致的巨大鴻溝,在此時猶如天塹!
千鈞一髮之際,洛九江眼前一黑,卻不是被暗器所傷,反而是被寒千嶺一把撲倒。方才同杜川一個照面的功夫,洛九江下意識便要揚刀直上,寒千嶺卻嗅到了一絲危險氣味。
鐵蓮子破開血肉的悶聲響起,被嚴嚴實實壓在寒千嶺身下的洛九江霎時雙眼血紅。不等他一把掀開對方,寒千嶺便先用左肘吐勁制住洛九江軟肋,遏制住他所有反抗;又借這一點力道反過右手,一掌凌厲橫掃過去,意圖擊落沖緩剩餘的暗器。
短短的時間內,三人的角色和行為便混亂起來。洛九江的姿態由攻擊轉為掙動,寒千嶺不僅要按下洛九江,又要回掌應對未至的暗器,杜川欣賞著眼前的一幕,鮮血和復仇的快意無不刺激著他的感官,讓他壓抑不住大笑出來。
一片亂象之中,杜川沒注意到那些原能夠穿透修士軀體的鐵蓮子只是淺淺地嵌在寒千嶺皮肉之上,似乎並沒給他帶來什麼嚴重的傷害。
可寒千嶺卻也沒看清一枚箭形暗器尾部掛著個小小的白瓷瓶。
掌風和暗器破空聲中,那本就薄脆的白瓷碎裂的聲響顯得微不可聞。
幾乎是眨眼之間,瓷瓶被靈力的掌風卷沒,當即四下炸開。那白色粉末順著風向散成一片,氣勢洶洶地沾了寒千嶺一身。
附在衣服上的粉末還沒那麼快發揮效用,然而落在寒千嶺手背指尖的白色粉末觸感如火,當下便疼痛的近乎焦灼。寒千嶺眼神一厲,剛欲削掉自己手上皮肉,整個人便渾身一顫,失聲吼叫出來。
洛九江和寒千嶺緊貼著身子,從始到終的感覺到了寒千嶺的每一分顫抖。他心急如焚,再顧不得對方頂著自己軟肋的手肘,可還不待他冒著閉氣的危險托起寒千嶺,對方便用渾身重量頂著他軟肋一壓,自己則借力彈身而起!
這一下的力道可是完全失控,洛九江差一點便當場閉過氣去。他忍著難受站起身來,便見到了此生最難忘的一幕——
寒千嶺軟倒在距他四五步外的地上,瞳孔緊縮的宛如米粒大小,一聲一聲從嗓子中擠出斷續的痛叫,似乎是正承受著莫大的痛苦。他此時渾身空門大開,卻沒有半分正處於危機中的意識,倒是杜川仰頭大笑,神情中儘是自滿之意。
一直以來有誰聽過寒千嶺的呻吟?他仿佛是鐵打的鋼鑄的,冷淡的好像沒有人心,也感受不到什麼肉體上的痛苦。要是何等劇烈又難以承受的疼痛能逼得他連叫喊也不完整,只有間斷而短促的聲音從喉嚨口溢出來,倒像是一聲沒能發出的求救?
在場三人中,杜川一時得意忘形,沒看到寒千嶺衣衫下浮現出的古怪。寒千嶺雙眼空洞的近乎茫然,宛如失去了全部意識。所以只有洛九江親眼把自己如血親,如兄弟,如生命中一部分的摯友的變化從頭到尾看了個分明。
他看到寒千嶺的肌膚片片龜裂,鮮紅的血肉從皮膚的裂縫中有生命般擠出頭來,皮肉薄寡的關節處甚至露出了森森白骨。鮮血浸滿了寒千嶺的每一寸肌膚,他秀美姣好的面容扭曲著,淹沒在赤紅色里,變得從未有過的可怖。
而在蠕動的血肉和白骨里,一片片亮晶晶藍幽幽的東西正無聲無息地冒出頭來。眨眼之間就覆遍了寒千嶺的全身。
一切的改變只在呼吸之間,幾乎只是杜川一聲大笑和洛九江一個愣神的功夫,寒千嶺就變成了一個誰也認不出的怪物。而與此同時,他的骨骼還在劈啪作響,只是叫聲變得嘶啞又古怪,仿佛失去了一切人類應有的特質。
杜川笑聲驟停,表情一下從狂喜變得驚恐。那是正常人面對未知時最該有的反應。而洛九江則在回神的一刻就毫不猶豫的沖了上去。
「千嶺!」
洛九江從不知道,他竟也能喊出這樣悽厲的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