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頁
他畢竟平時就不愛安生,一個人呆著就能作出一堆把他大哥氣得直跳腳的傑作,左手刀這種一聽就很好玩的事自然也不會放過……只是他左手刀的程度,比起右手的熟練來,也只能算是不生疏而已了。
在這種情況下,不大一會兒身上就又多出了數道傷口也並不讓洛九江意外。
剛開始時洛九江還擔心過自己會不會中毒等亂七八糟的問題,現在是一點都沒這心思了——沒見一個半時辰過去,他依然活蹦亂跳,再做一個半時辰的絞肉機也沒什麼問題嗎?如果不是這些蛇無毒,就是他師父之前給他用了什麼防毒的藥物。
現在的洛九江,幾乎把一切腦力和精力都放在了思考和感知外界上。
而他自己沒有注意到的是,在現在如此劇烈的動作中,他的呼吸竟然漸漸變得平緩綿長。
感知力、新的方向、突破自我的鍛鍊……洛九江沉吟起來,各種思路在他腦中沉沉浮浮,幾乎瞬間就糾成了個亂結。
不過……
隨著時間的流逝,情況的變化,和那越來越明晰的感受,幾乎渾身衣服都被咬爛一遍的洛九江緩緩睜開了眼。
他想他感覺到了。
活動了一下四肢肌肉,感知了一下自己渾身上下遍布的牙印血窟窿,洛九江露出了一個有點俏皮的、滿含著惡作劇感的微笑:不知他的師父有沒有在看著他?在正式開始前,先鼓舞下士氣不算過分吧。
而在房間裡,一直緊盯著銅鏡的洛滄緩緩點了點頭:還好,這徒兒腦子還沒鏽住,沒有一條道傻到底。
只是他這念頭剛起,那邊的洛九江便開始不好好琢磨現在的境況,反而抬起頭四處轉了轉腦袋。
……這小子又想作什麼么蛾子?洛滄眉頭一跳:他還想身上再多幾個飆血的窟窿嗎?
不等這想法落實,洛滄便見到鏡中的洛九江復將刀換至右手,斷山一斬逼退身後蛇群,飛快向前兩步摸索到一塊石壁,正事不干倒有心情在上面刻字!
洛滄定睛一看,只見——
恩師敬啟:
等把我撈出來後您就往床邊一掛,准沒差!
您的蚊帳於某某年某某月日泣留。
洛滄:「……」
他這個平日裡泰山崩於眼前而表情不動的人,竟都硬生生給氣笑了!
想來自己之前放進去的蛇就是不夠多,還能讓這小混帳有閒心干下這種破事。自己真該讓蛇把他咬到喝水都漏!
可能是出於某種特別的預感,也許是估計到了洛滄此時想要整他的心情已臨閾值,洛九江刻過字後就收身擲刀,長刀在空中漂亮地迴旋一圈,順便砍掉了三顆蛇頭,順利地返回了洛九江左手。
掌心挨上刀柄的一瞬,洛九江嬉笑的神色登時一肅。順著刀上猶帶的力道,他斬出了與先前截然不同的一刀。
這一刀比起剛剛的動作來講就太慢了些,然而在另一端,銅鏡之前的洛滄卻神情一動,斂了怒色,極輕地「唔」了一聲。
這一刀遲緩、滯澀,卻毫無猶豫。洛九江右手左腿都重新被蛇纏上咬住,而在同樣的時刻,他的左手刀也將一條彈起的青蛇砍為兩段。
蛇屍落地的細小聲音在地洞中輕輕迴響了一瞬,不過於聽覺被封的洛九江而言卻毫無意義。
他閉上眼睛,沒管自己手臂和小腿上糾纏的傢伙,也沒理那些逼近的長蛇,仿佛陷入了對那一刀的回味。
「小混帳。」這干正事前先開個玩笑的習慣是怎麼養成的?洛滄輕哼了一聲,只是從語氣中聽,他和方才已經是兩種心情了。
在這一瞬間,這件事只為他們兩人所注意:洛九江方才那一刀,準確的落在了青蛇的七寸上。
而在回味結束後,洛九江的下一刀、下下刀……他的每一刀都如計算過一樣,精準的把每條長蛇從七寸處截開。
在被封去了最重要也最直接的的視覺和聽覺後,這種仿佛由心而生的判斷,代替了洛九江的眼睛和耳朵,成為了他的感知。
——————————
這次,洛滄沒有再向地洞中補蛇。
所以在一個時辰之後,洛九江終於得到了久違的休息。
他靠著一處還算乾燥的牆角坐下,從自己的儲物袋裡翻出一袋子水洗了洗手,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臉上滿是久久廝殺後的疲憊。
從洛滄面前的鏡中,他能清晰的看到洛九江強打精神的神情,因脫力而有些無意識顫抖的手指,額上一顆顆滾下的汗珠,還能聽到……
對方肚子裡清晰無比的幾聲咕嚕。
洛滄的眼神稍稍一動。
他剛剛封了洛九江的味覺和嗅覺其實是為了他考慮,在這種地方待上三天,這孩子唯一的食物只有這些剛被他殺死的蛇。而此處因為飼養毒物的緣故不容明火,最精細的處理也唯有剝了蛇皮生嚼。
聞不到腥氣,嘗不到血味,即使口感全是生肉的冰冷滑膩,但這能讓洛九江好過一些。
明明他當年也是這麼過來的,當時可沒有別人這麼提著心斟酌著毒蛇的數目,解毒丸的顆數和效用也有限,而且背後隨時會捅來別人的暗劍。他又只被封了聽覺視覺,為了保持體力還要大口生啖蛇肉……
然而把一樣的一切複製到洛九江身上,洛滄心中竟有些不忍。
是他太像那個人嗎?還是這孩子太招人喜歡?即使真被他氣到七竅生煙,心裡還是壓不住那更濃的喜愛和自豪。